程洛望着三姐弟,然后低眸看向了冷蝶,淡淡的笑道:“或许比上刀山下火海更可怕呢。”那个地方,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那随时来临的死亡,究竟是何种方式的!
上刀山下火海,最起码是明白要经历的是怎样的刀割和火烧。
他们三姐弟,有着最纯真的情感和人性。尔虞我诈的盛京,如同一个不知深浅的黑洞,何必将他们带入进去。
此次她回去,是为复仇。与他们三姐弟无关。
“如今你们大仇得报,该回去了,镖局是你们父母的心血,回去后好好经营。至于那些抢夺镖局的亲人,你们狠不下心来处置,也无碍,但日后要多加防备。”程洛一一的看向三人,虽然与他们相处短短三年,但是他们之间的情感却在这一年内似乎如同亲人般,对她,他们是真诚相待,从未有过隐藏。相反,她却是一个习惯隐藏的人,一个习惯隐藏了心思阴沉的人。
“即使比上刀山下火海更加可怕,我们也不怕!小姐,刚才在用晚膳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你是不是想要抛下我们?小姐,你千万不能抛下我们!一年前,从小姐救下我们开始,我们姐弟三人就已经决定跟随于你!”冷春立即站起来,紧接着又跪在了程洛的面前。
冷岸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也随着冷春跪了下去。
“是啊,就算比上刀山下火海可怕又有何妨?!小姐都不怕,我们又岂会怕!无论小姐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离开的!小姐,你身边需要有可以信得过的人,也可以用来差遣之人。如今,我们已经为爹娘报仇了,而且是小姐帮着我们谋划,若是没有小姐,我们想要寻到仇人,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即使寻到了仇人,如今怕是已经被那老奸巨猾的柯东财害的没了性命。如今小姐遇到了困难,我们又怎能离去!若是当真害怕危险而离去,这辈子我们都将难以安眠!有一日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爹娘!”冷蝶红着眼,有些焦急的说道。
刚才的感觉果然没错!小姐是想让他们离开!不想让他们遭遇危险!
“小姐你怎能如此自私?我们在一起一年,难道我们姐弟是怎样性情,难道小姐不知吗?今日若真是因为恐惧未来之路而离开,我们不仅难以有脸面见爹娘,更不是简单的难以安眠,而是日日都要受着良心的谴责!我们有难,小姐处心积虑的为我们谋算着,如今小姐有难,我们又岂能逃跑?小姐,无论你接下来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离开的!”冷春低着头,态度坚决的沉声说道。
他们姐弟,虽然不喜欢读书,喜欢整日练武,但是他们都是有着赤子之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姐,你别抛下我们!”冷蝶紧抱着程洛的腰,哭着求道。
冷春和冷岸有所动容,微红的双眼中,热泪盈眶。
程洛望着姐弟三人,心情复杂。
“你们先站起来,坐下来听我说。”程洛先是扶起了冷蝶,然后又去扶起了冷春和冷岸。
当程洛重新坐下来后,首先看到的是他们那微红的眼睛,泪光闪闪委屈的望着她。
她微愣片刻。
回过神后,低声道:“我来自盛京,在盛京人眼中我是已死之人。我曾所处的境地,极为复杂。所以已死来逃脱。如今,因为我的关系,众多亲人被人所害惨死。而我,已无理由在外逍遥。冷春,你向来沉稳,鲜少意气用事。有些事情我无法一一告知你们,但其中的危险你只要深想便可得知。我回到盛京所面对的敌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我一无所有,相当于以卵击石。若走错一步,将万劫不复。我可以万劫不复,因我亏欠那些深爱我的亲人。而你们,不能牵扯进来。可知?”
冷春闻言,急于表明,但又被程洛截下。“我深知你们的心思,莫要觉得良心不安,也莫要觉得亏欠于我。跟随我一年,你们深知我的个性,对于可以利用之人,我定会有所利用。你们若与我回到盛京,日后会成为我的软肋。我,不需要软肋。可知?”
“小姐,我们可以变得更加强大!没有人可以用我们来威胁小姐!虽然我们不了解小姐所处的那个危险境地,可我们明白,小姐现在所说的话,就是为了让我们离开,怕我们日后会遇到危险!小姐,我们绝对不会是你的软肋。若是有人想要利用我们来威胁小姐,我们左右不过就是一条命!一条性命而已,没了还有来生!但是现在选择离开小姐,我们枉为人!小姐,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离开的。除非……除非,让我们现在就死!”冷春沉思半刻,眼眶比之刚才更红,眼泪也要夺眶而出。她倔强的回应着苏陌。
冷蝶痛哭,“小姐,我们不走!我们绝对不走!既然你要回到盛京,而且要面临那么多危险的事情,我们怎能离开!小姐失去亲人,现在定是十分痛苦,可小姐为了顾忌我们姐弟安危,忍着痛苦劝着我们离开,小姐你的心太狠了!我们担心小姐啊!若真的今天听而来小姐的话离开了,我们将会痛苦万分!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无论盛京的路多么的艰险,我们都誓死陪着小姐!”
“小姐若强行比我们离开,那么离开的也将是我的尸体。”冷岸抬头,直视程洛,语气坚决道。
闻言,程洛眸光闪动,心绪复杂。他们的坚持与眼泪,恍若一道热流流入心中。
她该如何拒绝他们?
又怎能拒绝他们。
……
洛城,柯府,暗牢。
柯东财头发散乱,颇有几分狼狈,坐在墙边。双手双脚皆被绑上了沉重的锁链,即便是天牢的重犯,也不过如此。
柯瀚从外面走来,看见柯东财的狼狈相,微微一笑,道:“四叔,这地方住的可还算舒服?”
“哼!”柯东财冷哼一声,“四叔?你这个畜生!你不配如此称呼我!”
柯瀚眼底的怒意一闪而逝,嘴角笑得愈发浓,“不配?是了,你身为四叔,却命人去劫我的镖物,你确实不配我的这一声四叔。”
“畜生!你……”柯东财一时语塞,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柯瀚摆了摆手,“罢了,你既然已经落得这步田地,我便原谅你了。还有什么遗言,说吧。”
“你……”柯东财本想再骂,却忽然颓废的跌坐在地。柯瀚说的没错。他输了,输的十分彻底。“祸不及妻儿,希望你放了她们。”
柯瀚闻言,心中冷笑,道:“斩草除根,这个道理相信四叔也明白。不过,她们毕竟也是我柯家之人,若是放过,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吧。”柯东财知道,此时的他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柯瀚。
“你为何要劫那支镖?”柯瀚缓缓开口,双眸紧盯着柯东财的脸,一瞬不瞬。
“为何?”柯东财自嘲一笑,“你平日虽然做事谨慎,但是在这支镖的事情上,却尤为的小心,可见那封信对于你的重要程度。若是事成,我便能趁机入住柯家,可惜……”
柯瀚盯着柯东财,见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眸底闪过一丝放松,冷声道:“来人,给他一丈白绫,事后扔与乱坟岗。”
言罢,柯瀚转身离开。
走出去很远,柯瀚再没听到柯东财的声音,眼中的放松之色才彻底蔓延开来。
柯东财被抓,已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柯瀚此时还来见他,自然有他的目的。
被劫的那封信,对他来说,事关重大。而见过这封信的人,除了他的人之外,就只剩下柯东财了。而从柯东财的表现来看,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不然的话,柯东财不会在将死之时,还没有任何的反击!
既然柯东财不知道信中的内容,那么接下来就容易办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不能留!
至于柯东财的妻儿,他说了会放过,自然会放过。区区孤儿寡母,已无家产傍身,即使有心寻仇,又有何惧?
……
盛京,张府
张辛臣一边品着今年刚送过来的新茶,一边望着窗外。
两年了,他原本以为,这两年对他而言会过的十分缓慢。
回头看来,似乎过的并不慢。
两年了,还是没有苏陌的丝毫音讯。不过想想,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
苏家满门惨死,这样重大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必然不会慢。
想起苏陌,张辛臣心中轻叹一声,缓缓放下茶盏。
随之,一道模糊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屋内的暗处。
“主人,墨王去了洛城。”
“洛城?”张辛臣淡淡一笑,“地处偏远,信息隐蔽,风景怡人,不错。”
再次抬眸看向窗外,张辛臣眸子微闪。
两年了,墨王似乎也该回来了。他也算准了苏陌会因为苏家出事而即将归来吧。苏陌得知苏家之事,又怎会不归来?她的性子,看似冷漠,却极看重亲人。
心下轻叹一声,看来,这盛京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