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陪着阿孜姑丽来到邮政代办点。那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门口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一排绿色的铁皮柜子。
柜子将小屋分割成前后两部分,柜子与侧面的墙壁之间有一个窄窄的过道,还挂着深蓝色的门帘。
桌子后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整理邮包。
“同志,我想办汇款。”阿孜姑丽对工作人员说。
“先填汇款单吧。”男子撕下一张空白汇款单交给阿孜姑丽。
阿孜姑丽拿起笔,扒在桌子上认真地写好,然后从小包里取出一叠钞票,一起交给邮递代办员。
那男子接了汇款单,在电脑前坐下,准备办理这笔业务。
他看了一眼单据,皱了一下眉头,说:“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你写的这种少数民族文字,我不认识啊。能不能写汉字?”
“啊?我在山下的时候,邮寄东西一直写的就是维语。”阿孜姑丽说。
“这个代办点就我一个人,我不懂你们的语言,所以,你还是……”代办员说。
“我来帮你写吧。”陈默喜滋滋地说,“这种小事我来办就行。”
“对,让这位军人帮你写吧。”代办员又撕下一张汇款单递给陈默。
陈默接了单子,对阿孜姑丽说:“你说地址,我来写。”
阿孜姑丽浅浅地笑了,说:“民乐县库巴什路7号恰尔希村牙森江收。”
“寄多少钱?”
“1400元。”
陈默稍稍有些惊讶,阿孜姑丽在这里能挣多少工资啊,怎么一下子要寄这么多钱回去。
当着他人的面,陈默不好意思问,他按照阿孜姑丽所说,一一填写清楚。随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保无误之后,才将汇款单交给代办员。
“多亏你在这儿,谢谢你,陈干事。”阿孜姑丽又一次露出笑容。
两人走出邮政小屋。阿孜姑丽说:“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值夜班。”
陈默虽然不想就此与阿孜姑丽分开。部队这两天休整,他没什么具体任务。但是,阿孜姑丽需要休息,他就不便再去医疗站打扰。
“我就住在兵站,你有空了过来啊。”陈默说,“另外,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什么事,说吧。”
“你为什么一下子给家里寄那么多钱,你在这里的生活开支也不小吧。”
“我在医疗站吃住不用花多少钱。”阿孜姑丽说,“家里更需要钱。”
陈默敏感地发现,阿孜姑丽说到家里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
“没什么。”
“是家里要盖房子,还是老人身体不好?需要那么多钱?”
“好了,你别问了。”阿孜姑丽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我走了。”
阿孜姑丽越是不肯说,陈默越是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
陈默回到兵站,来到穆子旭住的宿舍。他让穆子旭帮助打听一下阿孜姑丽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还没死心?”穆子旭正在摆弄他那台录音机,“阿孜姑丽不是已嫁人了嘛。”
“她离婚了。”陈默说。
“什么?离婚了?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在医疗站遇见她了。”
穆子旭放下手中的录音机,转身盯着陈默的眼睛,说:“机会来了。记住,这就是缘分,真的,就像我和阿咪娜,不,朱丽丽。第一次错过那就错过了,第二次再联系上,那就一定是缘分,是天意。”
“我只知道她离婚了,但不清楚她家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
“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认识她家里人。”穆子旭坐在桌子上,拿着一盒磁带看了看,吹了吹上面的尘土。
“你怎么不认识,你不是还有个妹妹是他们家的亲戚?”
“你是说……?”穆子旭一时想不起来陈默说的是什么人。
“古丽仙。”陈默说,“人家认你当哥哥,阿孜姑丽曾经是她的嫂子。”
“哦,对对,是有这么一层关系。”穆子旭拍了一下额头说,“可是我怎么联系呢?”
“古丽仙在c团收发室,那里有电话,你到兵站接待室去打电话问一下吧。”陈默说着夺过穆子旭手中的磁带,“快去吧,这会儿古丽仙应该在上班。”
“得,你黑狗的事,就是我的事。”穆子旭跳下桌子,“现在就去。”
陈默无所事事,在穆子旭的宿舍里走来走去。他想,阿孜姑丽家会有什么事需要那么多钱呢?
会不会是因为和夏力提离婚,要退彩礼啊?民乐县的结婚风俗有没有彩礼一说,还真不清楚。
这次在高原与阿孜姑丽相逢,难道真的是天意?阿孜姑丽已经离婚了,也摆脱了父母的拘束,此时,再去追求阿孜姑丽,没有什么可以阻挠的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穆子旭回来了。
“怎么样?电话打通了吗?”陈默着急地问。
“电话是打通了,可是古丽仙不在,是另外一个人在收发室。”穆子旭说,“我等了好一阵子,又打过去一次,古丽仙还是不在。也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再回收发室。”
“这么不巧。”陈默说。
“还不巧啊,已经够巧合了。能在雪山高原遇上阿孜姑丽,还有什么比这更巧合的。”穆子旭说,“她家里的事,也不是什么急事,我抽空再打听吧。”
“也只好这样了。”陈默说完回自己宿舍去了。
……
晚饭后,陈默又去找穆子旭。在走廊里碰上穆子旭也正好准备来找他。
两人来到兵站的院子里,穆子旭把打听到情况向陈默讲述了一番。
原来,阿孜姑丽嫁给夏力提以后,开始家庭生活还算平静,但是夏力提有个毛病,爱喝酒,一喝就多,喝多了回家就打妻子。阿孜姑丽起初还忍着,后来实在受不了,就经常回娘家去住。
夏力提就去阿孜姑丽家连哄带骗将阿孜姑丽带回家。没过多久,打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直到有一次,打得阿孜姑丽流产。事情终于无法收场了。
阿孜姑丽以死相逼执意离婚,夏力提也只能同意。
至于阿孜姑丽家里有什么困难?古丽仙说,阿孜姑丽有个七八岁的弟弟,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家里人一直想去北京给孩子做手术,却因为没有钱,一拖再拖。
这种病在孩子小的时候做手术要好一些,年龄大了再做手术,风险会成倍增加。
听到这些情况,陈默心里明白了。阿孜姑丽为什么要上高原,为什么要给家里寄那么多钱?其中的原因也都清楚了。
高原离家远,可以忘记曾经痛苦的记忆,也可摆脱父母对个人的问题的干预。在高原工作,工资比民乐县要高出一倍多。多挣钱,给弟弟做手术,这也应该是阿孜姑丽主动来七里铺医疗站的原因。
面对如此善良美丽的姑娘,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求呢?
陈默下定决心,这次再也不能错过了,一定要牢牢把握主动。既然天意已经指明,那就应该抓住机遇。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下一章:《此情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