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营。陈默扔掉烟头,用脚使劲地踩灭它。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那一瞬,不由地向医院大门口看了一眼。
一回眸,他竟然看到了阿孜姑丽正推着自行车从医院里走出来。
阿孜姑丽也看到了陈默。隔着马路,向他招了招手,脸上的微笑还像以前那样灿烂。
老天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这样捉弄人。
陈默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应该迈向哪个方向。
阿孜姑丽像一阵风飘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陈干事,你怎么在这儿。”
又是那醉人的沙枣花香,沁入心肺。
“我,我等你啊。”陈默说。
“骗人,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要下班?”
“真的是在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阿孜姑丽将自行车往路边靠了靠。
“等你,一起走啊,你回家,我回团。”
“你没骑自行车,那我们一起走吧。”阿孜姑丽推着自行车与陈默并排走在街道上。
“陈干事,你昨晚也喝了不少酒,回去没事吧?”
陈默摇摇头说:“不敢有事。”
“什么意思啊?”
“喝多了没人关照啊。”
“呵呵,真会开玩笑。”阿孜姑丽说,“早上,给你打电话,我态度不好,你别介意哦。”
“没什么。”陈默说,“经常挨领导批评,脸皮厚着呢。”
“早上,夏力提医生误了手术,科主任批评他和我。我一生气,就想到是你们团的人把他灌醉了,才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就给你打了那个电话。”
“可以理解。”陈默说,“夏力提人不错哦。”
“他医术不错……唉,不说他了。”阿孜姑丽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你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你父母会不会反对?”陈默不想再绕来绕去的,还是有话直说吧。
“你这样的人?”阿孜姑丽说。
“我们的民族风俗不同哦。”陈默说。
“当然会反对啊。他们希望我跟熟悉的人交往。”阿孜姑丽说。
“那你的意思呢?”陈默问。
“嗯——你猜。”阿孜姑丽的语气听上去有点调皮。
陈默想起一首歌里唱道:“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算了,猜不着。”陈默说,“我们别这样走了,我来骑车子,你坐后面。”
“我这车子,行吗?”
“没问题。”陈默几乎是从阿孜姑丽手中夺过自行车的控制权,熟练地从车座下掏出一块抹布,迅速将后轮上的座架擦干净,说:“走,我送你回家。”
阿孜姑丽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
陈默跨上自行车,左脚点地,等阿孜姑丽坐稳后,他右脚一蹬,车子就窜了出去。
陈默带着阿孜姑丽从县城中间穿过。街道两边的生意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没有谁留意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卖羊肉串的小巴郞一手抓着肉串,一手拿着小木板扇风,嘴里嚷着“烤肉、烤肉,好吃的烤肉”。木炭散发的蓝烟飘乎不定。他既要扇烤炉上的火,偶尔也会扇一扇飘到自己眼前的青烟。
烤肉摊位的附近有一个烤包子铺,老板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脖子上搭着一条油乎乎的毛巾。
陈默的自行车驶过门前的时候,老板正拿着一个火钳子从烤炉里夹包子。
他的妻子带着头巾,系着围裙,把烤好的包子整整齐齐堆起来,像一座小山,一侧用薄薄的棉被盖着,防止它变凉,另一侧露出黄灿灿的皮儿,甚是诱人。
优质的烤包子皮脆馅香,要趁热吃,只需轻轻咬一口,油水就会从嘴角流出来。
陈默很喜欢吃这家的包子,不过今天是顾不上了。
不远处的烤馕铺子生意也不错,店铺门前的长条板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馕,大的小的,薄的厚的,白面的、黑面的,夹心的、单层的,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围在那里挑选自己中意的馕。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各类餐馆生意火暴,一个个小店全都人满为患。
在一个十字路口,阿孜姑丽叫起来:“哎,怎么不向左拐弯?”往左转才是回家的路,可是陈默骑着自行车直直向前走。
“哈,没关系,就是送你回家,只不过换条路线。”
陈默想绕到县城另一边的路上,再送阿孜姑丽回家,这样他就可以和阿孜姑丽多聊几分钟,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
“哎,那不是绕大圈子了吗?”阿孜姑丽觉得奇怪,不过她能猜到陈默的心思。
“没事儿,反正是回家,早点晚点没关系。”陈默说,“坐好了,手抓稳噢。”
陈默希望后座上的阿孜姑丽能抓住他的衣服。可她根本什么也没有抓。
穿过县城唯一的街道,陈默将自行车骑上过境公路。
路边有一个大池塘,塘边成片的芦苇在风中摇曳。芦苇叶子早已经干枯,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
路上不时有大货车通过,扬起的风沙影响陈默的“驾驶”技术,车子偶尔会有些晃动。
阿孜姑丽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陈默的衣襟,陈默暗自高兴。
生活就是一面魔镜,有时看到的是希望,有时看到的是沮丧。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抛弃杂念、不为情所困,好好工作,争取更大光荣。一转眼,又陶醉在阿孜姑丽的芳香之中。
陈默在过境公路上骑行五六分钟,不得不拐到一条小路上。恰尔希村就在这条路边上,离c团也不远了。
这条路较窄,没有疾驰的汽车,只有几辆马车慢慢跑过。阿孜姑丽松开了陈默的衣襟。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从陈默身边驶上,向c团方向飞驰而去。
陈默看清了那车的车牌,知道这辆车是政委林国华的座驾。
如果林政委在车上,他一定看到路边的陈默和阿孜姑丽。路本来不不宽,一个军人骑车载着一位维吾尔姑娘,能不引人注意吗?
陈默心里有些不安。林政委观念保守,为人谨慎,看到本团军官在驻地的维吾尔姑娘在一起,还不把他给吓着。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这是林政委的口头禅。陈默常常在心里暗怼林国华,不出点新鲜事,新闻从哪里来?
“天真冷啊。”陈默一边蹬自行车一边说,“手挺冻的。”
“怎么不戴手套呢?”阿孜姑丽轻声问。
“出门时着急,把这事给忘了。”陈默笑道。
也许是天气确实冷吧,陈默骑着车子,不时将一只手伸到嘴边呵几口气,车子微微的晃动,阿孜姑丽又得抓紧陈默的衣襟。
“停一下。”阿孜姑丽突然说。
“怎么啦?”陈默以为出了什么情况。
“停下嘛。”阿孜姑丽再次要求。
陈默不知阿孜姑丽要干什么,只好把自行车停下来。
(下一章:《一瓣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