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现在开会。”艾合买提说,“在抢险救灾如此紧张的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只强调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救援人员的安全问题。”
救援人员的安全问题,什么意思?刘翠的心里开始“打鼓”。
“今天下午,c团二营官兵在牙拉甫村解救被困群众时,因发生余震,房屋倒塌,导致四名军人受伤,其中三名士兵,一名军官,两人伤势严重,正在紧急抢救。”艾合买提语气沉重。
“天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刘翠心里说,“太不幸了,也太不应该了。”
“这是很不应该发生的事!”艾合买提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说,“我们救群众之所急是对的,可是也要讲求科学,要有安全措施,不能盲目行事。今天是救灾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好向师党委交待的。在这里,对c团赵云副团长提出严肃批评!组织协调不严密,现场指挥不得力。”
艾合买提声音宏亮、抑扬顿挫,提到赵云副团长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赵云一眼,只是正常地叙述着事态的进展。
“事情已发生了,只能尽一切努力抢救伤员,重要的是,不能再发生类似问题,我们就是要做到部队出发时a师领导提出的要求,‘人不掉皮,车不掉漆’。”艾合买提重重地说。
“人不掉皮,车不掉漆。说起来容易,恐怕是做不到。”刘翠心里说。
“现在部队的任务很艰巨,官兵们也很辛苦,但是,越是任务艰巨,越要把安全放在心上。”艾合买提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然,也不能畏首畏尾,要胆大心细。此刻,我只把这个情况给同志们通报一下,希望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艾合买提扭头对身边的人说:“王县长,请您做指示。”
“首先,我代表伽蒙县三十多万各族群众对解放军的到来,并帮助我们抗震救灾表示感谢!”王县长的态度很诚恳,“下午发生的事,确实很不幸,但这件事反映出解放军官兵的一种精神,一种置个人性命于不顾、救民于危难之中的英雄气概!”
“讲得好!”刘翠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这几位受伤的解放军战士,我们要尽全力抢救,县医院已派来医护人员加强到乡卫生院。对于这几名同志的行为,我的意见是,不仅不能批评,还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要宣传这种奋不顾身的爱民精神。”王县长说。
还是地方领导会说话,讲感情。刘翠轻轻点点头。
“当然啦,以后的抢险工作中,我们需要注意科学施救,确保救援人员的安全。”王县长看了一眼艾合买提,“艾副主任,解放军官兵如果需要我们县政府做什么,尽管提出来,毕竟,我们出面协调事情会方便一些。”
“好的,好的。”艾合买提说,“我们尽量不给当地政府添麻烦。”
这种时候,c团的赵云不可能傻坐在那里。不管他心里有多少个不乐意,他都要讲两句,表明一个态度。
赵云站起来说:“艾副主任批评得对,我诚恳地接受。作为c团带队指挥员,我没有尽到领导责任,安排部署工作不够细致,防范措施不够有力。在今后的救援过程中,我将严格要求部队,积极抢救群众,同时确保自身安全。”
随后,还有几位同志简单发言表态。
刘翠早就坐不住了,心里想:“怪不得陈默没赶回来,原来二营那边有突发新闻。受伤的会是什么人呢?”想到这儿,她已经无心再听别人说下去,只盼着会议马上结束,她好立即赶往牙拉甫村。
刘翠前往牙拉甫村的路上,见到好几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她不知道,这些车是送受伤群众,还是送受伤的战士?她必须尽快赶到现场,只有离现场足够近,才能无限接近新闻真实。何况,陈默还在那里。她是在惦记他吗?
从哈莱曼乡到牙拉甫村没有柏油路,车在简易的沙石路面颠簸着,速度提不起来,十公里的路跑了二十多分钟。
他们赶到牙拉甫村后,很快就找到事发现场。
这里还有十几个战士,正从倒塌的房屋里扒东西,并没有见到陈默的身影。
刘翠管不了那么多,既然来了,就抓紧时间采访吧。摄像师小张适时地开机。
事发现场是当地老百姓最普通的那种土房子,七八户连在一起。有一座房子墙壁倒了两面,还有两面墙勉强支撑,屋顶斜耷拉下来,紧挨着的一座房子已全垮掉,地上似乎还有血迹。
刘翠问身边的战士:“你知道为救人而受伤的官兵是哪个连队的吗?”
那战士满身是土,表情麻木:“你去问我们排长吧。”
刘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的“红牌”军官,正指挥战士们从倒掉的墙壁下挖粮食。
所谓的“红牌”军官,就是刚从军校毕业到部队,还没有正式授予军衔,肩章是红色的学员干部。
刘翠上前去问了一声:“你好,排长同志,打扰一下,我是师宣传科的刘干事,刚才,是不是有几个战士为抢救群众受伤了?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年轻的军官抬起头,看了一眼刘翠,什么也没有说。他摘掉眼镜,用粘满灰尘的手揉了揉眼睛,又把眼镜戴上。
刘翠发现,他的眼圈有点发红。年轻人虽然经受过军校训练,可是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初出茅庐就遇上急难险重任务。
“勇敢点,小伙子。”刘翠先给他一些鼓励,“受伤的战士是你们排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
“是的,三个战士都是我们排的。”排长说,“我们排赶到这里的时候,这座房屋已垮了,下面压着一家子群众。旁边那房子还没有倒。”
“后来呢?”刘翠问。
排长指了指耷拉着木头的房子说:“我们先从倒下的房子里抢救群众,救出来两个大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战士们没有放弃继续施救,下面还压着两个小孩。”
“还有小孩子?”
“嗯,是的。我们排的于小荣、刘立丰、杨春波正在用手扒开土块,想把两个小孩救出来,突然发生了余震,旁边房子的墙头上,一根木头掉落,正好砸在于小荣和刘立丰的身上,两人顿时就爬下了。”
“啊——”刘翠心里一颤。
“我刚要带其他人上去,陈干事却喊了一声:‘先别动,小心还有余震’。我当时愣了一下,他却冲了上去。”排长接着说。
“陈干事,哪个陈干事?”刘翠迫不急待地问。
“就是我们团政治处的陈默。当时,他正在拍摄于小荣他们救小孩的镜头。”排长忍不住抽泣起来。
“然后呢?”刘翠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陈干事把相机往身后一甩,立即冲过去搬那根压在于小荣身上的木头,结果,结果……”排长泣不成声。
“结果怎么了?”刘翠的声音发颤。
“结果,又发生了一次余震,旁边的墙倒了,把陈干事和杨春波压在了下面。”
刘翠的脑袋“嗡”的一响,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排长以为刘翠是在问他,便答道:“我们当时都吓傻了,大家担心再次余震,另一边那堵墙会不会倒,所以都站不敢动。过了几分钟,我才带领其他战士跑过去,把他们四人全都扒出来。现在已经送往医院,那两个小孩也救了出来。”
“人都被埋了,你们还要在那里等几分钟。”刘翠恨这排长如此胆小,她的胸口像压着沉重的铁块,憋得难受。
“我,我……”排长不知说什么好。
刘翠回一头,发现小张扛着摄像机还对着她拍摄,烦躁地喊了一声:“别拍了,赶快去医院。”她不想再理会这位排长,急匆匆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