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定国展开信,乐了:“爸, 人家称呼你族叔呢。”
“呸, 那些个老东西,谁是他们的叔?”
叶平川甩手走了, 他忙着呢。
土地太干,结成团的土块和石头一样硬, 挖地就成了辛苦活。
好不容易把地锄好,小麦种下地后, 又担心小麦不发芽。
叶平川隔天就要去地里看看,再不行, 就要从山下井里挑水浇地了。
挑水上山浇地, 其中辛苦,只是想想就觉得小腿肚打颤。
许静在厨房做饭, 叶南音乖乖地坐在一边听妈妈和姐姐说话。
叶霜是个话痨, 妈妈说下午要上山捡板栗, 她就说今年山上的板栗长得不好。
“前天老师带我们去山上挖草药,我们去了那边板栗林,落地上的板栗干瘪得很,特别小颗。”
不只是板栗这样的果子,因为干旱,今年夏天山上的蘑菇都长得少,就算有,大都是小小一朵。
不过,再小也是口吃的,能多捡一点是一点。
今年夏收和秋收闹了两场,粮食保住了,后头他们公社又是捐粮食救灾,又是帮扶外地的叶家族人,手里剩下的粮食紧巴巴的,刚刚够吃。
叶霜小声问:“要是明年也干旱,咱们家要开粮仓吗?”
“谁告诉你粮仓的事?”许静严厉地凶了女儿一句:“叶家没有粮仓,这些不着调的话不许说。”
叶霜小声辩解:“我就是在家说说,没在外人面前说。”
“在家也不许说。”说顺嘴了,说不定就叫外人知道了。
叶家确实有粮仓,刚才也说了,需要粮食的地方多,粮仓也快空了。
“乖宝,明年干旱比今年还厉害吗?”叶霜想从妹妹那里知道答案。
许静扭头看向小女儿。
“我算算。”
春天的时候起卦,卦象显示天灾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不过,叶家村占据九岁山这片福地,天灾来的比外面其他地方晚一些,说不定也可能比外面结束的更早。
下午,叶霜跟着妈妈上山捡板栗,叶南音没去,她在家睡醒午觉,醒了醒神,准备起卦。
美人和大王机灵得很,一见主人拿出铜钱,也不出去玩儿,赶紧趴在主人身边。
趴在身边还不够,一个伸出翅膀,一个伸出爪子,紧紧抱着主人小腿。
叶家祖宗传下来三枚铜钱,一直放在祠堂,和桃木剑一起供奉着,这么多代人传下来,铜钱早就被绿锈覆盖,看不出原样。
叶南音周岁的时候被爷爷抱着去祠堂祭祖,叶南音一看到那三枚铜钱,就很想要。
她的手一碰到铜钱,铜钱如同被开了光一般,褪去锈迹,闪着金色的光晕。
不像是铜钱,倒像是金子。
当时叶平川抱着孙女激动的双手颤抖,差点没把孩子扔地上。
白嫩细软的小手摩挲着铜钱,灵光闪过,铜钱自动摆放好,就像它有生命,被驱使一般。
美人嘎地一声,刚才的灵气好浓郁呀!
叶南音踢踢它翅膀,美人低下头颅,轻轻地,生怕脖子上的金铃铛扰了主人。
叶南音集中心神,凡是占卜天时,全观诸卦,详推五行。
五行谓离属火,离多主天晴;五行谓坎为水,坎多主多雨。
夏占离多而无坎,则是久旱烈日炎炎之象。她春天占卜三次,三次都是这个卦象。
冬占坎多而无离,则是雨雪飘飘的天气。
叶南音慢慢捡起铜钱,扔了三次,三次都显示是多雨雪的天气。
叶南音望着外面的天色,重阳节已经过了,还有几日就要立冬,今天还是大晴天。
往年这时候该穿夹衣了,这会儿她身上还穿着单衣。
民间常说,天灾从不单独出现,大旱之后必有其他大灾跟随。
譬如去年,南旱北涝,北涝南旱,交替出现。
他们叶家偏居西南一域,看来也逃不过。只希望老天爷怜爱世人,不要发大洪水。
这都快立冬了,会发洪水?
如果不是小姑奶奶,但凡其他人这么说,你看会不会被啐一脸唾沫。
八卦楼三楼,叶家族老开会。
叶南音说完后,叶平川望向其他人:“那咱们还挑水上山浇地不?”
应该,不用了吧。
但是,如果不下雨呢?
今天外面还是大太阳,不说十天半月之后,至少近几天看不出要下雨。没有水,地里的小麦不发芽,就这么等着?
该怎么办?
叶南音只说出算卦的结果,信不信,或者信多少,随便他们。
族老们商议过后,还是选择相信小姑奶奶。
既然选择相信小姑奶奶,地里的小麦暂时不管,其他事情该准备起来了,比如清理沟渠,修缮房屋。
叶家村的房子都是木屋老房子,从去年到今年,一年没下雨,今年也没修缮过房子。如果如小姑奶奶所说,那他们的房子肯定顶不住。
第二天,叶定国把村里青壮年都叫到一处,挨家修缮屋顶。
和叶家村挨得近的另外两个大队见了觉得奇怪,跟村里人打听后,他们也默默行动起来。
这两个大队的人也开始修缮房屋、清理沟渠后,和他们大队挨着的其他大队也开始修,很快整个公社都动起来。
新庄公社和叶渠公社十大队挨得近,他们看到叶家人在修缮屋顶,都当作笑话看,真是闲的没事儿干了。
男人们修缮房屋,女人们趁着天气好,把家里的棉被、棉衣都拿出来晒晒。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立冬那天早上,许静起床做早饭,刚从床上坐起来,天空响起轰隆隆的惊雷,许静呆了。
叶定国一下坐起来,衣服都没穿,光着膀子开门跑出去。
“爸,你也起了?”
叶平川点点头,没看儿子,表情严肃地盯着天空。
一道电光先到,紧接着,一道惊雷炸响灰暗的天空,气势恢宏,又有狂风大作,吹的打开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发出巨响。
狂风吹起了叶平川的头发,花白的发根在风中凌乱飞舞。
眼角闪过水光,叶平川苍老的脸庞在昏暗的天色和突然出现的电光里忽明忽暗,站的笔直的身体,无声地展现着人类的坚韧和勇气。
叶平川嘴角微翘,随即,嘴角咧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大腿,跺脚,兴奋地原地打转。
老天爷,真是救人于水火啊!
叶家村的人被惊雷叫醒后,在村里奔跑庆祝,笑着闹着怪叫着。
许静把叶定国叫回来:“爸去哪儿了?你赶紧给爸送件棉衣去,别被风吹感冒了。”
“我这就去。”
叶定国抱着他爸的棉衣往八卦楼跑,他刚进八卦楼,风停了!
天地仿佛静止了一瞬……
大雨倾盆!
叶家年迈的族老们,围坐在三楼,不说话,静听雨声。
不只是叶家,玉竹县的人都在奔走庆祝,淋着雨,心却是火热无比。
叶南音刚睡醒,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屋檐落下的急雨连成线,雨势很大呀!
暴雨之下,干渴一整年的九岁山如同海绵一般贪婪地吸着雨水,干裂的地缝,干瘪的植物,都吸饱了水,重新变得生机勃发。
等到傍晚,土地和山里的植物再也吸不了更多的水,山水汇集到小溪里,溪水奔流而下,叶渠被灌满。
黑夜来临,叶家村的青壮披着雨衣挨家巡逻,隔壁公社的人白天顶着大雨修缮漏雨的房屋,赶在天黑前修好,傍晚感冒发烧倒下一批人。
金色的铜钱被手心捂的温热,叶南音喝了口姜茶。
狂欢过后,暴雨带来的真正的挑战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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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啦~
第17章 威胁谁?
叶平五, 叶家村的赤脚医生,背着药箱在村里到处跑,一家一家地检查,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那几个调皮的淋了雨发烧咳嗽, 其他叶家孩子们都好好的, 被大人约束着窝在暖乎乎的被窝里, 不准出门。
出不了门, 一群孩子就在床上玩闹。
屋外大雨倾盆,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屋顶上, 瓦片似乎都要被击碎, 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大雨中,叶家八卦楼里闪烁着火光,叶家族老们都在这儿守着, 坐镇指挥。
“咱们村房前屋后的水沟都检查过了, 排水顺畅,没有堵塞。”
“水田里的水排不赢, 都被淹了,刚种下的菜长得不高, 这会儿被淹得连片菜叶子都看不见了。”
“山上小麦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