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周金儒已经被畸形体压制,从他拥有碾压优势到略胜一筹,再到平分秋色,以及现在处于下风,他耗尽了所有能量和体力。
雨水混合着血液流淌到地面,破破烂烂的大衣早就扔了,他仍然站在雨中,他想,也许再撑几秒,畸形体就会自然死去。
畸形体的两只眼睛都被刺瞎,早已没有可以流淌的血液,可它混乱的情绪源还很旺盛,看不到衰弱的迹象。
它再次冲了上来,不知疲倦,脚掌踢着水花,踏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周金儒正面挡住畸形体,双手凝聚出伊甸圣剑,身体猛地一震,剑刃刺破畸形体的胸口,深入其中,同时腹部剧痛,畸形体带着尖锐骨刺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刚性护盾迸出一串火花后,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撞翻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
雨点打在脸上,从陈的眼角滑落,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者是泪水。
她在不停地跑,风灌满耳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身后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甩开紧追不舍的痛苦。
她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想大吼大叫,想痛快的呼吸,她快喘不过气了。
手指勾住身后的赤霄,平时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的刀,轻易抽出刀鞘。
她望着前方的怪物,内心的愤怒愈加浓烈,犹如熊熊烈火,一丝嗡鸣从她手中的赤霄刀刃迸发!
被愤怒和痛苦双重情绪淹没的阿米娅看着对面跑来的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她仿佛看见有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力捶打地面,在她面前是一片尸山血海,数不清的尸体将大地覆盖,脚边流淌的血液汇聚成一条溪流。
刀剑箭矢加身,他在问为什么,问天,问地,问世间种种,血泪长流,却没有人能回应。
苍茫天地,孤身一人。
卡特斯听见了一声跨越长河而来的一声叹息,她惊愕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身边是一条又一条浑噩穿行的同类。
她鼓起勇气,奋力扭动身体,轻盈的跳上水面,滞空的短暂一秒,她看见一条波浪壮阔的江河奔流不息,无数的鱼向前,有的鱼游着游着便沉入水底,有的鱼慢慢长大,还有的鱼个头比其他鱼更大。
扑通。
鱼落回河水里。
阿米娅的身后浮现出黑色菱形光斑,一座墓碑虚影耸立,一道黑色虚影走向她,高大的战士融入卡特斯的身体。
她抬起右手,食指指关节处的戒指崩裂,丝丝黑色纺线勾勒出右臂的铠甲,一柄黑色剑刃凝聚成型,落在她的手心。
这股愤怒情绪顺着黑色长剑流入她的身体,钻进胸口,阿米娅微微睁大眼睛,这是陈的记忆,陈一生以来的经历,有些她只能看见大概,有些却能看的分毫不差。
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动了,迎着畸形体,探出手里的青色怒火。
对,这把剑的名字就叫青色怒火。
握在掌心时,她能感觉到剑在低鸣。
……
霜星扶着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且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痛,她觉得应该断了几根肋骨。
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又一次被打飞,卡特斯心揪成一团,他一次次站起来,这一次却迟迟没有从那辆翻倒的车里爬起来。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身体无力的摔倒在积水里,这时,突然有人从一侧扶住她。
霜星回头看去,一名披散着白发的老人正看着自己。
“我听博卓卡斯替说过你,你叫叶莲娜对吗?”
“你是……”
“去安全的地方吧,保护好自己。”
老人转头看向畸形体,宽厚的手掌按在刀柄,一股豪气油然而生,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又一次见到这种怪物了。”
老人轻呼一声,脚步从慢走到快走,再到奔跑,黑色大衣迎风展开,犹如一对钢铁的翅膀。
霜星又看了两眼,努力让自己恢复一点力气,跌跌撞撞的往那辆倾覆的车跑去。
……
西海岸,最接近暴风中心的沙滩上,锡兰死死拽着赫尔曼,惊慌道:
“爸爸,这里危险,你快回去!”
赫尔曼却伸手推开她,望着海面数道龙卷风,不断将海水吸上天空,天空的阴云密布遮住绝大部分光,
“锡兰,你应该去做自己。”
他这几天的很快乐,若是能顺利退休,应该也是这副光景,两个女儿都很可爱,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悠然时光。
可是,如果那个叫海流的女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要为他复活买单的人就是黑,一命换一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用女儿的命换自己的命呢?
只要取消交易,黑就不必为许愿付出生命。
赫尔曼看着摔倒在沙滩上的锡兰,心如刀绞,眼神却无比坚定。
女儿已经长大了,即便没有父亲也能很好的生活,她还是新汐斯塔的荣誉市长,另一个女儿虽然很迷茫,但也找到了活着的目标。
只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黑应该过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变成锡兰的影子。
可惜了。
希望她有一天真的能真真正正的在阳光下生活。
锡兰撕心裂肺的喊着:“爸爸!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乱来了!你别过去!求求你!我错了!”
她想爬过去,却被暴风压在沙滩上动不了,哭声融入风中。
十几米的距离,就算小孩子也能轻易跑过去,在眼下的环境里,变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
锡兰拼命哭喊挣扎,她和爸爸相隔十几米,却是她一辈子也跑不完的路。
“锡兰,你没错,你真的很棒,你是我的骄傲,芭芭拉会很高兴的,很抱歉,我又一次说出她的名字,原谅爸爸这一次吧。”
赫尔曼抵抗着狂风,转身跑向掀起滔天巨浪的大海,潮水淹过他的膝盖,风撕碎他的衣服。
迎着那巨浪,赫尔曼闭上了双眼,被海水吞没前,他在心底虔诚道:
“芭芭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