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却并没有答话,目光盯着队伍的前方,露出思索的模样。
就在这时,前方的冯鬼手道:“看,这儿有个记号。”
☆、第三十九章  殉葬坑
他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记号?我以为是豆腐留下的,也顾不得跟在后面的火了,反正它一路上也挺规矩,也就当跟了个影子得了。
于是我赶紧凑上前,去看冯鬼手所说的那个记号,只见众人的前方赫然是一面蒙蒙的黑雾,灯光照过去,神道两侧的山壁被拓宽了,正中央的道路变得有些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透过这些黑雾,看向道路的两旁,赫然便是两个殉葬坑。我立刻意识到,我们已经走出神道,进入了殉葬坑的范围。
这些黑雾,大约是常年累积的阴晦之气,凝结不散,将众人的大部分视线都遮蔽了,而冯鬼手所说的记号,则是位于殉葬坑前方的一块石碑。这块石碑,却是一个空碑,一眼看去,石碑上并没有刻字,也不知普真再这里竖立一个空碑究竟有什么用。而石碑上唯一存在的,却是一个不太清晰的十字架。
十字架并不规整,很显然,是用匕首一类的东西刻上去的。我看到这个记号,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了哑巴在溪边大石头上发现的那个十字形记号。
难道,这个记号也是陈词留下的?
我盯着它,一时间难以移开目光。
便听冯鬼手揣测说:“这地方又没有岔路,不会有迷路的危险,这是谁留下的记号?这个记号有什么用?”其余人显然也想起了之前在溪流边的事,不由得纷纷看向哑巴。
哑巴这时我对说:“放我下来。”
他隐疾带来的不适,似乎已经缓解了,我松了手,他便稳稳的站在地上,走到那块石碑前,抚摸了一下上面的记号,最后道:“这是陈词的记号。”除了小雨等人外,其余人都知道我和陈词的关系,倒也没有觉得惊讶,只是钟恭说:“难道这个记号是:到此一游的意思?”钟恭这人平时挺稳重的,就和他主子差不多,这会儿说了句打趣的话,却没有人应和,他耸了耸肩,看了看前方阴晦的雾气,摸出了防毒面具戴在脸上。
瞧见他这个动作,众人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纠结这个记号的时候,前方的阴晦之物吸进身体里,肯定是有害无益,还是先戴上面具再说。
众人带上防毒面具,在光线晦涩的地底,就像一帮地下怪人一样,防毒面具让人的视角变得狭窄了一些。哑巴这次走在了最前头,我赶紧跟在他身后,这小子知道的信息太多了,跟紧他绝对没有错。
我们排成纵队走上了殉葬坑中央的道路,灯光朝着两侧的殉葬坑一打,隐约能看到些牲畜兽骨,白磊磊一片。阴雾在上方蒸腾,走着走着,我猛然瞧见里面竟然还有人骨,一个个藏在骨头里的骷髅头,显示出有大量的人在陪葬。我心里一惊,猛地想起了哑巴的话:巨耳王墓入口的崖底,布下了阴尸阵,但凡死在此处的人,鬼魂都无法离开,只能在墓中游荡。
这地方有这么多的活人殉葬,那他们的鬼魂岂不是……
这个念头刚闪过,忽然之间,我看见前方的黑屋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原以为是失踪的豆腐,但在一看,却发现那个人的身量比豆腐更为瘦小,双手背着身后,佝偻着身体,仿佛是被人捆绑起来似的。我察觉到哑巴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他四下里看了看,最后看向我,目光中透露着询问。
其余人见我二人忽然停下脚步,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紧张起来,文敏询问道:“怎么了?”她四下里看了看,却仿佛对前方的那个人影视而不见。
我心知,那又是一个被困在巨耳王墓的软粽子,于是摇了摇头,对哑巴示意了一下前方,告诉哑巴前方有东西。很显然,哑巴虽然看不到这些软粽子,但他似乎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竟然可以感应到,甚至比我的眼睛更快的发现一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前方阴晦的雾气,忽然动了起来,仿佛被阴风吹动一般,众人看到这些晦雾忽然翻滚起来,皆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拔出武器,神情紧张。然而,此刻只有我能看到,前方的阴雾开始变淡,雾气中,我所看到的那个人影,缓缓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它的面容很模糊,但走的越近,我看的越清楚,原来,他身上竟然还捆着绳索,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很显然,这个人是被活殉的,而直到它逼近,我才发现,原来这地方,竟然不止它一个,在它身后,还排着纵队,跟着一排长长的人影,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它们全都是够搂着身体,被拘捆绑着,低垂着头,衣衫褴褛,沉默的朝着我们这支队伍走过来。
其余人看不到什么,还不觉得怎样,我却是看的头皮发麻,将我前方的哑巴拉着后退,道:“它们来了,怎么办?”硬粽子可以砍,软粽子却是最棘手的。
哑巴道:“多少?”
我道:“很多,一长条呢。”
其余人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颛瑞看了看四周,最后沉声问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不得不说,颛大当家的思维敏锐,一下子看到了事情的关键点,于是我点了点头,道:“前面有一排软粽子过来了。”
“一排?”冯鬼手怪叫一声,估计是被我这个形容词给吓到了,我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
这时,哑巴回话道:“先后退。”各行有各行的忌讳,倒斗的人,如果遇到了软粽子,讲究‘免冲’,也就是不能和软粽子撞上,这些说法,实际上都来源于民间。民间管这叫‘过身’,即这些软粽子无形无质,人可以从它们的身体里穿过去。有些人走夜路的时候,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浑身一凉,不受控制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往往就是和软粽子‘过身’了。
过身不是什么好事,会冲撞活人的阳气,轻则小病,重则大病,如果被‘过身’的人,本身就是阳气弱体虚的人,又遇上比较厉害的粽子,那就不叫过身了,叫鬼上身!
倒斗的遇到软粽子,都讲究‘免冲’,我们这些常年和尸体打交道,钻行在古墓里的人,身上的阴晦气最重,再加上古墓里的粽子时间长,有了气候,这要是冲上,估计不是生病那么简单,八成就上身了。
这一瞬间,我反而想到了豆腐,心说:路只有一条,也不知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但这会儿,我也无暇去想太多,眼瞅着那一队的软粽子朝我们走过来,众人赶紧转身往回跑,谁知这一转身,我立刻就觉得头皮发麻了,因为在我们身后,赫然也出现了一队的软粽子。
这会儿,一直跟着我们的火反而不见了。
两拨软粽子前后夹击朝我们走过来,那阴森森的感觉就别提了,其余人看不见,拔腿就往回跑,我立刻道:“别跑了,后面也有!”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顿住脚步,这时,颛瑞估计是被惹急了,摸出自己辟邪的水牛角,立刻开始吹了起来,一股不大的呜呜声顿时飘散开来。然而,这次,水牛角却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那些软粽子连脚都没停,依旧朝着我们一前一后围攻过来。
这时,哑巴道:“没用,阴尸阵煞气太强,这些东西被滋养千百年,不是一般东西能对付的。”颛瑞那水牛角也是一代传一代的,但比起这些,显然还不够看。
白斩鸡立刻问李胖子,为什么身为信使,会看不到粽子,李胖子仿佛也是受到这里的阴煞之气的滋养,外形恢复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副仿佛要腐烂的模样,面容基本恢复了人形,只是脸色有些发青,感觉蒙着一层青气。
颛瑞见水牛角没用,只能将东西收了起来,皱眉道:“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我前后看了看,说:“前面离了大概十米,后面离了大概八米,快冲上了。”
这可怎么办?
这尸仙也当真是厉害,设下这阴尸阵,我们就相当于走进了一座全是粽子的古墓里,而且死的人越多,粽子就越多,现在可真是陷入两难之地了。眼瞅着两队软粽子要就过身了,我看了看两旁的殉葬坑,心下一动,心说:管他妈的,先把这一关躲过了再说,当即便道:“跳到殉葬坑里,那下面没看见有脏东西。”
众人微微犹豫了一下,要知道,这殉葬坑里可全是尸骨啊,谁知道下面会不会更危险。
我立刻提醒了一句:“还剩不到两米。”此话一出,众人哪里还敢多犹豫,一咬牙,纷纷跳入了旁边的殉葬坑中。
☆、第四十章  哭灵
这殉葬坑约有三米多深,里面密密麻麻堆着各种枯骨,一跳下去,就踩在了骨头上,发出一阵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众人脚下不是平地,骨头打滑,除了哑巴和颛瑞外,其余人纷纷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坐在枯骨堆里,顾不得起身,连忙抬头一看,却见上方的两支队伍已然相遇,它们猛地停了下来,仿佛在奇怪中间的人怎么不见了。然而,下一秒,它们便齐齐的转过身,面朝着我们这个殉葬坑的方向。由于这些粽子本就是一直低着头的,这会儿一转身,我便瞧见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鬼脸低头看着殉葬坑里的我们。
那种感觉,就仿佛我们也变成了人牲似的,那种被一群粽子居高临下窥视着的感觉就别提了,其余人看不到,我确却看的清清楚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生出一个念头:我怎么有种,落入了陷阱里的感觉?
这时,摔倒的众人纷纷爬了起来,颛瑞立刻问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定了定神,看着上面一张张低头看着我们的‘脸’,只觉得喉咙发干,须臾,才苦笑道:“还在,它们在看着我们……”
雷子有些急躁,他什么也看不见,又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会儿听我这么一说,不禁道:“你小子别是在故弄玄虚吧?到底有没有鬼?”
钟恭说:“只有陈兄弟一个人能看见,我们弄不清情况,套危险了,我看不如请香好了。”请了香,便能看清周围不干净的东西,这次,上面的那些软粽子也没有别的动作,因而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同意。钟恭当即从装备包里摸出香来,众人都知道规矩,因而,就在钟恭拿香时,冯鬼手忽然加了句话,说:“不如请一柱祖师香。”
所谓的祖师香,也是请香的一种,只不过会将原本的一根香增加到五根,之前在格格尔公主墓,我和冯鬼手搭伙时,他曾经请过祖师香,结果烧出了个三长两短来。那次的经历当真不太平,死了人不说,还惹出一条黑蛟,所有人都差点儿玩完。
他一说请祖师香,我这不好的回忆便给勾起来了,心说:万一又烧出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扰乱军心吗?于是我说:“别请什么祖师香了,这年头谁信这个。”
钟恭当然是听我的,不会听冯鬼手的,当即只摸出了一根香,紧接着拿出打火机点,谁知点了半晌,香头却连个火心儿都不冒。
透过防毒面具的玻璃罩,我瞅见钟恭脸色不太好看,对颛瑞说:“当家的,点不着怎么办?”
雷子说:“是不是买到劣质货了?回潮了吧?”小雨等人是白三爷的手下,平日里下斗的事也没少干,身手不错,但似乎不太入流。倒斗的买香,事关身家性命,谁敢买劣质货?先别说这种几率很小,即便真的买到劣质货,就算不冒火星,也该冒个黑烟吧?这香可是连黑烟都没有。
我们几个老手立刻知道事情不对头,香点不燃,这说明粽子不受,不受香的粽子是大凶。
就在众人愕然时,哑巴冷静的开口,吐出四个字:“请祖师香。”
他这话让我们的大脑活络过来,祖师香是烧给盗墓祖师爷的,这个香应该能受。
这次钟恭先是用打火机点燃一根白蜡烛,紧接着摸出五根香,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无非是希望祖师爷保佑,指点迷津一样的话。他一个八尺大汉,这么煞有介事的搞这种迷信的东西,看起来还很是不协调,让人想发笑。
但现在,没人笑的出来。钟恭一边念,一边用白蜡烛去点那五根香,这次,香到是一下子就点燃了,雷子等人不禁对哑巴投去钦佩的目光。烟雾袅袅而上,昏黄的灯光在烟和黑雾交织着的空间中,显得晦涩不明,即便好几只手电筒都大开着,依然觉得周围光线暗淡。众人紧紧注视着烟雾和那烛光,片刻后,只见烛光一条,昏黄的火苗猛然一缩,缩的只有星豆般大小,无风自动,变成了绿油油的的火苗,将钟恭的脸照的有些发青。
而与此同时,那片烟雾也升到了上空,不消片刻,我便看到没了其余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很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站在上方一直盯着我们的鬼魂,一个个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脸上的肌肉都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我顿时觉得平衡多了,终于不用我一个人来承受这种恐惧了。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逐渐急促的喘息声。哑巴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漆黑的眼珠子透过面具的玻璃罩子,冷漠的看着上方那一排鬼影,似乎它们并不是鬼,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在众人被惊吓的关头,他的冷静,反倒像是一支镇定剂,让人心里的焦躁和恐惧瞬间消散了很多。
我定了定神,说:“看样子,它们不会下来,咱们不如顺着殉葬坑走到对面,到时候再做打算。”众人点了点头,一面往前走,一面去观察上面的那些东西。然而,我们这一动,它们的脸却也跟着微微移动角度,显然是在目视着我们,目光跟着我们的位置在移动,刹那间,我仿佛感觉到有无数鬼魂的眼睛黏在我的身上,让人寒毛都竖起来。
但虽然如此,那些东西却也一直待在原地,这让我们安心了许多,众人当即加快速度往前走。
一路而去,除了人骨外,还有很多马、羊、猪、牛一类的殉葬牲畜,唯独没有见到豆腐所说的香蕉,不过就算当年真的有香蕉陪葬,肯定也早就腐烂了。
众人脚踩着枯骨前行,耳里全是一片咔嚓声,间或还会发现一些小物件,大约是这些人死时身上携带的东西。殉葬坑的长度大约在四十米左右,规格算是相当大的了,而这些枯骨,几乎将整个殉葬坑都堆满了,足可以想象当时究竟死了多少人。就在这时,伴随着这些踩着骨头的咔嚓声,我耳里猛然还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哭声。
声音有些模糊,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哑巴的脚步停了下来,脑袋微微转动,警惕的看着四周。而与此同时,文敏也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声音说道:“好像有什么人在哭?”
其余人显然也听到了,雷子紧张说:“这地方除了咱们还会有谁?总不会是姓窦那小子吧?”
豆腐?
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心说:豆腐那小子,一向是流泪不流血,难不成真是他?但仔细一听,但声音呜呜咽咽,声音模糊,也听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实在无法确定是不是豆腐的声音。这时,便听文敏说:“要不咱们找找,会不会是小豆遇到你什么事儿了?“
雷子嗓门微微提高,啐道:“什么事儿?被女粽子强奸了?”
我听着那哭声,虽然觉得豆腐不至于怂到吓哭了,但万一真是他怎么办?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留意一下这个声音。我们继续往前走,越往前,声音越清晰,这时我听清了,它是从我们左手边传来的。
那边靠近殉葬坑的坑壁,整个殉葬坑的宽度大约在十多米左右,由于晦气笼罩,因而光线暗淡,我们的手电筒无法照到头。我拔出匕首,冲着那个方位喊豆腐的名字,但依旧没有回应,只有哭声,而这时,那声音的音色也有些改变了,变得有雌雄莫辩,最初我们觉得是男人在哭,以为是豆腐,后来听着听着,又像是女人。
颛瑞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哭灵。”
他的意思是,不是人在哭,是那些被活殉在此的鬼在哭。
我听着这声音几次变化,也早知道不对劲了,便点了点头,收回了已经拔出的匕首,说:“不管了,先离开这儿。”谁知这话刚说完,那哭声忽然停了,紧接着,众人耳里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脚踩在骨头上的声音。
可是我们都在原地,并没有动。
文敏眼中带上一丝恐惧,说:“有人来了。”
但是,来的真的会是人吗?
伴随着左边传来的脚步声,众人齐刷刷的举起了枪支,拿起了各自的武器,一时间,到没有人去关注那些在我们头顶行注目礼的粽子了。
☆、第四十一章
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