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不必再说。
秦司漫家境富裕,沈琰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她的家庭如此复杂。
这么一联想,她身上这股乖戾的性子,倒有了几分缘由。
“其他我不过问,跟病人家属在办公室大动干戈总归是不合规矩,今晚夜班前交一份检讨给我。”
“知道了。”
沈琰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吐不出来,最后多嘴补了句:“以后评职称不只是看你的专业能力,病人对你的反馈也很重要,你有时候适当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秦司漫突然开口:“沈琰。”
“怎么了?”
秦司漫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一会儿,就半分钟。”
沈琰还想说什么,没几秒,感受到来自胸口的温热以及伴随着阵阵很轻的抽泣声,整个人全然愣在了原地。
半晌。
沈琰伸出手,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摸上秦司漫的后脑勺,轻轻了拍了拍,“去看看他吧,你不是说要随心生活?”
回应他的是渐渐收紧的手臂。
亲情血脉,难凉热血。
若是这么容易割舍清楚,你又怎么会哭。
作者有话要说: 她才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大夫。
新来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这本文原名叫做救赎,这就是一个互相治愈的故事。
谢谢现在依然在追文的你们。
第26章 信任
秦司漫最后还是来到了辅助治疗室, 只不过不愿意露面, 倚在门边偷偷的看着。
结膜炎的病症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但却分很多类型,为了确诊患者的疾病类型,得出针对性治疗就需要做结膜刮片。
结膜刮片需要用刀片进行刮取结膜细胞, 虽然会在检查前滴入麻药眼药水, 不会有什么痛感, 只是一个常规的病理检查而已。
但秦司培还是一个小孩子。
还是那么爱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秦司漫以为他会哭闹不止不肯做检查,一直要等到蒋珊回来又哄又骗,好一番折腾才肯罢休。
然而什么都没有。
秦司培很听话,脱掉鞋子,乖乖的在检查床上躺下,因为刚哭过, 眼眶还有些许泛红, 不安害怕写满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
听着护士推车上医疗器械的轻微碰撞声, 鼻尖嗅着整间屋子里笼罩着的消毒水味,他分明就是害怕的。
可他却一直忍住, 小拳头紧紧的攥着,咬着牙一声不吭。
原来他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也?
秦司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想深究。
看了眼腕表, 估摸着蒋珊缴费也快回来, 秦司漫不愿再和她打照面,见这边秦司培一个人也能应付,便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她轻咳一声, 检查室里正准备上手做结膜刮片的沈琰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迎上秦司漫的视线。
秦司漫最后看了眼检查床上的秦司培,对沈琰做了个“走”手势,“我先走了。”
沈琰读懂秦司漫的口型,了然的点点头。
带上手套和口罩,沈琰走到床边,轻言细语的对秦司培说:“培培,不用害怕,一点都不痛。”
秦司培拼命的点点头,向周围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姐姐身影,心里的不安顿时被放大了好几倍,眼眶里包着满满的泪水,可却使劲的忍耐着,不让它掉下来。
这两姐弟,连逞强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沈琰从推车上拿上一小块消过毒的纱布,假装是在消毒,不经意的替他拭去了眼泪,“叔叔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司培声音有些哽咽,“什么秘密?”
两边的眼睛都擦得差不多,沈琰把纱布递给一旁的护士,弯腰凑倒秦司培的耳边,指着门外,“刚刚你姐姐就在外面看着你。”
秦司培一听,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亮晶晶的,“姐姐工作去了吗?”
沈琰点头。
“我不害怕了,但是叔叔你要轻一点哦。”
沈琰失笑,“好,我保证。”
秦司培很配合,检查做得很快,沈琰将取下来的结膜细胞放进容器里,交给护士让她送病理科,取下口罩手套推开门走了出去。
蒋珊拿着缴费单在外焦急的等待着,见他出来,忙迎上去:“医生,我儿子的眼睛没有大毛病吧?”
“来得及时,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
确切的病理没有下来之前,沈琰也不能对她打包票。
蒋珊丝毫没有被安慰的感觉,“目前?那以后呢,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比如失明之类的……”
“您别激动,现在情况没那么糟。”
“我能不激动吗,那可是我儿子,他就是我的命啊,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我可怎么活啊!”
“……”
蒋珊见沈琰不为所动,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焦灼的跺了跺脚,越过他进入检查室,抱着秦司培左问右问,唯恐头上少了个头发丝似的。
到底是这份母爱太过伟大,还是未来可获取的利益太过诱人。
沈琰无从知晓。
只是这一刻沈琰突然感觉到秦司漫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中,要她拥有一个温良的心性,
无疑是个天方夜谭。
难为秦司培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还能保持善良纯真的本心。
这层意义上来说,他比秦司漫幸运。
沈琰跑了趟病理科,拜托科里关系较好的同事给秦司培的结膜细胞做了个加急。
已经到了饭点,现在去食堂正赶上人最多的时候,沈琰不想耽误时间,索性坐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病理科的同事拿着检查结果单出来,“老沈,给,结膜的加急。”
沈琰接过,“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同事摆摆手,“瞧你说的,多大点事。”
沈琰也不再瞎客套,跟他道别后,往科里走去。
边走边看着手上的检查结果,是非感染性的。
加上刚才初步检查所看到的结膜炎症情况,沈琰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都不需要住院。
然而蒋珊可不这么想。
沈琰将病情和治疗方案和她交代清楚后,蒋珊强烈要求住院治疗。
辽西床位紧张,这种普通的小孩子结膜炎症,完全就没有达到需要住院的严重程度。
“您儿子的病情不需要住院,我这里开了药,你每天按时给他吃,眼药水每日滴三次,半个月后来复查一次就行了……”
沈琰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珊给打断:“我又不是专业的护士,万一哪里做得不对可怎么好,你给开个贵宾套房,钱都无所谓。”
你当医院是酒店呢,还贵宾套房。
沈琰压住心里的无名火,耐心的解释道:“这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我们这边床位比较紧张,再说回家休养肯定比医院待着舒服,您说是吗?”
“行了,你说了不算我就找能说上话的。”
蒋珊哪管什么床位紧张不紧张,医疗资源浪不浪费,直接摸出手机,给秦淮洲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通,沈琰在一旁听着,之前温和的脸色不禁也冷了几分。
秦司培还在旁边坐着,可蒋珊却大言不惭夸大其词的说着什么自己儿子不住院眼睛都要瞎了这种胡话。
两分钟便收了线,蒋珊把手机扔进包里,一脸傲慢的说:“你们辽西每年所用的药品最大的供货商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淮安药业的董事长好像的确是姓秦。
还真是家大业大。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琰不卑不亢的回答:“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至于您的贵宾套房,自会有人给你安排,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说不上话的。”
蒋珊被他这番话气得够呛,偏偏句句在理,连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僵持了几分钟,沈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郭安民。
郭安民热情的走到蒋珊面前,伸出手,颇为礼貌的笑着赔不是:“秦太太您来了也不是说一声,也给我亲自接待您的机会啊。”
蒋珊冷哼一声,“不敢劳烦郭主任,你们辽西真是高高在上,秦总的儿子连个贵宾套房都不能住。”
郭安民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沈琰,“秦太太就爱说笑,我马上给您安排,下面的人不懂事您别计较。”
蒋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眼科的医生,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郭安民笑了声,自然的岔开话题,每一句无疑不是在给蒋珊戴高帽,哄得这个贵太太直乐,两人便这么和谐的走了出去。
秦司培不喜欢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老头儿,更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
跟平时来家里做客的那些叔叔阿姨一个调调,充满了虚伪的味道。
蒋珊紧握着秦司培的手,注意力全被郭安民给吸引过去,没看见秦司培厌烦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