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踏进大殿就看到了余锦瑟这副癫狂模样,登时大怒道:“怎么回事?不过是叫她在这里祈福好端端地怎地就发起疯来了?”
香儿怕极了自家小姐又被罚,就想阻止自家小姐再闹,可余锦瑟显然很是不配合,看着皇后还哭笑个不停。
皇后更是怒了:“来人啊,将这疯子给本宫带下去,平白扰了佛祖的清静,到时候佛祖怪罪起来谁担着?”
皇后初时只是想教训一番余锦瑟罢了,哪里晓得她会这般给自己丢脸?不止丢了她的脸,还将恭亲王府的脸给丢尽了,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怎样!
香儿听了,忙跪下来磕头求情道:“娘娘息怒,还望娘娘息怒,我家小姐只是一时被梦魇住了,她身子不好,时常会被梦魇住,待会儿就好了,请娘娘莫要怪罪。”
说着就‘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皇后一听这话是更气怒了:“本宫让她在这里祈福,不是让她在这里睡觉,怪不得会发疯,只怕是惹恼了佛祖,佛祖降罪于她了吧!”
香儿想到了余锦瑟说的话,直觉自己禁不住事儿,恨不得现今就掌自己的嘴,皇后本就看不惯自家小姐,自己还送上把柄去,能不惹怒皇后吗?
现今怕是说什么都是枉然了,皇后又多了个可以发落自家小姐的由头了。
皇后见陆陆续续有人往这里赶来了,生怕这事儿传出去,就要叫人将余锦瑟给拖下去关起来。
就在此时,余锦瑟终于是经受不住失去孩子的打击,直接晕过去了。
皇后摆摆手就想让后面的太监将人拖下去关起来。
香儿见状,忙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皇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儿,威仪万千地问道:“怎么?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香儿连忙跪着挪到了皇后跟前,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才道:“娘娘,就算你不看僧面也请看在佛面上饶了小姐吧,王爷……王爷那般疼小姐,要是小姐有个什么好歹,王爷定也会极度伤心的啊……”
皇后狠瞪了眼地上的香儿,冷着脸厉声问道:“你在威胁本宫?”
香儿又是连连磕头,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王爷伤心,不想娘娘与王爷心生间隙啊!”
皇后心中怒极,可香儿说得却也没错,照自己儿子的性子,要是这余锦瑟真出了什么事儿不定要怎么同自己闹呢。
可余锦瑟留着也确是个祸害!
这会子恭亲王妃也赶到了,她在路上已大概知晓了这大殿中发生的事情,瞟了眼大殿中昏迷不醒的余锦瑟,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香儿,才小声劝着皇后。
“母后,儿臣知晓你为出征的大军忧心,但念雪确是情有可原,她时常被梦魇住,方才该是不小心睡着了才如此失仪,你就莫要恼她了,再给她次机会吧!”
皇后本就犹豫着要不要就此将余锦瑟给发落了,可看着恭亲王妃的模样,心中明白怕是这余锦瑟在自己儿子心中不简单,便顺着台阶就下了,吩咐人将她抬进禅房中歇着后,又吩咐人去寻了御医来给她诊治。
其实她这回也算是次试探,她倒要看看这余锦瑟能影响自家儿子到何种地步。
她不禁怒从心头起,以前是余雪梅,现今是余雪梅的女儿,当真是阴魂不散!她决计不会让自己和自己儿子这么多年的忍让都毁在余家母女手上的!
昨夜殿中的事儿大多人还是听说了,其实当夜她们就晓得了,有些人不嫌事儿大竟还巴巴地跑去大殿中看了的,有些识趣的就装着什么也不晓得,在自己屋里呆着呢。
无论如何,翌日一早,趁一干人聚在一起用饭的时候皇后还是敲打了她们一番。
不论她们心中有什么心思,面上还是答应得乖巧,装傻充愣地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晓得。
林氏却是不同,她在昨夜听到大殿中传来的消息后就睡不着了,她是真的担心余锦瑟,生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儿。
要晓得,这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啊,要是余锦瑟真出事了,她于心不安啊!她也没法子同余穆阳两兄弟交代啊!
好在这回余锦瑟晕过去后没睡那般久,晌午时分就悠悠醒转了。
也不管香儿在一旁喜极而泣的声音,她就呆呆地看着屋顶,半晌,才转了转眼珠子,哑着嗓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香儿见自家主子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忙将昨夜发生的事儿都事无巨细地给说了。
余锦瑟又是许久不开口,良久,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盯着守在自己床边的香儿。
在看见守在自己身边,哭得双眼通红的香儿后,她心中微微起了丝波澜,可很快地,又被巨大的悲痛给引去了全副心神。
余锦瑟失去孩子的前后记忆都没恢复,只是突然记起了令她记忆很是深刻的一部分罢了,那是掩埋在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像是又重历了一次失去孩子的绝望般,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令她留恋的东西,只需等着死亡降临就好。
香儿被这样的余锦瑟吓住了,她看见她的双眼里满是灰败,像是个将死之人般。
香儿再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了,忙伸手拉着余锦瑟的手臂,急急道:“小姐,你怎么了?你……你别这样,你是不是还被魇在梦里啊,没事的,梦都是假的,没事的……”
她见余锦瑟对那些个话都置若罔闻,心头更是发慌,脑子一转,突的想起了卫渡远。
她似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道:“对了,卫将军你还记得吗?他去打仗了,你不是说你心悦他吗?你不等着他回来了吗?他要是回来了却没见着你他肯定会伤心的,你忍心看着他伤心吗?”
其实失去孩子的事儿都是以前的了,余锦瑟心中再是悲恸也没以前那般伤心难过,如今又听香儿提起了卫渡远,她自是有了反应,双眼似乎还亮了亮。
香儿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卫将军还在战场上呢,小姐可得等他回来啊。奴婢看啊,他还是很欢喜小姐你的,等他回来不定就会向王爷提亲了。”
余锦瑟想,香儿心里分明清楚她的身份,更是晓得恭亲王是不会答应将自己交给卫渡远的,又何必如此来安慰自己呢?
这人啊,有时候真是好笑。
她看着强颜欢笑的香儿,声音低低却很是认真道:“不会的。”
香儿有些没反应过来余锦瑟话里的意思,愣愣问道:“什么?”
余锦瑟摇摇头便不再多话。
余锦瑟醒来的事儿没多大会儿就传到了刚用过饭的皇后耳里,就算皇后再不待见她,为了做做样子,还是亲自到她住的禅房里来瞧她了。
余锦瑟委实没甚心力应付皇后,可皇后既然来了,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见人。“念雪……”
余锦瑟正欲起身行礼却是被皇后免了:“你身子不适就安心躺在床上休养吧。”
“谢过娘娘。”余锦瑟本就不想起身的,听了皇后的话,又躺回了床上。
皇后坐到了宫女端来的凳子上,随意地安慰了余锦瑟几句,哪里还能瞧出昨晚上的盛气凌人啊?
余锦瑟脸上带着淡笑,乖顺地在旁边听着,似乎很是感激皇后的关怀。其实要不是昨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她不定真会以为这皇后是个慈眉善目的。
可事情到底不如面上那般看得过去。
看着皇后时不时拿她手中的帕子捂住口鼻的小动作就能明白,她在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甚至觉着跟自己呆一块儿都是难受的。
余锦瑟只觉讽刺得很,这里分明都是她的人,何必再做这些样子?这是为了做给恭亲王看?让他晓得她什么都没做,一直待自己都是和颜悦色的?
说的也是,昨日是自己主动要跪在佛祖面前祈福的,结果也是自己将事情办砸的。她堂堂皇后并未怪责自己,还亲自来探望自己,待自己也算是宽厚了。
可余锦瑟明白,她自己却不能不识趣。
“娘娘,是念雪的不是,好好一场祈福会竟是被念雪给搞砸了。念雪觉着很是过意不去,想着在寺中为远征的大军祈福一月,以弥补念雪的过错,也希望佛祖能原谅念雪的不是。”
余锦瑟说得真诚,皇后也听得高兴,但她还是不忘装模作样地犹豫半晌才道:“也好,不愧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如此,本宫也能给旁人一个交代了。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也好,你可以在寺中好生养病,不定就能将你那梦魇给去了。”
余锦瑟对皇后的关怀自然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
要说她为何主动留在此处,一是想平息一下皇后的怒气,二是她还不想面对京城中的那些个人。
她觉着很累,想在此处静静心。
皇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貌似不经意地提道:“对了,本宫瞧你身边那丫鬟,叫玉叶吧,还不错,跟你要了。”
余锦瑟自然不会说什么,还笑着道:“玉叶承蒙娘娘看得起,也是她的福气。”
香儿颇不赞同余锦瑟说要留在此地祈福的事儿,见皇后带着一干人走了,才着急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留在此处,王爷不定就能顾及到你了。”
余锦瑟摇摇头:“回去又能如何?还不如好生让娘娘发泄一番心头的怒火,也好少个错处。”
她不欲再多说什么,也不管香儿如何想,径自背过身子去。
就听身后传来了声轻微的叹息,然后就是一阵开门关门声,屋子又归于一片宁静,她也睁开了双眼,呆呆地看着本涂了红漆,现下已经有些微微泛白的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