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爱情真是个让人头痛的玩意儿啊。
*
季漓出差倒是很顺利,顺利的让他有点得意忘形,忘记了漂亮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喝多了的季漓被送回房间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强忍着头晕目眩给自己烧了点水。
整个房间里回荡着热水在水壶里翻滚的声音,季漓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像是附上了一层膜,什么声音听得都不太真切。
身子晃悠了两下,他又载进柔软的床铺之中,姑且才算是好受一些,眼皮像抹了胶水似的不愿睁开,口很渴,身子很是燥热,他毫无章法的把外套扒了下来,随手往旁边一扔,又扯开了自己衬衫前面的几粒扣子。这几日下来,脖子上的印记已经很淡了。
刚烧开的水很烫,根本喝不到嘴里去,这让他很烦躁,他拿起旁边酒店赠送的瓶装矿泉水,是空的,前两天被他喝光了,他拧开盖子又试图往嘴巴里面倒了倒,姑且倒出一两滴来,根本不够。他把矿泉水瓶拦腰一捏,烦躁的扔到一边去。
就是很烦,很躁动,急于想要找到什么宣泄口。
季漓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喝的不是酒,而是什么奇怪的催.情.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
先是轻轻的犹如蚊声一般敲了两下,然后好像在迟疑着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又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重的敲了两下。
从敲门的声音足以听出敲门者内心极为复杂与纠结的心路历程。
季漓皱了皱眉头,酒精让他的大脑无法冷静的思考,若是在平时,他总会机警的看一看门口的人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而此时,他却想都没想的就打开了门,语气稍显暴躁,但还是尽量的维持着自己寡淡高冷的形象:
谁啊?
门口是一个小兔子一般怯生生的少年,有着一张十分青涩的脸,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算英俊,但是却很干净,他的五官单个拿出来都不是那么的突出,但是组合到一起去却是那么的和谐。
他有一双晶亮纯净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斥着不安和恐惧,他的鼻梁并不是很高,鼻头圆圆的,给他增添了几分可爱,他的嘴巴特别小,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季总
男孩子怯生生的开口,低着头,不敢去看季漓的正脸,他一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而眼睛则是盯着自己的双手在看。
原来是你。
这人季漓认识,是跟他谈合作的那间公司的人,名叫魏青澄。
说起来有些惭愧,这人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眼神坚毅而又干净,出淤泥而不染,就好像曾经的自己。听说家里也很困难,是个吃过苦的孩子。这让季漓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便多看了这个人两眼,喝酒的时候也多问了两句。
有什么事吗?
一看是认识的人,季漓便更加放松了警惕,转身进了屋。
魏青澄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他似乎是有轻微的强迫症,关门后又特意转转门把,这才放了心。
他们
魏青澄白净的脸上攀上了一抹红晕,将手足无措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季漓的眼神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电水壶,也不知道里面的水温度合适了没。打拼了这么多年,姑且也算是个老油条了,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魏青澄为什么大半夜跑到他房间来了。
魏青澄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太明确,便改了口:
张总让我过来
他咬了咬牙,好似用了半生力气,才把后面的半句话说出口:
过来伺候您
说完,他那葱白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尖在力量的压迫下发红,他的身子也跟着颤抖着。
哦。
果然是他猜想的那样,他不过就是多看了这个男孩子两眼,多问了几句而已,对方就很有眼力见的把人送到他的房里来了,他应该感谢对方姑且还算看得起他吗?
季漓的语气比刚刚冷了些,但酒精的燥热依旧没有褪去,反而愈发浓烈,他那犹如深海一般的眸子落在魏青澄的身上,稍稍染上失望之色。
他以为这个男孩子有着不易被压弯的挺直脊梁的,但事实却是他看走眼了。
这个男孩儿对着生活妥协了,他没有对这些不公平的肮脏事说不,不管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挣扎,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到自己房间来,就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他不知道是对着魏青澄生气,还是对着当年的自己生气,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他对着这个男孩儿失去了全部的耐心,更失去了最基本的尊重。他明明想要吼着告诉男孩儿,告诉他事情一定有别的解决方法,而不是非得靠着出卖自己。这些话,全部都是他想要吼给当年的自己听的。
可他吼不出口,他觉得自己对男孩儿的劝阻是那般没有说服力,因为他当年做了跟魏青澄同样的选择,并且,若是再让他重来一遍,他估计自己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于是,季漓话到嘴边,彻底变了味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魏青澄,眼中满是轻蔑:
你是想先洗个澡,还是我们直接开始?
第四十九章 夫唱夫随(5)
魏青澄怔了怔,似乎也没想到季漓会如此直奔主题,虽然他在走进这间屋子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他甚至已经把季漓会有什么特殊癖好这一点考虑进来了。
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真的实践起来,却还是本能的害怕。
这是他的第一次,他的第一次竟是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是和一个男人。
这让他很是悲哀,悲哀之余又无能为力。
他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如果他今天不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工作丢了不说,兴许还要背负大笔的违约金,让本就困窘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不光如此,老板竟然还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说什么要是把季总哄开心了,他的荣华富贵也就来了。
母亲还躺在医院等着他拿钱救治,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外面还欠着巨额的债务。糟糕的处境就像是密闭的大网,扑头盖脸将他笼罩在里面,使他无法呼吸。
他不能没有工作,而且他也不能只有一份工作,他好像面临着一个会吃钱的无底洞,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钱扔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把自己卖掉,并且祈祷着能够卖上一个好价钱。
不用了,
他摇了摇头,柔软的黑发轻轻摆动:
我来的时候洗过了。
季漓这才发现,他的发根还有些潮湿,应该是洗过头发后没好好吹干就赶了过来。
我也准备好了。
魏青澄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向季漓报告,但更多的倒是像在说服自己。
哦?
季漓一听这话,皓月般的眸子眯成一条缝,气血往脑袋上涌,他猛得伸出手,抓住了魏青澄的手腕,用力往床上一带
下一秒,魏青澄重重的跌到床上,季漓则是栖身压了上来,身子还轻轻的晃了晃,头还是发晕,他是真的喝多了。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手腕纤细的好像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他看向刚刚用手拽着魏青澄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心里不禁感叹,这是多么纤弱的男孩子。这样的男孩子,不是应该被捧在手心中好好的呵护吗?偏偏,命运喜欢开玩笑,偏偏要把沉重的担子往这样柔弱的肩膀上压。
季漓将手探到魏青澄的衬衫前,一颗又一颗慢条斯理的打开纽扣,就好像在拆一件精心包装好的礼物。
很快,男孩子纤瘦的身体便暴露无遗,他的皮肤很白,白的有些病态,轻轻一碰便能在上面留下印记。他的身上没有什么肌肉,更没什么腹肌,有点像女孩子,一排又一排的肋骨清晰可见,身子微微颤抖着,胸腔一起一伏,呼吸并不是很均匀。和赵郢那锻炼的颇有弹性的胸腹肌肉简直没法比。
季漓皱了皱眉,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未免太瘦弱了些,为什么平白无故会想起赵郢来?
他俯下身子,凑过去想要亲吻魏青澄,刚要贴上的瞬间,魏青澄的脑袋便下意识的往一侧偏了过去,手也握成拳头,使劲拽住床单。
第一次?
季漓也不恼,只是早就把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而已,完全凭着本能来行动。
魏青澄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像是承受了万千的屈辱。
别怕。
季漓轻轻的揉了揉魏青澄的头,他的发根是湿的,洗头时没擦干是一方面,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是另一方面。
他一路吻下去,再次用手抚上魏青澄娇嫩的脸庞时,却触碰到了冰凉的液体。
魏青澄哭了。
季漓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停滞的大脑又开始运作了起来。
你不愿意的吧?
问出这句话以后他便后悔了,简直是明知故问,特别没有水准的一句话。
愿意
过了很久,魏青澄带着颤抖的声音划破了整间屋子的宁静。
紧接着,他像是压抑了很久一般,从胸腔中爆发出来,他嘶吼着,仿佛那样就可以挣脱命运的桎梏,就能让他从糟糕的境地里摆脱出来。
怎么可能愿意啊!
他的声音就像生了锈的琴弦,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可我不愿意行吗?!若是有得选择,谁有愿意做这种事?!我不来,工作就没了,还要背上一大笔的违约金,我妈还躺在病床上,我还有弟弟妹妹,家里还有一大笔债要还,我有得选择吗?!谁会管我愿不愿意呢?明明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都只顾着把人的尊严踩在地上,很有趣吧?
他说完,便用手掩着面,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心里想的却是,完蛋了。
没错,他完了,他和这么样一个践踏别人尊严的人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不过想想,好像是自己选择的,是自己捧着自尊扔在这人的脚下的,一想到这,他的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他不是没想过就这么死去,可是他死了,他的妈妈要怎么办呢?弟弟妹妹要怎么办呢?
可现在这个情况,应该跟死了差不多吧,他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季漓看着他躺在床上歇斯底里,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恨意和屈辱,看他哭过也冷静了,便挣扎着起身想要继续刚才的事。
明明不愿意,但却不得不做。
季漓看着他,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并且,他也病态的体会到了,当初那些看着他在深渊里挣扎,踩踏着他双手奉上的尊严的人的心情。
看着一个干净、努力讨生活的男孩子一点点的被弄坏,一点点的被撕碎,在痛苦和自我嫌恶中无尽挣扎,竟是一件很爽快的事。
他承受了那么多,终于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难道是为了将从前他受到的痛苦全部复制在另外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那么做了,他和曾经那些他恨得牙根儿痒痒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是疯了吗?
停下来。
季漓突然开口。
魏青澄反倒很是执拗,身子顿了一下,对季漓的话充耳不闻。
我说停下来!季漓使劲抓住了魏青澄的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魏青澄愣了愣,就见季漓随手拿起旁边的被子,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你该多吃点饭。他说。
季漓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他特有的冷淡和疏离,许是喝醉的缘故,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在房间里昏黄暧昧灯光下显得尤为的性感。
魏青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出声。
会过去的。
季漓轻轻拍了拍魏青澄的肩膀,起身,倒了一杯水。
水温正好,他一饮而尽,醉意散去大半,或者说,在魏青澄落泪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
他给魏青澄也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魏青澄颤颤巍巍的接过,并没有喝,捧着杯子暖手,他抬头看着季漓,眼睛又红了,低声问他:
真的吗?
他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苍茫大海中抓到了一块儿浮木,便死死的不松手。
他太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抓着这块浮木坚持多久。
未来真的会好起来吗?虽然他每次都这么安慰自己,但无疑自己的话并不是很有说服力,他由衷的希望能够从别人嘴里听到类似的话,好像别人说的,就会成真一般。
可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他们只会同情他,但这样的同情毫无意义,反而使他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一遍又一遍把他的伤疤揭开,对他表示同情,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善良,可并没有人愿意伸出手来拉他一把,反而是害怕他会连累他们。
他不怪他们,本来也没有人有义务帮助他的,他要怪只怪自己命不好,只怪自己命不好偏偏还想要活着,偏偏还在逞强在意着自己那并不值钱的尊严。
他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你长得不是还不错吗?不是老天爷赏饭吃吗?为什么会赚不到钱呢?不就是让你多喝两杯酒吗?你有什么可清高的?装什么纯啊?
这种话,听到的多了,连他自己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也是他今天答应会过来的另一个原因。
是我......做错了吗?
魏青澄握着杯子的手缩紧,将纸杯捏的变了形,他喃喃的问道,不光是在问季漓,更像是在问自己。
季漓从他手里拿过纸杯放到一边,用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你没错。
他将视线望向窗外,星光点点,宇宙浩瀚。人类的烦恼,对比亿万光年的时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一切都可以被岁月沉淀,也没有什么,时光解决不了的问题。
回首往事,曾经那些令人纠结到抓头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都可以随风散去。
你也会好起来的,所以不必非得选择作贱自己,一切都交给时间。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魏青澄:
如果今天的事情让你丢了工作,你可以考虑到我这里来,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