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枝雪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玩儿的过火了,有些无措的:“对不起啊,我和你玩闹来着。”
沈姝含摇摇头不说话,继续默默垂泪,急得萧枝雪团团转,就差摇着她的肩膀说怎么了。
哭的差不多了,沈姝含拭了拭泪,吸着鼻子说:“我要嫁人了。”
萧枝雪:?
自重生以来,她的年岁虽然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但是因为她老爹和阿兄舍不得,想多留她几年或是招个婿,她也从来没担忧过这回事儿,左右也不急,骤然听到身旁的好友要嫁人,还有些不真实。
她有些好奇着问:“是谁家的公子?”
沈姝含抽抽噎噎:“是宣平侯家的庶公子。”
萧枝雪拧起了眉头,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庶公子,叫林嵩,浔阳城有名的浪荡子,素日里最喜出入青楼酒坊,没个正形不好读书,家中嫡长子林修钰倒是颇为有才,且早已娶妻。
听闻这些宗室勋贵人家娶妻,尤其是嫡子嫡女,讲究门当户对,这个侯与那个侯成为亲家,这个伯与那个伯结亲,若是庶子那就随意了许多,书香门第或是体面一些的人家都可。
最重要的一点是据说那庶公子长的不怎么好看,都是一个爹生的,长相差距竟那般大,宣平侯大公子潇洒英俊,与自家阿兄有过朝事上的来往,那庶公子,个头有些矮、也就与沈姝含一般高,且因着宣平侯和长子有些溺爱,吃的微微圆润一些。
萧枝雪瞧着沈姝含有些忧愁,两世只得了这一个知心小友,她问:“你既不想嫁,为何不能回绝了,就说已经定了亲事,糊弄过去。”
沈姝含眼眶含泪:“原是我父亲主动提出来的,那宣平侯正愁着如何给庶子娶妻,他们家倒是眼高手低的,看中的都是不寻常的人家,只是那不寻常人家的姑娘哪想嫁给他。”
“为何你父亲早先没有透露风声,怎的忽然就把你许了人家。”萧枝雪倒是有些好奇,寻常女子人家相看夫家怎么也得好些日子准备,沈家先前没有一点风声,怎么会忽然定了下来。
却见沈姝含一梗,脸旁莫名泛红,支支吾吾的垂下头不肯说。
萧枝雪视线渐渐的凝重。
“你倒是快说呀,急死我了。”瞧着沈姝含磨磨蹭蹭的样子,萧枝雪气的快晕倒,更别说她那明显的小女儿姿态,这是被哪个负心王八羔骗了去。
沈姝含往前一趴,埋起脸来不肯说,萧枝雪原本瞪大的眼睛无语的闭了闭,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急,小姑娘家家的毕竟不是谁都跟自己一样脸皮厚。
“你且告诉我那人是谁,年岁多少,家住何处,瞧着你父亲这般的着急,定然不是什么好人,莫不是哪个学子念了几句酸诗就把你骗了去?”萧枝雪各种猜测,想尽办法引导她。
沈姝含越听越脸红,忙摆手:“你别说了,不是,都不是。”
沈姝含左右瞧了瞧,犹豫着凑到了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原本皱着眉头的萧枝雪闻言一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随即拍了拍自己嘴巴,是谁骂王八羔来着,不是她。
“你怎的现在才说,该早些告诉了我。”萧枝雪有些生气的说。沈姝含红着脸垂下了头:“我字写的不好看,本想着算了的。”
萧枝雪暗想:这哪儿跟哪的,与字有何关。
可是目前瞧着明显是沈姝含的小女儿单相思,且她那心中只有折子公务的阿兄实在不解风情,大抵是不成的,但是萧枝雪没有好意思说。
等等她似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萧枝雪转头严肃的问她:“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你对我阿兄有意?为何要将你许给林嵩。”
沈姝含叹了口气托着脸说:“自是因为你阿兄昨日朝堂上的事迹,我爹爹亲眼目睹,且这几日我娘想着给我寻个好些的夫家,我就告诉了她,她又告诉了我爹,我爹自是不同意,着急忙慌的把我许给了林嵩。”
萧枝雪啧了声,这叫什么事儿,想了想:“那我只能帮你探听一番,若是不成你歇了这份心,你的婚事我们另想办法。”
沈姝含拉着萧枝雪的手甩了甩:“你放心,我知道的。”
把沈姝含送走后,萧枝雪在大门口踱步,想直接堵萧靖轩,奈何等了许久也未见,管家上前:“姑娘,您这是等大公子呐?”
“你去差人去永安楼问问,看看我阿兄何时回来。”萧枝雪与管家说,管家忙摆了摆手:“哎哟,大公子与太子殿下一同去,我们岂敢去催问。”
萧枝雪只好作罢,不去为难他们,直至月上梢头,她坐在门栏出困的不住的点头,管家上前劝:“姑娘,不若回房先去睡罢,待明日再寻也不迟。”
萧枝雪懒懒打了个哈欠,强睁着眼:“不行,我得等到他。”见萧枝雪如此坚持,管家只好让小梨拿了件衣服披着。
萧靖轩踏入大门时,瞧见的就是萧枝雪支着头在那里打瞌睡,困的东倒西歪,萧靖轩今夜也喝了些酒,恶劣心上头,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在她跟前“重重一跺脚。”
萧枝雪吓得头一歪,醒了过来,随即有些生气:“你怎么才回来。”
萧靖轩乐了:“怎么跟你阿兄说话呢,你在这做甚,大晚上的不睡觉。”
萧枝雪这才想起自己是有重要的事找他,暗暗说了声活该没媳妇,才乖巧的上前给他解披风,却越过他看到了萧靖轩身后的人,扬起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因着天色有些黑,段知珩的身影不引人注目,现下被萧枝雪发现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萧靖轩这才想起:“今晚喝的有些多,宫门已关所以就让太子殿下来府上做客一晚。”
萧枝雪警惕的望着他,因着她阿兄引狼入室所以关乎到阿兄娶娘子的事情她决定明天再说,眼下她还是得防着段知珩,若是半夜翻了她院子可如何是好。
段知珩眼睛直白的盯着她瞧,喝了些酒比平时更为大胆直白,萧靖轩暗叹自己真是喝多了昏了头,觉得带段知珩回来不大好,这自家妹子他都已经想着许给钦饶那小子,若是二人又产生了什么误会。
“殿下就住东院如何,那边环境好,也安静,下人们每日打扫。”萧枝雪住西院,二人一东一西,正巧在萧府最远的对角,如此甚好。
段知珩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萧兄做主便好,今夜你我不胜酒力,萧兄还是先回去歇息罢,便由萧姑娘带孤去东院。”
萧枝雪一脸拒绝。
萧靖轩一哽,暗道有些失策,连忙赔笑:“不妨事不妨事,舍妹困的很,方才瞧着她都倒头了,还是让她回去罢,我带殿下去就行。”
段知珩闻言倒是有些失望,转头只好说:“是我考虑岔了,更深露重赶紧回去歇息吧,睡前少喝些水,免得深夜睡不好,近日天气还是有些凉,门窗还是要关禁闭的。”他一脸关心道。
萧靖轩一脸麻木:谢谢,我还活着,也听得见。
萧枝雪觉得这段知珩怎么越来越假惺惺,她顿时脑袋开始发痒,想撞人,最好把他撞出萧府,大门关紧,让他睡一晚大街。
萧靖轩怕段知珩再说出些什么让他接受不良的话,礼貌的连拽带拖的带走了,顺便还转头做了个口型让萧枝雪赶紧回房去。
第46章 大公子与人打了起来
虽说东院环境好, 但远也是真的远,路上就走了有半盏茶,且越往东侍从婢女都少了许多, 段知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萧靖轩在防着他。
他顿了顿, 有些颓靡不振的问:“萧兄可是觉得我对令妹有不轨之心?”
猝不及防的被戳破心思的萧靖轩有些尴尬, 但是他能说什么呢?直接承认不大好,这可是太子殿下,若是不承认又有欺君的嫌疑。
他摸了摸鼻子扯开话题:“殿下怎么会这样想,这东院环境清幽、冬暖夏凉、且占地颇大, 容容少时最喜欢在这边的树上掏鸟蛋,还有这边河中的鱼也甚是肥美。”
段知珩笑意浮上眉眼:“倒是她喜欢做的事。”
萧靖轩暗自瞅了瞅, 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草木皆兵,实在是瞧着自家妹子那炸毛的模样, 为了君臣和谐, 面子上过得去,还是让他们保持距离的好, 左右过些时日想个法子把臭丫头和祝钦饶的婚事定下来。
这般想着, 萧靖轩腰板挺直了些。
这边萧枝雪回了方中,倒在被子上,翻滚来翻滚去,原因无他刚才那一茬, 给她气饿了,夭寿, 晚膳因着姝含的事儿搞得她心事重重, 连晚膳都未吃。
现下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人一饿, 尤其是在晚上,就会无限放大想吃东西的心思,不行,不能出去,万一碰到段知珩那个狗东西怎么办,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萧枝雪强迫自己入睡,只是直到半夜也未睡得着,她有些沮丧的一蹬被子,坐了起来,一缕头发挂在耳朵边,身上的亵衣也被扯的歪了些,她下床噔噔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先是打开门往外探了探,她阿兄和爹爹最不喜她晚上不睡到处瞎逛,可不能让他们瞧见。
确认无人后萧枝雪往厨房走去,临行前拿了个火折子,厨房那边漆黑一片,她摸黑点起了灯,幽幽烛火照着厨房亮堂了起来。
萧枝雪挨个揭开锅盖,想寻着有什么吃食或者点心,可惜萧府崇尚节俭,向来是做多少吃多少,哪怕是剩下的点心或是吃食也会分食给下人,所以萧枝雪只找到了两个比她拳头还大的白面馒头。
都快接近她脸了,萧枝雪在一旁的水缸前很有闲心的比了下,探头看去窃笑不已。
放久了的馒头很干硬,不如热时的绵软筋道,萧枝雪咬了两口噎得慌便扔到了一旁,托着腮嚼着馒头,蓦地耳边传来一阵极轻的动静,似是呼吸声,又似是脚步声,萧枝雪登时坐直了身体。
警惕的探头环视了一圈,随即拍了拍胸脯暗道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人一旦有了那个念头就不可控的瞎想起来,她开始联想,异志精怪话本子里的东西,尤其是外边飒飒风声让她心头直发毛。
萧枝雪刚想回房,后边的虚无中就伸出了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大掌,缓缓搭在萧枝雪的肩膀上,萧枝雪蓦然僵硬,瞪直了双眼。
机械转头,剧烈的恐惧围绕在心头,随即一道冷淡低沉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可是饿了?”
萧枝雪瞧着身后熟悉的面容,浑身放松了下来,随即气上心头:“关你什么事,大半夜不睡觉做甚吓我。”
许是萧枝雪火气太大,段知珩被吼的一愣:“我…我不是故意的。”
忽然想到什么,萧枝雪警惕后退:“你不是在东院,为何会在这里。”这边是西院的厨房,与东院相距甚远,大半夜不睡觉他做甚来厨房晃荡。
“我…我一直守着你来着,瞧着你屋里灯一直亮着我不放心,后来见您来了这边就想跟过来看看。”他无措的解释着。
萧枝雪闻言一愣,随即满脸荒唐,守着她?为何要守着她,在自家院子里她还能丢了不成?此时此刻萧枝雪似是才窥见了段知珩病态感的一角。
她有些犹豫的问:“你为何要守着我?”
却见段知珩面色一变:“我…我只是想…”
“你怕我死了。”萧枝雪干脆替他回答,不难想象段知珩应是有了心病,怕她像上一世一样,但是她又无法重新接受他,也很抗拒他的接近,所以只得时常深夜默默守在她的院子里。
难过见他时总是一副苍白病恹恹的神色,她还只当是先前被下毒留下的后遗症。
萧枝雪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般密不透风的、反差极大的关怀让她有些窒息,她本就是一个不想轻易接受她人好处的人,接受了那必定就是要还回去,现下段知珩这般,不经她同意就这样,还拼着损耗自己身体的风险。
萧枝雪只是想和他再无任何牵连,却管不了段知珩怎么做,她有些气闷,还很烦躁。
段知珩像是看出她所想般,忙低下头说:“你不必心有负担,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与你无任何关系。”
萧枝雪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与她重生而来潇洒快活的日子大相截径,每日不是生气就是生气,真是做了什么孽啊,她有些悲哀的想。
向来直接了当的萧枝雪实在受不了他这种默默付出,还不说的方式:“你以后别这样了,我担不起,若是想弥补,替我阿兄杀了那些背刺者。”
段知珩:“他们自是要解决的,你…既是弥补,也是爱慕。”他神色坚定,狭长漂亮的瑞凤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仿佛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困难都不会因此退缩。
从前连一个笑脸都不会展现的男子变得直白且温柔,任哪一个女子面对这种直球攻击都会忍不住心动和沦陷。
但是很可惜萧枝雪并不吃这一套,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这样自我感动式的感情她太了解了,甚至现在的段知珩连她从前的一半都没做到。
“随便你好了。”她淡淡的说,既然说不通她的也懒得浪费口舌,随即萧枝雪转身想离开,却被段知珩再次拦住:“我…我给你下碗面吧。”
萧枝雪诧异一瞬,复而摇摇头:“不必。”随即转身回了房间,没有再看段知珩失落的神色。
黑沉浓重的夜色中,连一点星辰都望不到,段知珩站在院中站了许久,站的身躯僵硬,随即他转身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和面,已至深夜,厨房的动静难免招致侍从查看,还以为是进了贼。
良久后,段知珩提着一个食盒来到萧枝雪院子里,食盒里装着热气腾腾的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撒着零星的葱花。
他半掀开盖子,放到萧枝雪的房门外,房内灯已熄灭,段知珩并未敲门,把食盒放在地上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翌日晨起,小梨来唤萧枝雪时发现了门前的食盒,诧异的提起来瞧了瞧,里面的面早已冷却坨在一起,依稀可以闻到昨夜的香味。
她进门掀开帐子去拍萧枝雪:“姑娘,姑娘?”,仗着今日不必去学堂,昨夜睡得晚,萧枝雪现在还缩在被子里会梦神,小梨拍她时,萧枝雪迷糊的哼唧。
“姑娘醒醒,该起了,门外放着个食盒,瞧着像是昨夜送来的。”小梨说。
萧枝雪翻了个身,并未听到。
小梨瞧着萧枝雪赖床不醒,只好作罢,她出去招呼着下人把食盒内的面倒掉。
萧枝雪醒时小梨又提了一句,随即懵了一瞬,想起段知珩昨夜的“给你下碗面”了然,她犹豫了一瞬问:“既是已经凉了那就倒掉吧。”
“姑娘说晚了,奴婢早就倒掉了。”萧枝雪一愣,随即点点头:“那就好。”
她忽得回想起昨日的事,急急忙忙的去寻阿兄,却被告知今日晨起就出了门,她有些懊恼,暗道自己坏了事儿,原想着今日休沐,能随时捉人,没成想又错过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