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钰现在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忙,有的整顿军务,有的把河中军中老弱挑出来,恢复民籍,有的则带着百姓修理房舍,更多的是出城砍伐树木……
死气沉沉的绛州城就像病重待死之人,突然回光返照了一般,焕发了病态的生机,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李思钰一人清闲下来,甚至让他很不适应的左扭右动,屁股上好像生了疮一般,无法安坐。
坐在一旁的杨复恭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有些好笑,指着下面跳动的胡旋舞,笑道:“呵呵,行乾,你不喜欢?”
李思钰尴尬道:“这种舞好是好,可孩儿正值青壮之时,看着这种妖娆之舞,可就受罪了。”
“哈哈……”
杨复恭指着李思钰大笑。
“你小子别不知足,现今这种胡旋舞在京城都看不到了啊!”
李思钰不解道:“阿父,听说皇帝都很喜欢这种舞的,好像……好像安禄山尤为善于此舞。”
杨复恭突然沉默了起来,叹气道:“这就是了,此舞被今人称为乱世舞,也是因为那胡儿。”
“唉……”
“杨贵妃善舞歌赋,你明白的……”
李思钰沉默了一下,叹气道:“虽说玄宗没能守住祖业,但也的确与贵妃有很大牵连。”
李思钰苦笑道:“还真应了一句古话啊!”
“哦?什么古话?”杨复恭奇怪看向李思钰。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家有良母,子无忤逆。”
“阿父难道没听过?”
杨复恭皱眉想了一会,摇头说道:“没听过谁说过,不过这句话挺有道理的,我儿大才!”
“啊?不是,阿父,这可不是孩儿说的……”
“哦?那是谁说的?行乾,有些事情,不要推到别人身上,阿父虽读书不多,可也算是读尽圣人名言,可未曾见过此言。”
“不是,我……我……”
李思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这句话他都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也就是灵感一来,突然想到这句话罢了,至于在哪里看到的,鬼才知道。
正要辩驳,突突匆匆赶来,跳胡旋舞的歌姬们也纷纷停了下来,敲击音乐的乐师随之不再敲击。
突突拱手说道:“大帅,飞鱼卫传来消息,果然如大帅所说,朱温带着宣武军逃了,如今猗氏县只有晋军,不过暂时尚未发现晋军有出兵迹象。”
李思钰看向杨复恭,笑道:“估计现在晋王可能恼怒异常吧。”
“呵呵,朱温这次一逃,晋军是进退难当,就是不知那一只眼现在该如何应对眼前危急。”杨复恭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阿父,看样子咱们赢了。”
杨复恭起身笑道:“是啊!不容易啊!河中之事终于算是落幕了。不过,行乾你是如何想的,还是放过晋军吗?”
李思钰想了想,叹息道:“现在只要重创晋军,估计太原府必然大乱,可阿父想过没,若没了晋军,北面胡人谁来抵挡?”
说着,李思钰有些无奈道:“虽恼怒晋军,可也不得不承认,晋王人在一日,北面胡人就无法南下,咱们现在没有力量接手这么大的地盘,虽说孩儿嘴里说着把太原卖给李罕之,可那也就是这么一说,相比晋王,李罕之这个祸害更应该去除。”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想的去做好了,阿父支持你!”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从未想到,会有一日最信任的长安之人竟然会是一个宦官,更想不多自己更是认下一个宦官为父。
世事难料啊!
李思钰看向突突,吩咐道:“继续注意猗氏那里的晋军,同时还要向晋州那里派些探子。”
突突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大帅放心,绝不会让晋军逃了。”
李思钰摆了摆手,突突躬身离去,厅堂内一时寂静了下来,那些歌姬有些忐忑站在两侧。
李思钰静静想了一下今后形势,他知道自己此次有些冲动了,不该出兵河中,而是居于河南岸,逼迫宣武军退军即可,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局势推动的,非人力可以阻止。
宣武军逃了,晋军被堵住,河中军现在成了他的军队,河中之地再无变故,至少在这个寒冷冬天不可能再出现变故。
接下来就该谈谈了吧?
李思钰起身来到大门外,那个精致的舞姬正要拿件披风给李思钰披上,杨复恭却伸手接过,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歌姬,歌姬低头退到一旁,杨复恭这才给李思钰披上。
“阿父,若是让阿父就任河中节度使,阿父觉得长安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嗯……不好说!若是阿父就任河中节度使,远离了长安,神策军、王行瑜、李茂贞这些人可能会松了口气吧,不过朝廷会更加嫉恨咱们父子。”
“阿父说的是啊!虽说朝廷之令出不了长安,可若是一点威望都没有,这不符合孩儿以后行事。”
“我儿是想让文达就任这河中节度使了?”
“是有这想法,或许阿父也能猜到为何孩儿一直不许诺给裴老头吧?”
“嗯,是有些猜测,估计我儿是想再观察一下文达和他们裴家,看看是不是可以倚靠之人。”
李思钰看着外面雪景,点了点头,叹息道:“河中之地很重要,一面阻挡晋军南下,同时还可威胁河南侧翼,更为重要的是河中产盐!”
“西川盐巴自从王建夺了西川后,盐巴虽有些人在走私,可数量太少,河中盐巴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样一来,若是河中节度使太过强硬,必然会是动乱之地,可孩儿又需要河中节度使挡住晋军和宣武军,替孩儿稳住局势。”
李思钰叹息道:“这样的人选……不好选啊!朝廷那些不可靠之人在得到河中后,会不会又是一个王家?会不会与晋王眉来眼去,会不会与宣武军联手捅孩儿一刀?会不会与朝廷联手拖孩儿后腿?”
杨复恭眉头皱起,突然说道:“若是以文达为节度使,以韩都为晋州防御使,以高思继为陕州节度使,这样可否好些?”
李思钰皱了皱眉头,沉默着沉思起来。
“阿父的意思是把军政分开么?”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韩都防御晋军,高思继防备宣武军……行乾,河右之地你是不是认真的?”
李思钰突然笑道:“河右之地,真,也不真。怎么说呢,若是王家三兄弟能够强硬,能够拿出三万兵马,孩儿就支持王行约夺了河右。”
“呵呵……不过估计王行约只是以为孩儿在诈唬他,王行约可不傻,他也知道河右是不大可能,之所以答应,无非是想逃离罢了。”
杨复恭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也笑了。
“咱们也不过想用王行约之言拖住王行瑜罢了,呵呵……各取所需。”
李思钰笑道:“正是如此,现在河中之地已经算是落幕了,想来王行瑜更不敢在此时前来找无趣。”
“嗯……韩都和高思继分别坐镇晋州和陕州是可以的,现在河中军卒淘汰后还有一两万,两人各掌万卒……行,就这样好了。”
“裴老头就任河中节度使,盐田使给王奎好了,答应了总要兑现的。”
杨复恭点了点头,看着雪景,说道:“行乾,突突和蒙哥翰是不是也放出去?”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还是留在身边看着为好,坏毛病一日即可养成,好习惯需要时时提点,孩儿不想让他们沾染关内乱七八糟的想法。”
杨复恭叹息道:“你这孩子就不担心手下将领心生怨怼?”
李思钰转身看向杨复恭,郑重道:“兵卒强大的根源是令行禁止,是军纪!”
李思钰犹如变脸一般,突然笑道:“每天把他们操练的欲死欲仙,让他们倒头就想睡,他们还能有个屁想法!”
听了这话,杨复恭为辽东军默默哀叹,估计那些家伙有得罪受了。
两人在谈论河中节度使的归属,杜让能和李存瑁却遇到了逃出的韩建父子。
韩建父子现在极为落魄,他们父子怎么也没想到绛州城会这么快丢了,他在绛州城日子虽不好过,兵马全被王珙吞了,可这性命还是无碍的,辽东军一旦杀进城抓住他们父子,那就不好说了,韩建父子跟在王珙屁股后面,奋力厮杀这才能够逃脱一命。
要说这家伙也算是大命不死,可李存瑁看着他们父子和王珙身后只有七人的逃亡队伍,忍不住摇头叹息。
韩建看着李存瑁和杜让能,心下大悲,忍不住与儿子抱头痛哭,他知道,李存瑁和杜让能的出现,已经说明了晋军准备和辽东军和谈了。
看着如此凄惨的韩建和王珙,李存瑁心下也不好受,张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许他们李家也会如此也不一定。
杜让能同样心下忐忑,他很不想让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若是那样,朝廷就更加艰难了,他不知道李思钰会不会成为近身之患。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李思钰不了解杜让能此时想法,但是他知道朝廷让他们前来是想要如何,只不过李思钰懒得理会。
韩建父子和王珙一步一回头向南,向猗氏县前行。李存瑁和杜让能则继续前行,前往绛州城。
摆在面前的都是未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