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跟着程刻走到天色全黑,才看到湖中央空调亭子。程刻送她回到楼下,自己拐个弯回去。
尤时家的单元楼老旧,没有电梯,所幸她住在叁楼,不怎么费劲,她步行上阶梯,脚步轻快。
正好赶上吃饭的点,楼道里传来饭菜香,尤时加快脚步,一下子爬上叁楼,身子都热了一半。她掏钥匙开门,正好门从里面打开,一看到是姥姥,她立即笑出来。
“妞妞,咋这么晚呢?”老人伸手要拿她的书包。
尤时边换鞋边卸下书包,没敢给老人家拿,随手丢在鞋柜顶上,半真半假地说:“路上车多,堵了半天。”
“姥,您开门去哪呢?”
“天黑了你还没回,我开门看看。一开门你就回了。”老人笑声朗朗,尤时也跟着笑,赶紧洗手陪老人上桌吃饭。
父亲在她后脚回来,一家人又凑了一桌吃饭,不过这次有姥姥在,尤时自在很多。她的弟弟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饭吃得也不多,几个大人轮着哄,最后吃了小半碗饭。
母亲干脆也不吃了,陪他到客厅去玩。
父亲吃完饭又出门去了,尤时陪着姥姥,老人进食慢,她也跟着放慢速度。等老人吃好了她才去刷碗。
家里茶几上堆满水果,没有她爱吃的,她给奶奶削苹果皮,削完切块后姥姥说果肉冻牙,尤时无奈又好笑,逼着自己吃了。
姥姥今晚要留下来过夜,她回房去整理床铺,姥姥跟过来,偏要跟她一块儿整。换了套新床单,祖孙两人坐在床上闲聊。
老人的声音宽厚和蔼,尤时身心都松懈下来,和她聊了些近况,说到写作方面的事老人也不大听得懂,但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尤时从小跟在老人身边长大,小时候唱听老人给她唱曲,讲一些民间故事,她在这样慈爱的嗓音中长大成人。她已许久不和姥姥一起睡了,想念得很,
这一晚,尤时睡得很好。
……
第二天没睡到自然醒,老人昨晚和她睡一间屋子,老人家睡眠浅,早上六七点摸索着起来了,尤时在床上躺多一阵,也跟着起。
昨天买好了肉放冰箱里,尤时从房间出来,姥姥已经在剁肉碎了。今天是要做饺子的。
尤时连忙走过去,忙老人家擀面皮。
“妞妞怎么起这么早?”
尤时眼睛在肩膀上蹭了蹭,没说实话:“跟姥姥睡得香,睡饱了就起床呗。”
“小丫头。”
祖孙俩顺利把饺子馅料理好,尤时败在了包饺子这一步,包了十几个奇形怪状的,个个不相同,被姥姥把面粉蹭到脸上,她笑着躲开,不再添乱了。
玉米猪肉馅,一家人当早餐吃,弟弟出乎意料的爱吃,装了一小碗全吃完了。可惜刚吞下没多久又给吐了出来,尤时离得近,竟看到他大冬天出了一额头的汗。
大人们心疼得要命,母亲抱着小孩儿,父亲开车,姥姥也跟过去,风风火火去了医院。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她一个人。桌子懒得收,干脆先放着,她回房间,从抽屉里把手机拿出来。
刚连上网,收到程刻一小时前的消息:
【起床晨跑。】
一小时前是七点钟,他真勤快。
尤时整理了一下情绪,给他播了个电话。
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喂……”
尤时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屏幕,确定没打错人,才问:“你在睡觉?”
“嗯,刚睡着。”
“刚刚不还在晨跑吗?”
“跑完了,洗完澡睡回笼觉。”
尤时:“……”
“那我挂了?你继续睡吧。”
程刻从床上做起来,靠在床头清了清嗓子,说:“别,我不睡了。”
他低低的嗓音好像有一种让她镇静下来的魔力,就这一句,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她没说话,也没挂电话。
过了会儿,他先说话:“你干嘛呢?”
“跟你打电话啊。”
程刻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跟我打电话?”
“哦……”尤时被他笑得脸热,“刚刚在吃饺子,今天起很早,和姥姥一起包了饺子。”
“嗯。那怎么没有陪姥姥?”
“弟弟不舒服,他们去医院了。”
程刻皱了皱眉,问道:“那你一个人在家?”
“是啊。”
“饺子好吃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尤时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答:“好吃啊,玉米猪肉馅。”
“送点给我吃呗。”
尤时:“?”
……
把餐桌收拾好,饺子打包在保温盒里,尤时裹上厚衣服下楼的时候还有点懵,怎么就当上外卖员了?
还没想清楚,下了楼步行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到了程刻家楼下。程刻等在那儿,她走进,看到他一副邋遢相。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冒胡茬了,他穿了一条运动裤,上身是一件肥大的羽绒服,短发睡得乱糟糟的,柔顺地耷在额前。
程刻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带着她上楼去。这一片算是市里的老城区,房子大多没有电梯,程刻家住六楼,尤时穿得笨重,爬到第四层已经开始大喘气了,她停了一下,解自己外套最上面的两个纽扣。
程刻又笑了,他在她面前总笑,相熟以前,尤时印象中的他不曾有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他突然讲胳膊放到她腋下,半拖半提着把她带到了六楼。尤时被他架着走,亏得没有住户下楼,不然她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到了六楼,他掏钥匙开门,尤时在门口捋直了气,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家里有人在吗?”
程刻挑眉:“现在才想着问啊?”
他已经把门打开,尤时迟疑了一下,没敢挪脚。钥匙被他随手丢到鞋柜上,他用空出来的手捏住她鼻子,笑着说:“吓你的。就我和我弟,他还没醒。进来吧,楼道里冷。”
尤时于是跟他进去。
他家里的格局和尤时家差不多,叁室一厅,装潢老派过时。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程刻穿了父亲的拖鞋,把自己的拖鞋给她。
尤时穿着袜子踩上他的拖鞋,大了一截,白色袜子与黑色拖鞋对比明显。程刻低头看了眼,又笑了。
尤时:“……”
笑笑笑,跟白痴一样只知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