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李婶叹了口气。
旁边烧火的小草小声说,“大娘,你别担心,哥哥说他晚上会回来吃饭。”
她平日里喊李婶都是大娘,喊自己生母则是娘。
李婶笑了声,切了一大块猪头肉递给江小草,低声说,“小草快吃。”
猪头肉本身就是卤熟的,可以吃的。
现在小草要是不吃点,一会儿上桌小草是一块都吃不着的,老太太会先顾着自己两孙子和自己儿子。
而江父是个自私的,吃饭从来不管旁人,这些猪头肉他能吃掉一大半,那个小的再吃些,其他人都不想用的。
小草狼吞虎咽把猪肉头吃了。
李婶又切了厚厚的一指块肉给她,小草急忙摆手,“大娘,不用了,吃太多给奶瞧出来了,又要说咱们。”
李婶把肉塞到小草手中,笑道:“吃你的,甭管你奶怎么说。”
小草这才接过肉吃起来,还是吃的很快,三两口就把肉塞进嘴里嚼嚼吞下腹,又把嘴周的油光都给舔干净了。
李婶笑眯眯的看着庶女舔嘴唇。
很快,李婶就做了满满大盆子的猪肉头炖白菜,又煮了一盆茄子。
还有面饼,白面饼自然是家里的爷们儿吃的,剩余的杂粮饼才是家里女人们吃的。
李婶跟小草把饭菜端上桌,喊家里人去堂屋吃饭。
很快一家子都坐在堂屋,准备吃饭,李婶犹豫了下说,“要不等等栋儿,他说晚上回来吃饭的。”
江父皱眉,“等他干什么,整天不着家的,都是你惯的,整日野在外面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迟早作奸犯科去干坏事!”
李婶呐呐道:“栋儿是个好孩子,他怎么会干坏事。”
“那你给我说说,他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干什么?”江父瞪着李婶。
李婶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儿子都是在外面钓鳝鱼抓蜈蚣,这两样都是挺值钱的,鳝鱼大补,很多酒楼收野生的鳝鱼,蜈蚣是中药材,晒干后卖去药铺,价格也很贵,儿子几乎每天都出去弄,上个月弄了将近三两的银子。
儿子只把这事儿偷偷告诉她了,不允许他告诉给江家其他人知晓。
见李婶不说话,江父臭骂了她一句。
江老太太道:“行了行了,骂两句得了,赶紧吃饭,给栋儿留点菜就行了。”
李婶单独拿了个碗过来,准备装些菜留给儿子,刚夹了两块猪头肉,江父就骂道:“你干脆把整盆菜都搬去厨房,就给你儿子吃,别人都不用吃了。”
沈糯在梦里,看着江父臭骂儿子和李婶,正骂着,江栋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见父亲又在骂母亲,江栋的神情阴沉了两分。
见到儿子回来,江父骂道:“可算知道回来了?你整天都出去干什么去了?”
江栋一句话不说,走过去开始吃饭。
江父骂道:“一身鱼腥味,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跟人学杀鱼?以后想当个鱼贩子?你也就这点出息。”
不等江栋说什么,李婶已无法忍受丈夫这般说儿子,生气道:“你总说栋儿做什么,栋儿这般有孝心,总不归家,还不是想着赚点银子补贴家用。”
江老太太凉凉说,“赚银子?做什么赚银子?赚的银子又在哪儿?也不见孝敬他爹他爷奶半分,可别是都给你了吧?”
她知道孙子总整晚整晚不回家不是外面瞎玩,肯定是鼓捣些别的,大孙子聪明,肯定也赚了些银子,却没给她买过半点东西,老太太自然生气,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江老头也开始骂儿媳,说她把自己大孙子带坏了。
妾氏也道:“啧啧,这一大家子亲人都等着吃喝,他赚银子也没见给老爷几分,替老爷分担下养家的艰辛。”
江家幼子开始拍巴掌使劲喊,“哥哥错,打哥哥,打哥哥。”
江父一听家里人这么说,顿时就怒了,瞪着江栋道:“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你之前总是不着家,都是去干些什么了!”
江栋脑子嗡嗡作响,理智都快要崩塌。
他不知最近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回家,家里也基本都是这样的,他都能忍着,这会儿他觉得快要忍受不下去,总想干些什么,比如去厨房拿把刀,出来把这些对他和娘吵闹的人全都给捅死了。
江栋猛地甩了下头,把这些恐怖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猛地起身,凳子腿跟地面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这些冷嘲热讽暂停了下,江父骂道:“臭小子,你去干什么!”
江栋冷着脸说,“我吃饱了,我回屋睡觉了。”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死死抱着头。
外面江父还在训斥李婶把孩子惯坏了,还逼问李婶,儿子都在外面干什么,是不是赚银钱了,赚多少了,嚷嚷着进来要让江栋把赚的银钱都交出来。
李婶都要气哭了,喊道:“我每个月给家里一两银子还不够吗?你何时给过家用?以前我没去养生堂上工时,也是我去外面给人缝缝补补,浆洗衣服赚些家用,平日里,你可给过栋儿一文钱的零花?你可真是不要脸的,连儿子赚的一点零花都想要。”
啪的一个把掌声响起。
江父给了李婶一巴掌。
江栋再也无法忍受,从房屋立冲了出来,他双目赤红,本想冲去厨房,冲到厨房门口时,他突然顿住。
他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拿刀也没法打得过父亲。
江栋一言不发,红着眼,从厨房门口拐了个弯,一头冲出院子,朝着正门跑去。
身后传来江父的咒骂道:“小兔崽子,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别给老子回来了!”
江栋冲出江家,一路朝着城墙一角跑去。
他之前出城钓鳝鱼抓蜈蚣甚的都是趁着城门没关闭时就出城了,现在城门关了,但他也有法子出去,他知道个地方,有个狗洞,可以从那钻出去。
他这会儿脑子里全是疯狂的想法,可又格外冷静。
他疯狂的想杀了江家所有人,却又冷静知晓盲目行动不会成功。
但他知道城外有毒蘑菇,前些日子,师父还教他分辨有毒蘑菇和无毒蘑菇,因为师父告诉他,山上的松蕈这个时节正好成熟,这东西大酒楼收,价格极贵,一两银子一斤,是个很精贵的吃食。
他之前弄一个月的鳝鱼和蜈蚣,一个月才二三两银子。
前两日开始去山上弄松蕈,一晚上就能弄两三斤。
但这个松蕈,也就一个月的采摘时节,越到后面,量越少,他准备好好采一个月的松蕈,说不定能存个二十两银子,早点把小商铺的钱给存到。
但这也是个辛苦活,早上天不亮就要出门,等到了山上,天刚好亮起来,他就能开始在找松蕈。
这东西很难寻,很多都藏在泥土和枯枝烂叶中,要蹲着身子一点点的满满翻找。
他今日回来就是打算吃过晚饭好好休息一晚上,等天不亮再继续出城上山去采松蕈的。
可现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寻那些不能吃的毒蘑菇,毒死这家子祸害。
江栋闷着头出了城,上了山,采摘了不少颜色艳丽的蘑菇,又带着这些漂亮蘑菇回到家。
他回到江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进到厨房,把这些蘑菇洗干净,切成片,最后煮成一锅汤,又取了白面,揉成面疙瘩,煮了满满一大锅的菌菇白面疙瘩汤。
他除了采的毒蘑菇,碰见的松蕈也都摘了回来,毒蘑菇全用来煮疙瘩汤了,松蕈他没动,丢在厨房角落。
然后他又在炉子上煮了些糙米粥,还有昨儿剩的杂粮饼也热了热。
李婶起来,准备过来厨房做饭,发现儿子已经回了,竟还把早食都给做好了,满院子都是菌菇的香气,香的人都快馋死人了。
李婶惊讶道:“栋儿,你怎么把早饭都给做好了?”
江栋冷漠道:“昨天是我不对,不该跟爹跟奶顶嘴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去山上挖松蕈……”
他指了指墙角那小堆的松蕈继续说,“很多大酒楼收这个,价格出的很高,所以我这些日子都在弄这个也赚了点银钱,我昨儿态度不好,就跟娘说的嘛,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今日特意煮了些松蕈疙瘩汤,给爹还有爷奶跟小娘他们赔个不是。我都想清楚了,我赚的银子,也会交给爹和奶一部分。”
李婶有些难受,其实她也想和离,可她和离,带不走栋儿,留栋儿在这家里,她怎么放心的下来。
现在见到栋儿懂事,她想着,栋儿开始孝顺丈夫,说不定两人的关系就能缓和。这样一家人的关系也能慢慢缓和了。
“栋儿懂事了。”
江栋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
李婶还想尝尝这松蕈疙瘩汤的味道,被江栋拦住了,“娘快些去喊爹他们起床吧。”
李婶只能回屋去喊人。
江家人起床,江父跟江老太太还有江老头得知孙子认错,也都满足。
江父听闻李婶说,儿子认错,还愿意把自己赚的银钱孝敬他一半,这才哼了声,“这才是爹的好儿子。”
一家人坐在了饭桌前。
看着松蕈疙瘩汤,李婶先给江父添了碗。
第二碗是给的江栋,江栋接过疙瘩汤,面不改色递给江老太太,“这碗先给奶,昨天是我不好,不该给爷奶甩脸色的。”
江老太太欢喜接过,“这才是奶的好孙儿。”
之后李婶又给江老头,庶子,妾氏还有江栋添了碗疙瘩汤。
没想到盛完这些就剩下个盆地,李婶打算把最后一点给江小草吃,江栋刚想阻止,江父就呵斥道:“那不是还有粥跟饼,让她吃粥跟饼子就成,我一会儿还得去茶馆,得吃饱。”说着把整个盆端过去,把最后一点疙瘩汤全部倒在自己碗中。
江栋低着头冷笑了声。
李婶没法,就给自己跟小草添了糙米粥吃。
一家人开始吃饭,江栋只是搅拌着自己碗里面的疙瘩汤,并没有去吃。
江父一边吃着还一边说,“小兔崽子煮的疙瘩汤还挺好吃的,用什么煮的?松蕈?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蘑菇,难怪贵,吃着就是好吃。”
江栋继续搅拌着他的疙瘩汤,李婶还问儿子,“栋儿怎么还不吃。”
江栋淡声说,“太烫了,凉凉再吃。”
一家人都吃完了早食,江栋那碗疙瘩汤还没动。
妾氏道:“这孩子,这么好的粮怎么还不吃?多浪费,不吃我可吃了。”
“你吃。”江栋不冷不淡的说了声。
妾氏不疑有他,端过江栋那碗疙瘩汤继续吃了起来。
江老太太白了妾氏一眼,觉得妾氏贪吃,但前两日,妾氏又诊出怀了身孕,多吃点也是给她们老江家开枝散叶,老太太这才没说甚的。
不过妾氏怀孕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家里所有人都说。
妾氏刚吃了两口,忽地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的说,“老,老爷,我怎么觉得有些呼吸不顺畅?”
刚说完,她鼻孔开始流血,接着是嘴里,耳朵,七窍都开始流血。
江家人都给吓了一跳,江父准备过去扶住妾侍,刚站起身来,也跟着天旋地转起来,七窍开始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