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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韩施巧缓缓回头看袁瑶,她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可除了袁瑶,她不知道她还能求谁。

袁瑶默默地看韩施巧,就在韩施巧以为袁瑶不会答应时,袁瑶却道:“当年进教坊司时,我曾拼了命也想见嵘哥哥……最后却之换来了遍体鳞伤,倘若当时有人能帮我一把……”

下面的话不用袁瑶说完,今时今日的韩施巧亦能明白的。

可如今就算是袁瑶只身一人想见霍榷都不是易事,更何况还要带上韩施巧。

册封在即,韩家对韩施巧的看护只会越发森严。

册封过后,韩施巧正式成为皇上的宫嫔,会被宫中侍卫隔绝保护起来,除了陪嫁进宫的,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够随便见到的。

所以机会只有在册封之前,也就是今天。

为韩施巧,袁瑶早便有不惜性命的觉悟了,况且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她决意铤而走险。

“唯今之计,只有让姨妈知晓你要见霍大人才有机会出去。”袁瑶忽然自言自语道。

韩施巧惊诧过后便否决了,“不成,若让她知道了,我们就更别想出门了。”

袁瑶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这般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需这样……”

两人附耳窃窃私语片刻后,韩施巧终于一拂愁容。

自韩施惠碎嘴险些酿成大祸后,韩姨妈便谁都不信了,把伺候的人赶得远远的。

晌午时,韩姨妈亲自端午膳到韩施巧的厢房中,才要抬手敲门却听到内传来袁瑶犹豫不决的声音,“真的只是和霍大人见上一面而已?”

巧儿要私下和男人见面?就已经够让韩姨妈心惊肉跳的了,才要闯进去,可韩姨妈一想这还没影的事就这么去质问,又怕女儿恼了,不如抓个现行的。

于是韩姨妈故意等袁瑶和韩施巧商量妥当了,才敲门进去。

摆好饭,韩姨妈便回正房等着袁瑶来。

也就刚用完午膳的功夫,袁瑶便来,韩姨妈心中不住的冷笑,但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的,就似一位耐心极好的猎人。

“我看娘娘今日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了,午膳进得可香?”韩姨妈对女儿的关心还是有的。

袁瑶回答:“小主今日的确是精神了不少,用了两碗汤羹说做得不错,还差了青玉给两位表哥也送去两碗。”

韩姨妈一副很是欣慰地点头,“如今能和娘娘说上话的就只有你了,你就放下手里的活,暂时留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吧。”

袁瑶迟疑了一会儿,韩姨妈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按理说,”袁瑶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能伺候小主是袁瑶天大的福分,只是除服在即……袁瑶怕是忠孝不能够两全了。那日去南山寺便和掌院出于师太约定今日再去寺中相商除服之事。今日见娘娘身体爽利了不少,袁瑶也放心地过去了。”

韩姨妈轻轻地拍拍额头,恍然记起般,“罪过,罪过,看我这记性,这些日子都忙昏头了。”可她怎么可能让袁瑶出去,便又道:“可你也知娘娘行册封在即,家中出入实在是禁忌颇多。其实除服也不急在一时,要不我差人去知会出于大师让她缓一缓,想来大师她也是能够体谅的。”

袁瑶微微垂眸,“我朝历来以仁孝治天下,吾皇更是以身作则。倘若娘娘以此不准袁瑶尽这最后的孝心,怕是对娘娘的名声不好。”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让韩姨妈差点一口气岔进十二指肠了。

韩姨妈恨得牙根痒,心中暗道:“好,就让你去,看你怎么翻出我的手掌心。”

正文19第三回知恩图报(八)

袁瑶知道有人在监视,却依然从容从菩提园走出,带着青素和青玉去见韩施巧。

青玉也早发现了不对,便道:“韩家太太这是怎么了?”

袁瑶依然目不斜地往前,“当做不知就行了。”

说那厢,韩姨妈见袁瑶走了过去,才鬼鬼祟祟从韩施惠的生母张姨娘的房中走出来。

看着袁瑶这主仆三人的背影,韩姨妈不住地冷笑,“就等着你们来,好关门打狗了。”

一旁的张姨娘和韩施惠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韩姨妈为抓袁瑶的现行,故意将内院本就不多的人都遣开了,跟在袁瑶主仆三人身后,看着她们一同进了韩施巧的东厢房。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三人又出来了。

可让人起疑的是,主仆三人均披上了月白的斗篷,戴上了兜帽,脸面都隐在帽子的阴影中,一眼看去三人不知谁是谁。

主仆三人神色慌张的要往前院去。

可也只走到穿堂,便见有人重重地将穿堂的门给关上了。

主仆三人受了惊,急急退了两步。

韩孟从穿堂里走出,面色凌厉对袁瑶道:“我们韩家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何却要陷我韩家于危难中?”

袁瑶摘下帽子,福身行礼道:“姨父这话,袁瑶实在是不明白。”

“少来揣着明白装糊涂。”韩姨妈从后头走了上来,“我都听见了,你要趁去南山寺的机会带娘娘出去与人私会。这可是有违宫禁的,就算你是我外甥女,我们家也保不住你了。”韩姨妈说得颇有大义灭亲之痛。

按理说被当场揭穿了多少都会有些慌张,可韩孟发现袁瑶却愈发的镇定了,让韩孟不由得又怀疑起自己的妻子是否又搬弄是非了?

只见袁瑶盈盈向韩姨妈福身,再起身时一脸的愤然,能感觉到袁瑶是稍稍收敛了怒气后才道:“姨妈,袁瑶不知你又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袁瑶着重那个又字,让韩姨妈一时间张口结舌,无可辩解。

袁瑶这才又道:“袁瑶如今虽身份卑微,可袁瑶也曾经是官宦家的小姐,晓礼义廉耻,懂是非知轻重,更明白在我朝朗朗乾坤之下是不会任人凭白无故地定了罪的。”

“好,好,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韩姨妈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掀开袁瑶身后两个人的帽子。

“你做什么?”韩孟忽然呵斥道:“不可对娘娘无礼。”

韩姨妈吓得把手缩了回来,才记起韩施巧的身份可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但是不掀开帽子怎么知道哪个是韩施巧?

韩姨妈为难地看向韩孟。

韩孟瞪韩姨妈一眼暗骂她笨,用眼神示意韩姨妈去东厢房。

韩姨妈一时也领会了,甩着衣袖大步往东厢房去,“啪”的一掌就将东厢房的门给拍开了,看都没往里看,底气十足的对袁瑶他们道:“既然你没私带娘娘,那为何自你从房中出来后,娘娘便不见……”韩姨妈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一脸惊讶地看着韩施巧从房中走出来。

见韩施巧隐忍着怒火的面色,韩姨妈想解释,“娘娘……”

“勿用说了,我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韩施巧悲愤道:“不是怀疑我跟瑶哥儿出去与人私会吗?”

韩孟和韩姨妈一时间尴尬不已。

“这要是以讹传讹地传了出去,我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韩施巧的声音拔高了不少,“听风就是雨,是不是不逼死我和瑶哥儿,你们就不甘心。好,我这就一头碰死了去,让大家都干净。”

说着,韩施巧作势就要往廊檐下的柱子撞去。

这下可把韩孟和韩姨妈给吓坏了,对韩施巧又是拦又是劝又是哭的,可韩施巧却是铁了心要求死,不依不饶的。

袁瑶在一旁袖手旁观,等到韩施巧把韩孟和韩姨妈闹得筋疲力竭心有余悸时,这才上前去劝住了韩施巧。

袁瑶扶韩施巧回房,除了袁瑶主仆三人,韩施巧谁也不愿见。

韩孟和韩姨妈很是担心韩施巧的情绪,焦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就见青素脚步匆忙的一会到烧茶水的耳房去,一会到外院去,看得韩孟和韩姨妈眼晕。

叹了口气,一个转身两人差点撞了个仰倒。

“蠢物。”韩孟张嘴便骂。

韩姨妈也是委屈,嗫嚅道:“可我明明是听到的……”

韩孟还要再骂见袁瑶出来,又赶紧止住了,“娘娘现下如何?可要请大夫?”

袁瑶福了福身,略带些许嗔怨道:“稍稍平静下来了才眯着。倘若可以这时辰还是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她了,我怕再刺激到她便劝不了了。”

“是是是……”韩孟连连道是。

袁瑶再道:“如今旁的人怕是近不了娘娘了,青玉机敏,我留下她在娘娘身边伺候着,我赶在娘娘醒来前回来。”

说完,袁瑶便转身回了东厢房,没一会儿带着一个同她一样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出来了。

那人应该是青素了,因为她手拿托盘,盘中几本书。

韩孟和韩姨妈不愿袁瑶出去,可不好拦,只能看着袁瑶走。

到前院西厢房,袁瑶让青素将书送还韩塬瀚,还嘱咐了几句让韩塬瀚安心书,说是娘娘吩咐的。

韩姨妈一直看着青素的背影,欲言又止的让韩孟觉得碍眼,便呼喝道:“又怎的了?”

韩姨妈依然看着外头,喃喃自语般,“方才青素不是到外院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孟本不想理会她的,可猛的一想又震惊地往外头奔去,韩姨妈不明所以,但也急急跟了过去。

就在大门外,袁瑶主仆二人正等着韩塬海雇车来。

韩孟也不顾不上许多了,伸手就将袁瑶主仆二人的兜帽给扯了下来。

在两声惊叫过后,韩孟大失所望,因为斗篷之下别无他人,正是袁瑶和青素主仆二人。

韩孟尴尬万分地糊弄了两句便回院子里,揪着韩姨妈又是一顿臭骂。

而在袁瑶主仆的马车离开后不久,韩塬瀚带着他的小厮也出门了。

谁也没留意到忐忑不安的韩塬海。

韩塬海为人虽懦弱,但也知这样帮妹妹给霍榷通风报信是不对的,可他禁不住妹妹偷偷藏在汤羹碗底给他的纸条中,字字泣血般的哀求。

相较于上次,南山寺便略显了清冷。

南山寺后有一片竹林,袁瑶进寺烧了香带着青素往那里去了。

却惊见到竹林开花了,一小簇一小簇地挂在枝条上,万绦垂絮,白簌簌的有些凄然。

传闻这里是南山寺众高僧坐化之地,人踪稀少,僻静隐蔽。霍榷能说动掌院借到此地相会,是极妥当的。

在一片绿荫中,袁瑶很快便找到了霍榷。

简洁的直裰,月华的六福丝绦,一支翠玉发簪,令霍榷低调中不失儒雅。

“你们太鲁莽了。”霍榷见袁瑶兜头就是责怪,“稍有不慎,巧儿可是会万劫不复的。”

袁瑶微微颔首,只道:“也许在大人看来,此举莽撞不顾大局,可明知如此还依然铤而走险,这背后又是怎么样一番对大人你义无反顾的心意。”

霍榷慢慢沉静了下来,皎月般的脸上隐隐有着无能为力的无望,许久后才说出一句,“我愧对她,是我太无用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就见韩塬瀚和韩施巧从树林外走来。

韩施巧一身青灰短褐的小厮装扮。

这便是袁瑶的计划是让韩姨妈知道她们的出行,再让青玉去送汤饮时将恳求韩塬瀚和韩塬海帮忙。

接着假装是带了韩施巧出来骗韩孟和韩姨妈来抓现行,再让韩施巧闹得韩孟和韩姨妈不敢造次后,让青素借故躲到韩塬瀚的那里,第二回才真正带韩施巧出来,又以还书伟借口让韩施巧到韩塬瀚房中换青素出来,最后韩施巧改装成韩塬瀚的小厮跟着出来。

见状,袁瑶虽对霍榷方才的话倍感莫名却也还是带着青素离开,留给霍榷和韩施可单独说话的地方。

看树林中的霍榷和韩施巧,两人间虽只是咫尺的距离可袁瑶却觉得如有鸿沟,让那两人只能遥遥相望无言以对。

此情此景,袁瑶心头忽然泛起难以言喻的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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