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七姑娘喜欢那盘子,过几日再送回来。”陆落教小丫鬟霞衣怎么撒谎。
霞衣道是。
“那盘子长什么样子?”陆落又问。
霞衣回想了下,道:“是琉璃的,盘子口一圈缠枝海棠雕纹”
陆落就知道是啥样的。
那套盘子还是她买的,一套四个,陆落说摆果子吃。
没想到母亲送了一个给姨奶奶。
剩下还有三个,陆落处有一个,那是她盛乳酪用的,她可以找出来给姨奶奶。
心里有底,陆落吩咐丫鬟回去告诉碧云,让碧云找出来,过几日悄悄送给霞衣。
霞衣再三道谢,退了下去。
晚膳时,全家围着花厅,关了大门,热热闹闹吃顿饭。
这是不常见的,平常闻氏施恩,她们都是在各自院子里吃,相互不干涉。
陆慕偷偷打量陆落的脸色,生怕陆落发怒。
陆落瞧见了,不忍扫兴,将心里的不虞全部压下,高高兴兴的陪着吃饭。
花厅里放了防寒帘幕,有两个大暖炉,源源不断将热流送入,西边开了扇小窗,既暖和又不闷燥。
饭毕,大家吃得饱了,懒得起身,全围坐着说话。
“娘,我吹笛子给哥哥听。”穿着素白色绣暗纹花小袄的十娘,挤到了闻氏身边,悄声对闻氏道。
十娘已经两岁半了,像她的生母莲娘。偏黑的肌肤,五官不够精致。
不过她年纪小,她的肌肤黑却紧致细腻,长得胖墩墩的。她眼睛特别大,瞳仁又宽,黑溜溜的眸子璀璨明亮,很招人喜欢。
闻氏很疼她。
在娘家的时候,闻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嫁人之后就丢开了。她笛子吹得好,教过陆落。如今也教十娘。
十娘学了两月。居然能成调子,比陆落强百倍,闻氏很高兴,准备等过了年给她启蒙。请个女师傅教她。从小练舞、练琴。陶冶情操、培养才女的气质。
小孩子学会了新的东西,都想显摆显摆,十娘亦然。
今天人多。十娘就人来疯,更想表现一番。
“好,你吹一套我们听听。”闻氏很喜欢十娘的不怯场,当即同意了。
丫鬟拿了只短笛过来。
吹笛子不仅需要气力,也需要面颊上的肌肉有力。
十娘太小了,吹了几个音,面颊就酸了,气力也竭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把整套都吹完了。
虽然比鬼哭还难听,贵在坚持,善始善终。
小孩子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十娘这般耐性,就更是难能可贵了。
“吹得很好,以后要更努力练习!”陆落先夸了她,然后让丫鬟回屋拿东西赏她。
陆落一夸,其他人就跟着夸,也纷纷给十娘赏赐。
十娘虽然很累,却兴高采烈,闻氏也跟着喜欢,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陆落心头的那些阴霾和压抑,彻底散去了,满屋气氛融融的。
大家的情绪都很好,说说笑笑的,直到亥初才散。
散了之后,陆落想去找七娘。
深冬的夜风很寒,陆落走了几步路,双颊冻僵了,刺刮刮的疼。
“我去找她干嘛?骂她一顿,打她一顿,让她去跪祠堂,还是再饿她几天?”陆落问自己。
这些手段,对七娘全使过了,七娘已不在乎了。
想着,陆落折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盘子找出来了吗?”陆落一回来,就问碧云。
碧云指了指炕几上的盘子,道:“找了半天。这盘子盛夏装瓜果的,这时节寻出来作甚?”
陆落就如实告诉了丫鬟。
碧云听了,愤愤道:“她如此忤逆,应该交给老太太,让老太太去处罚!”
七娘的确棘手,原是可以交给老太太的。
可刚到湖州那会子,闻氏和三太太斗法,就拿了七娘作伐子。老太太识破了两个儿媳妇的计谋,心里反感她们把她当傻子,从此再也不肯多管半句。
闻氏连七娘失贞之事,都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置若罔闻,将难题留给了闻氏。
“老太太吃斋念佛,菩萨心肠,她才不肯下狠心去管。”陆落叹了口气,“再说了,七娘只是窝里横,老太太也有心给夫人点教训,此事她断乎不肯再理”
“得想个法儿,五娘。”碧云道。
陆落颔首。
她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
翌日,陆落早起去正院,突然对闻氏道:“庄子上送来的那五十只也松鸡,如今腌制好了吗?”
“差不多吧。”闻氏正在给十娘梳头,有一搭没一搭和陆落说话。
十娘手里拿着个九连环儿,解得很用心,片刻的功夫就解开了。
解开之后,她又套上,重新再解,一下子又解开了,玩得很开心。
陆落玩过这玩意,十天半月也解不了,见两岁半的十娘玩得那么轻松,陆落想着这九连环肯定坏了,伸手让十娘给她。
十娘很听话,递给了陆落。
闻氏则问:“你想吃野松鸡了?”
野松鸡肉质细腻,新鲜的味美异常,腌制好了之后再炖烂,更是别有风味。
陆落和闻氏喜欢吃腌制的,所以每年庄子上送的野山鸡,闻氏都留下来,不做人情。
“不是,我想送几只给老太太。他们北府人多,吃东西都偏大家,野松鸡都吃新鲜的,送几只腌制的给她,换换口味。”陆落道。
闻氏对身外之物素来大方,笑道:“那回头我派人去送。”
“我自己去吧。”陆落道,“闲来无事,我去那边走走,问问正月里的忌讳。”
陆家还在孝期,正院的宴席怎么请,还请不请之类,都要过问老太太。
“我也正要去问。”闻氏道,“那你去替我请安,我明日再去。”
陆落道是。
说话的功夫,她手上的九连环,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牢靠了。
这环没坏,而且很难解,陆落纠结了半晌,都纹丝不动。
她气得塞给了十娘。
陆落起身的功夫,十娘复又解开了,陆落目瞪口呆看着她。
十娘不明所以,睁大了水灵灵的眸子望着陆落。
陆落起身,让婆子提了四只腌制好的肥美野松鸡,去了老太太那边。
“正月里不摆席了,初一你们过来吃顿饭,就算过了年。”老太太道。
北府也要替陆其钧守孝,陆其钧要到初九才小祥。小祥过后,北府就除服了,一切如常。
“还在普安院摆席?”陆落问。
普安院是老太太院子隔壁的一处小院,专门是用来设宴摆席的地方,院子里还有戏台,平常时节请戏班子,都在普安院。
今年过年是不请了。
“除了普安院,也没地方可以摆。”老太太说。
“普安院如今什么模样?”陆落随口提了句。
老太太早膳刚刚用完,想着出去走走,就道:“你才离家几年,竟都忘了?走,祖母带着你去瞧瞧。”
陆落眼眸转了下,唇角有淡淡笑意,跟着老太太去了普安院。
逛的时候,陆落就特意留心了普安院的路,以及台阶,能站几个人等。
她打量得有点仔细,老太太狐疑看了眼她,总感觉陆落别有用心。
“祖母,大年初一我就不让七娘出来了,免得她又犯浑,给咱们添堵。”陆落道。
老太太说:“这不好,有心人问起来,反而是你们心虚。就初一让她出来走一遭,往后别带她就是了。”
陆落沉吟。
须臾,她才勉强说:“那好吧。”
老太太回眸间,发现陆落唇角有抹狡黠的淡笑。
“这丫头今天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着了她的道儿?”老太太心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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