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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杨萱很认真地说:“这是护国寺惠明大师开过光的,可保大人清平康泰,大人要一直戴着,别摘下来。”

伸展了双臂亲自套在萧砺颈项上。

萧砺趁机扣住她腰身,两手一点一点收紧,直至完全将她箍在怀里,唇紧贴着她的发髻,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萱萱,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转天,杨萱起个大早擀了长寿面,每人一碗吃完后,仍跟往常一样,送萧砺出门。

萧砺穿石青色长袍,肩宽腰细,像是旷野里挺拔的白杨树,唇角带丝浅笑,悄声对杨萱道:“中午凑合一顿就算了,晚上我回来包饺子。李山这家伙太能吃了,饭量比我都大,一盖帘饺子他能吃一大半,别惯着他。”

这么大的人还要因为两口吃食争抢,就连杨桂都懂得礼让薛大勇了。

杨萱忍俊不禁,却是应下了,“好,等晚上吃饺子。”

萧砺笑笑,催她进门,“天太冷了,你进屋吧,我这就走了。”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清脆地甩了个鞭花,扬长而去。

杨萱听从萧砺的话,中午做了杂粮面饼,炖了锅猪肉白菜,再切一碟酸黄瓜,凑合着吃了。

直到日影西移,才开始和面,准备肉馅。

她跟春桃、文竹三人齐动手,没多大工夫已经包出满满的两盖帘饺子。

萧砺却迟迟未归。

杨萱颇有些无奈,因见杨桂已经喊饿,正打算煮出一些让两个小的先吃,就听院门被敲响,萧砺牵着枣红马走进来。

饺子包了两种馅,一种是猪肉白菜,另一种是半素的,没放肉,用的萝卜跟粉丝,再抓把干虾皮。

猪肉的香,虾皮的鲜,再配上两碟清口咸菜,一家人吃得肚肥肠圆。

萧砺神情淡淡的,看着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可杨萱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异乎寻常的光芒,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待众人散去,杨萱问道:“大人有什么心事?”

萧砺“嗯”一声,轻声道:“今天圣上召见我了。”

杨萱忙问:“找你干什么,不会也让你跪半天不叫起吧?”

萧砺唇角微弯,笑一笑,“觐见天子本就该跪下,圣上问了我在大同的一些事情,又另外吩咐了几件差事要我去办。”

杨萱低声嘀咕,“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砺道:“是有些棘手,不过若是办得好,定能得圣上重用……萱萱,机会难得,我想搏一把。”

杨萱立刻警惕起来,“大人又要出远门?”

“不是,”萧砺连忙否认,“我就在京都不往京外去,只不过往后一两个月,我可能会晚归或者不回来,你别担心,吃过饭就闩门歇下,不用等我。”

这都快腊月了,天寒地冻的,却要彻夜不归。

杨萱明白萧砺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差事,心里不情愿,却说不出来,只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恳求,“大人可得时时当心,我还仰仗大人替我撑腰呢。”

萧砺重重点下头,抬手触一下她羊脂玉般细嫩的脸颊,轻声道:“萱萱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境,我还得等你满孝呢。对了,从宫里出来,我还顺便做了件事……”

第118章

可待杨萱询问时, 他又卖起关子, “萱萱,眼下我不能告诉你, 以后你总会知道。”

烛光下, 他唇角噙一抹浅笑,幽深的黑眸光芒闪耀。

杨萱轻轻咬了下唇。

她还记得, 当初他被沐恩伯府的人追杀躲在田庄里, 临走前, 就是这么朝着她粲然一笑,随即开门离去。

便是那一刻,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急那么快, 像是不受控制般毫无节律。

如今, 他倒是经常笑了, 可每一次瞧见他冷厉的面孔上清清浅浅的笑容, 她仍是如同乍乍看到般,心乱如鹿撞。

杨萱嘟嘴“哼”一声, “你不说, 我还不想听呢。”掩饰般转身便走。

萧砺拦住她,对牢她眼眸瞧了下,只看到羞意不见恼怒,放下心, 柔声道:“你早些睡吧, 我明儿不去衙门, 不用早起。要不我给你买豆腐脑吧,你想吃薄脆还是油饼。”

杨萱答道:“我想吃糖饼……要不算了吧,天太冷了,豆腐脑买回家都凉透了。”

萧砺笑笑,“那就出去到摊子上吃,我等着你,咱们吃独食,不带阿桂。”

杨萱眸光闪亮,没答话,迈步走进东次间,过了片刻,才听到“咔嗒”一声,门被合上了。

萧砺顺着红绳将玉葫芦掏出来,垂头看了眼,唇角随之弯成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顿时柔和下来。

回家之前,他刚去教训了夏怀宁一顿。

他从宫里出来时,天还亮着,他特地拐个弯走到了干鱼胡同。

这几天,他探查得清楚,夏怀宁下午都会到金鱼胡同一家面馆吃碗面,烫一壶酒,吃饱喝足了才回家。

萧砺想不通,夏怀宁刚得了儿子,离家又只隔着一条胡同,为什么不回家吃饭,非得在外面耗到天黑?

可他并没打算弄明白,只静静地靠在墙边刻着那把黄杨木梳子,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冬天黑得早,只一会儿工夫,夕阳便落在西山后面,而暮色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

夏怀宁带着满身酒气,晃晃悠悠地从走过来。

一壶酒约莫四两,正好让他薄有醉意却不至于酩酊大醉。

刚走进干鱼胡同,迎面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拦住了他。

夏怀宁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开,娘的,好狗不挡道,挡道不好狗,老子心里烦着呢。”

萧砺一言不发,略用劲,将他推到墙边,胳膊肘抵住他身体,大手捏住他腮帮子,待得他张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舌头扼住,左手飞快地掏出短匕,“咔嚓”划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极快,夏怀宁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舌尖一凉,紧接着传来钻心裂肺的疼痛。

萧砺手里提着小半截舌头在他面前晃悠,“记着,要是再满嘴喷粪,你这根口条可就保不住了……不信你就试试。还有,我姓萧名砺,锦衣卫镇抚司百户,有什么仇怨冲我来,若敢骚扰别人,有你好看。”

将断舌扔在地上,扯过夏怀宁衣襟,将短匕上的血擦了擦,不紧不慢地牵过枣红马,扬长而去。

全然不管身后夏怀宁杀猪般嚎叫。

其实,萧砺是想把那半截舌头送给杨萱,又怕吓着她。

尤其,今天还是他的生辰。

***

第二天,杨萱仍是早早起了床,跟春桃知会声,披上棉斗篷与萧砺一道出了门。

天仍是蒙蒙亮,街头已经有行人走动了。

卖早点的摊位前已经支起一长排架子,架子上挂着气死风灯,星星点点地亮着。

卖豆腐脑的摊位在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卖包子的,右边卖油炸糕和薄脆等物。

刚出锅的豆腐脑既白且嫩,盛在碗里颤巍巍地晃动着,再浇上一碗用木耳、黄花菜还有肉沫熬制的卤子,那股香味就裹夹在北风里扑面而来,让人胃口大开。

杨萱忍不住抿了抿嘴。

萧砺察觉到,低笑声,“你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我这就去买。”

少顷端了两碗豆腐脑过来,又买了一只糖饼和一笼包子。

豆腐脑用粗瓷大碗盛着,满满当当的一碗。

杨萱勉力吃完豆腐脑,那只糖饼再吃不下,只掰下一小块尝了。

萧砺接过她剩下的糖饼,三口两口吃完,又风卷残云般将包子吃了。

杨萱见他吃得香甜,顿觉心中柔情满溢,看向萧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带了不舍与依恋,如同春天拂堤的杨柳,缠绵得人都醉了。

萧砺轻叹声,伸手拉了杨萱起身,“走吧。”陪她回到椿树胡同,目送她进门才策马离开。

半晌午的时候,木匠铺子的小学徒过来送信,说之前松枝定做的几样家具做成了,问送到哪里。

杨萱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让春桃到干面胡同将松枝跟文竹叫回来商量亲事。

春桃刚走,杨萱又想到还不曾给两人合八字,也不知道会不会犯冲。

好在松枝很快回来,毫不在意地说:“姑娘相合也合不成,我只记得我是六月底生的,我是遗腹子,我娘在家吃西瓜,吃了一半肚子疼,把我生下来了。到底是哪天,什么时辰一概不知。”

文竹则是三四岁上被拐子从村里偷出来卖的,更是连自己几月生的都不知道。

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曾过过生日。

两人既然不用合八字,婚书总还是要写的。

正好李山讲完上午的课从东厢房出来,杨萱便请李山执笔。

李山极痛快地答应了,便问起两人本名。

松枝本姓郑,小名叫三儿,大名没有。

李山略思索,笑道:“叫郑三多怎么样,福多寿多儿孙多。”

松枝乐得不行,连忙给李山磕头,“谢先生赐名,以后就借先生吉言了。”

文竹也不记得本姓本名,便对李山道:“我在杨家长了十几年,一直受太太跟姑娘恩待,就跟着姑娘姓,先生写个杨文竹吧。”

李山点点头,取了张大红素宣,提笔蘸墨写下婚书,仔细浏览一遍,觉得并无错漏之处,又另外誊写了两份。

婚书共需要三份,男女各执一份,然后送往官府备案一份。

杨萱原先是打算让萧砺主婚的,但萧砺眼下不在,而李山已经通过乡试,说起来也是举人老爷,在知县面前也是有座位的,足以当个主婚人,便请李山在主婚人下面签了名字。

另外还需个见证人。

杨萱身上有孝,不便掺和喜事。

春桃自告奋勇地说:“那我凑个数吧,我跟文竹姐一样,也随姑娘姓。”

接过李山手里的笔,在见证人下面写上了“杨春桃”三字。

然后松枝跟文竹也各自签名画押。

写好婚书,几人开始商议成亲日期。

李山又担当起相师的职责,掐着指头推算出腊月初二的好日子。

离现在也只有二十多天的工夫。

杨萱怕时间紧凑东西置办不齐备,松枝却巴不得能早点娶到文竹,连声说:“这个日子就很好,除了姑娘,我们两个再没有别的亲人,不用摆席请客,也不用做场面给别人看。我们有两双手,东西一样样的都会置办起来。”

文竹也道:“如今屋子有了家具有了,姑娘已经待我们恩重如山,不用费心再添置其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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