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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告别

这日尹沉壁一大早就遣了人去请江家两姐妹, 又派车去将军府接了闻思源姐妹过来作陪。

大家在望云阁的花厅里喝过一轮茶后,听闻思齐摆弄了一下新得的胡琴,尹沉壁就笑着请江涵意出去帮她抄一篇文章。

江涵意觉得与这位三表嫂不太熟悉, 正犹豫间,闻思源已起身笑道:“我陪意姐儿去吧。”

尹沉壁便带着两个姑娘去了风荷轩。

三人进了剑室,她拿了一本《考槃馀事》给江涵意,笑道:“早听说意姐儿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漂亮, 能不能帮我把第一卷中关于书帖的部分抄录下来?”

江涵意点点头, 尹沉壁磨好墨,对闻思源笑道:“前阵子看了本《茶梳》,有些不懂的地方,正好请教一下源姐儿, 咱们到那边的茶室去说, 免得打扰到意姐儿。”

她俩走了后,江涵意忍着心中的疑惑,耐着性子抄了两篇,就听到内室的房门响动, 闻若蓝悄无声息地打开内室的门, 来到她面前。

江涵意这才明白她表嫂为何把她叫到这里来抄书, 又是生气又是窃喜, 只看了他一眼, 便正襟危坐地抄她的书。

闻若蓝笑道:“你想我没有?”

江涵意涨红了脸蛋, 抬了抬下巴:“于礼不合。”

“好吧,那我走了。”闻若蓝抬脚就走, 果然马上消失了。

江涵意见他真的走了, 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姑娘家总要有点矜持啊, 总不能叫她见了他就两眼放光,马上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话吧?

他都不知道哄哄她,说几句好听的话!

她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又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回来,越想越委屈,又怕一会儿表嫂过来看见了,无可奈何地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心烦意乱地抄了两页书,忽然听背后有人说:“哭得好大声,我都听见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吓了一跳,赶紧反驳,“胡说,我没哭出声。”

“那就是承认你哭了?”

江涵意又羞又恼,但看他没走,还是觉得高兴的心情占了上风。

闻若蓝坐到她对面,半天没说话。

江涵意忍不住抬眼偷偷瞄他。

“我要走了。”闻若蓝捕捉到她的目光,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爱走就走,又没人拦着你。”她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低下头写字。

“我明日就启程去西北。”

江涵意一愣,笔在纸上点出一个大墨点。

闻若蓝嘴角翘了翘,“你放心,半年后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为什么这会儿要去西北?”江涵意顾不得矜持了,搁了笔问他。

闻若蓝慢慢道:“我是个武将,又是闻家子孙,西北战事紧张,自然责无旁贷。再说你爹不是一直嫌我没什么身家,不太配得上你么?等我挣了军功,回来风风光光地迎你过门。”

江涵意咬着嘴唇,“你……你要是半年后不回来,我另嫁他人。”

“好呀!”闻若蓝一点没犹豫,笑嘻嘻地道:“我若是半年后回不来,估计就是玩完了,你嫁给别人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闻若蓝!”江涵意一下又哭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呀,哭什么哭,我开玩笑的,”闻若蓝赶紧哄她,“哪那么容易就死了,我命硬着呢,阎王爷可不敢收我。”

“你还说!”

“好,我不说了,这半年咱们都见不了面,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江涵意抽抽搭搭的,“等一下,我还没哭完呢,等我哭完了好好想一想。”

那边的茶室里,尹沉壁取了瓷瓮中的茶出来,一时却又有点犯难。

她为了方便剑室中那两人说话,今日把风荷轩中的下人都打发走了,茶室中并无备好的水和茶炉,总不能让源姐儿在这儿干坐着啊。

她看了看手中的茶,心念一转便笑道:“我见那《茶梳》上说,茶恶湿而喜燥,畏寒而喜温,置顿之所,须在时时坐卧之处,逼近人气,可这风荷轩中的茶室鲜有人来,茶搁在这儿天长日久的,已是沾了湿气,不知源姐儿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妥善保存?”

闻思源见那茶果然色泽黯沉,又仔细瞧了瞧放置茶瓮的地方,笑道:“大嫂是个仔细的人,这茶室干燥通风,茶瓮里也放了裹灰,既是茶过了湿气,想是出在取茶的问题上。我家的茶室里,都是另取了小瓮放置的,量日几何,以十日为限,小瓮中喝完了,再候着晴朗的好日子到大瓮中取。”

“这果然是个好法子,”尹沉壁赞道:“回头就请大嫂跟下人定个规矩,要他们照做,否则这些茶搁这儿坏了多可惜!”

闻思源抿着嘴儿一笑,半晌说:“六嫂其实不必应承我,我知道您叫意姐儿来是让她跟七哥见一面的,七哥要去西北,我听四哥说了。”

尹沉壁听了有点讪讪的,这源姐儿,也是个不好糊弄的。

她也就招呼源姐儿坐了下来,很直接地笑道:“那就只有麻烦源姐儿在这儿等一会儿了,也没个茶果什么的,是我疏忽了。”

“六嫂说哪里话,刚才喝了一肚子的茶,现下就算有,我也喝不下了。”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天阴风凉,窗寒微雨,剑室那边倒是事先备了炭盆,这茶室却是幽凉沁骨,尹沉壁怕源姐儿冻着,正想招呼她到楼上暖和点的房间去,就见意姐儿双颊浮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红红地过来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了一眼,闻思源轻轻握了握江涵意的手,几人便往望云阁那边而去。

进了花厅,尹沉壁见屋子里暖和舒适,便命人去请五嫂也过来热闹热闹。

苏慕之没一会儿喜滋滋地来了,身后的丫头还端着一个食盒,说是自家小厨房特制的糕点,专门带过来给大家品尝。

闻思齐吃了半块就丢开,“这什么啊,一点甜味都没有,怎么吃?”

苏慕之道:“你知道什么,这是我专门配的食方,虽然没有加糖,但味道很不错,做起来很费事的!甜的吃多了容易胖,你们这些小姑娘平日也该注意,杨柳腰才好看嘛。”

大家很给面子地尝了两口,都没再碰那糕点了,只有苏慕之自己一个人吃得很来劲。

其实……是挺难吃的,但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天天都觉得饿得发慌,若是不在食物方面多注意着,生完孩子准得变成个大胖子,她可不想到时候被她男人嫌弃!

下午闻若青带着徐子谦和几个卫兵去了炮火坊集中的一条街,一边巡视一边交代:“如今已入冬,这些炮火坊不久就会陆续开工,周围的疏通道路和防火设施都要先查验好,一旦起火,尽量把损失减到最小。”

几个手下连连点头。

他看了看每个工坊前头备好的水缸和沙土缸,又道:“再多备几缸沙土,火起来时水不顶用。预备开坊的坊主都报上名来没有?”

徐子谦道:“报上来了。”

“好,把人集中一下,过几日统一叫来兵马司,听我交代完事项后才准开工。”

几人一路说着事,到了兵马司衙门,正看到严令在门口收缰下马。

闻若青领他去了自己的休息室,把门关上。

严令摸出一张纸递给他,“你要的东西。”

闻若青收回怀里,笑道:“多谢严大哥,你们锦衣卫办事,就是效率高。”

“那是当然。这几个运粮官的大致底细便是如此,是有点蹊跷,不过你要得急,详情没来得及仔细查,人又在河南,你看——”

“后面的事就不麻烦你了,我去找文宣,这些事情,他也该撑起来了。”

严令嘿嘿笑了两声,“你两个和好了?以后还打不打架?”

“还打什么?往后都不打了。”

下值过后闻若青先去了崔府,和崔瑾在书房里谈了一会儿事。

崔瑾收好那张纸,道:“这次我接了到河南的差事,又要顺便查查这两个运粮官,恐怕去的时日不短,我看蕊儿这段日子很是忙乱,你跟表姐说一声,烦她得空的时候多过来帮一帮,又不是外人。”

闻若青一口答应,崔瑾想了想,又道:“前儿蔡英泽给我引见了一个人。”

“哦,是谁?”

“江南穆家的穆停云。”

闻若青顿了顿,“就是一月前刚调任督察院佥都御史一职的穆停云?”

“咦?”崔瑾奇怪了,“你知道这个人?”

闻若青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当然。”

开什么玩笑,这人以前为他媳妇跟家里闹了好几个月,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娶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觊觎他媳妇,当然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找你们干什么?江南穆家难道也想掺和进来?”

“不是江南穆家,”崔瑾道,“只是穆停云而已。他这回从福建调任回京,手头有些东西,想要参通政司使蒋明一本。”

闻若青有点讶异,“这人倒是个不怕事的。”

“我见过他了,太子也很器重他,只是此事还需再斟酌,蒋明背后是怀阳王,他两个都很得圣上信任,没有确凿有力的东西,怕反而坏事。”

“嗯,慎重一点好,”闻若青点点头,“咱们现在的精力,还是多在西北这边。”

晚上闻若青在外院招待完陆绍等人,等回了长桦院,已是深夜。

尹沉壁裹着被子睡在床上。他坐过来,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起身去了净室。

晚间雨势渐渐大了,雨中还夹着细细的雪粒子,他从外头回来,挟裹了一身的寒气,贴到她颊上的唇有点凉,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这时被他一亲,醒了。

不一会儿他掀开被子上床,她闭着眼睛装睡,他从背后搂住她,亲昵地吮吻着她的耳垂和后颈。

锲而不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没法,只得转过身来。

他火热的身体立即贴了上来。

屋外廊下滴滴答答的,雨滴慢悠悠地敲着绵长的节奏,屋内紧闭的帷帐内却是另一番天地,床顶上方的流苏微微地晃荡着,流珠乱影,纷纷错错。

早上他赶着去送陆绍和闻若蓝,寅时便起身走了,尹沉壁抱着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床顶的帐幔。

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日闻若青回房之时,就见妻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炕桌前,一丝不苟地练着字。

他一面换衣服,一面伸头看了看,“长进了啊,如今练字都不用临帖了。”

尹沉壁道:“快来帮我瞧瞧,今儿这篇字,我自己觉得写得还不错。”

他坐下来,随意瞄了一眼,“不错,笔法飞动,风骨已成,还欠缺一点劲力——既要练瘦金体,就偷不得懒,日日都要坚持。”

她郑重其事地说:“知道了,闻先生。”说完,自己忍不住一笑。

“让我看看你哪个字写得最好——等等,” 他把那张纸拿在手中仔细审视,“你这写的什么?”

她收拾着桌上的笔墨,轻描淡写道:“今儿在大嫂那看见有本《遵生八笺》中的清修妙论笺,我见序言写得很有意思,就拿过来抄着玩儿。”

那纸上一手灵动锋劲的瘦金体,写的是一篇养生之论:“至人知滔淫之荡精,故绝嗜寡欲以处清静;知沉思之耗气,故戒思少虑以宅恬愉;知疲劳之损形,故节慎起居以宁四大……”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放下那张纸,半晌道:“有你的啊,尹沉壁,你很会旁敲侧击嘛。”

她笑道:“我这可不是旁敲侧击,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难道不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么?”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她顺从地坐过来,他拉住她的手,仔细地瞧她,“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也不是,”她委婉地说,“只是确实不该太放纵。”

他不以为然道:“咱们错过了洞房花烛,又分房住了这么久,现在还不能补补吗?”

她白他一眼,“这种事哪里说得上补不补?来日方长,节制点总没坏处。”

他没吭声,心下有点不乐意,这才刚刚尝到点滋味,就让他节制,他又不算很夸张,常有人说闹够一整夜都不算事的,他这算什么?

再说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很希望能在去西北之前,在她的身体里……埋下一颗种子。

这一晚他抱她在怀里,体会着她的同时,也很细心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末了他没再索求更多,只搂着她,她枕在他手臂上沉沉睡去,他睁着眼,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心里很有点迷惑,他少时在军营里,曾听一些老兵议论过这事,说女人在这方面是很受用的,男人如果不够强,往往还会被女人嫌弃。

他那两位兄长,在他成亲前那晚,传授的也是如何久战不怠的技巧,生怕他在新娘子面前失了面子,如今看来,难道是他……太过了?

或者是,她不喜欢这件事?可看她的模样,也并不排斥啊。

这么说来,就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没有让她体会到这其中的乐趣。

他是很醉心于这件事的,刚刚踏足的这片领域,对他来说新奇而又美妙,总觉得有无穷的精力和热情,可以和她极尽风流地缠绵个没完,可若是他一个人美,那就没意思了。

他希望能与她一同领略这种山巅上急速下坠,云端上乘风遨游,既刺激又放松的妙处。

看来,这夫妻间的情趣也是一门学问,得多学习一些新的花样和手段,让她和他一样,欲罢不能。

他心里想得美滋滋的,轻轻放开她下了床。

她那本什么《妻则要训》,从楼上搬下来的时候应该也拿了下来,她会放在哪里呢?

那回他从她床底下翻出那本书时,也大致看了看,虽然讲得是女子如何讨好男子,但反过来不也是一样的吗?凭他这两天对相互身体的了解,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肯定能研究一些东西出来。

他趴到床前,在床底下找了一阵,又把屋内处处翻了个遍,最后盯上了她放在屏风后的衣服箱子。

他打开其中一个,翻了一会儿,摸到一样东西,随意抽出来看了看。

只一眼,脑海里浮现的美景就让他一下着了火。

她……她原来还留着这一手在前头等着他,真是好让人期待啊!

她这一番盛情美意,他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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