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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4

云忠伯对茂林侯府这门亲事是极其满意的, 相比于侯府门第,他更看重陆景思这个人。

他看得出来, 这陆家三郎对自家素素是有情意的, 素素也心仪他。

郎有情妾有意,便胜过千万。

他这边心情大好,盘算着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嫁妆, 风风光光送她出阁。

另一边, 茂林侯府的老太君听说相中的是云忠伯府的大姑娘,蹙了蹙眉头。

“如果我没记错, 那大姑娘是云忠伯原配留下的吧?”陆老太君看向侯夫人王氏。

王氏颔首, “是, 前一位伯夫人大扈氏体弱多病, 生下大姑娘后, 没两年便仙逝了。如今云忠伯府的当家夫人也是洛阳扈家的, 是原配的堂妹,膝下养了一儿一女……”

陆老太君眉头皱得更深了,“小扈氏有子有女, 既要议亲, 为何不定他家的二姑娘, 非得找那没兄弟可依仗的大姑娘?”

王氏一顿, 悻悻道, “是三郎他自个儿选的。”

陆老太君瘪了瘪嘴, 咕哝了一句, 又看向王氏,“你可见过那张大姑娘,难道模样生得很好?”

王氏想了想, 道, “先前在宴上见过两回,生得一张圆脸,珠圆玉润,面相挺有福气的。”

陆老太君一脸淡漠的转动着手中佛珠,哼道,“生母早逝,哪有什么福气。况且云忠伯府那个情况,她要真嫁过来了,日后伯府都是她后娘生的儿子做主,想来也不会有几分真心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要我说,我们家三郎这般出色,便是尚公主也足够,何必要选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姑娘?”

王氏算是听懂老太君话中的意思了,合着就是瞧不上张大姑娘的身份呗?

她忍不住腹诽,您老嫌弃张大姑娘生母早逝,怎不想想三郎与四娘,也是从小就没了生母的?

自古婆媳问题难解,王氏也不欲与陆老太君争辩,只赔着笑说“三郎自个儿中意”。

陆老太君听出王氏敷衍,也知道她是个无能的,便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待晚些三郎回来,我劝劝他。”

傍晚时分,陆景思刚一回府,就被请去了寿康堂。

陆老太君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劝服他将眼光放长远点,再看看别家的好姑娘。

陆景思对自家祖母的性情很是了解,知道与她解释再多也是浪费口舌,索性便提她感兴趣的,“张大姑娘与太子妃乃是至交好友,情谊深厚,亲如姐妹。”

陆老太君一听,神色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心里的小算盘也噼里啪啦敲响,重新估算起这门婚事的价值。

陆景思眸中略过一抹嘲意,朝她拜了下,先行退下。

这之后,陆老太君再未提过半句反对的话。

便是小扈氏带着张娇玉登门拜访,在陆老太君跟前添油加醋,暗中透露张韫素品行不端,陆老太君听后虽对张韫素越发不满,但嘴上绝不置喙半句,毕竟东宫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攀附的。

小扈氏见挑拨离间不成,越发心焦。

她原想耍些阴狠手段,可张韫素这些日子对她越发防备,平日里也不怎么待在府中,大多时间都去隔壁御史府,简直将那当成第二个家似的,她也不好伸手。

这般又过了些日子,去江南巡盐的太子总算回朝。

而备受宠爱的太子妃却身染重病,留在扬州休养。

一时间,长安城中流言四起。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是,太子宠爱一扬州瘦马,为此与太子妃生出龃龉,太子妃心灰意冷,病倒在扬州。

其他几个版本虽有不同,但也透露着同一个意思——太子妃失宠了。

听闻这个消息,张韫素和卢娇月都急死了。

在她们眼中,失宠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顾沅的身体,她怎么病得那么重了!

张韫素握紧拳头,“不行,沅沅在扬州人生地不熟,又生着病,这会儿肯定很难熬,我们得去陪她。”

卢娇月瞠目,“要去扬州?”

张韫素坚定点头,“嗯,这个时候沅沅肯定很需要我们的陪伴,难道你放心她一个人在扬州吗?”

卢娇月自然也是担忧的,可长安去扬州路途遥远,她们俩长这么大,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见卢娇月犹犹豫豫的,张韫素努了下嘴,“就知道你胆小,你不去就不去,我自个儿去。”

卢娇月咬咬唇,下定决心般,“我才不胆小。当初对月盟誓,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现在沅沅在扬州状况未知,我……我跟你一起去扬州!”

张韫素嘿嘿一笑,拍了下她的肩膀,“这才对嘛。”

俩人合计得很好,可临出发前,还是被各自长辈给逮了回来。

卢娇月怯怯的缩在张韫素身后,不敢说话。

张韫素则是一脸不服气,仰着脸,忿忿的对云忠伯道,“我们去探望沅沅,怎么就不行了?”

云忠伯神色严肃,没说话。

一向不苟言笑的卢御史脸色比往日更加肃穆,看着眼前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沉声道,“长安要变天了,你们不准乱跑。”

卢娇月和张韫素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那时,她们还不理解这话,直到没多久,顺济帝病倒了。

朝中各党派明争暗斗,几乎隔几日便有人被贬官、下大狱,气氛就如冬日里厚重的乌云般,令人压抑,压抑得喘不过气。

这期间,茂林侯府也不怎么与云忠伯府再来往。

张韫素不是没有胡思乱想的,她觉得是不是沅沅失宠了,陆家见她没了倚靠,就立刻与她撇开关系了。

她也不傻,毕竟与陆老太君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那老太太几乎三句不离太子妃,百般打听东宫的事,对她张韫素是怎样一个人压根不怎么在乎。

所以,陆景思也是这般么?

张韫素越想越难过,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怎么会觉得陆景思那样郎艳独绝的美男子,会真喜欢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

她长得不如沅沅那么好看,又没有月娘那满腹才学,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逗猫遛狗……

在她情绪陷入低谷时,一封信几经辗转送到她手中。

拆开一看,是陆景思送来的。

洋洋洒洒,满满好几页。

信上说,时局紧张,且他被府中管得很严,难以寻到机会与她见面,让她务必保重自身,他会尽力促成婚事,不会负她。

将这信整整齐齐叠好,张韫素垂下眸,默默地想,那就信一信他吧。

之后,陆陆续续,陆景思又送来不少信。

俩人虽没见面,但书信相传,也算作安慰。

再后来,发生宫变,兵戈相向,长安城内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气氛森然严峻。

好在太子带兵杀了回来,顺利平叛。

太子妃也回来了,肚子还揣着个孩子,张韫素和卢娇月都惊呆了,敢情不是养病,是躲起来养胎了?

总之,接下来的短短一个月内,皇位更迭,顾沅成了皇后,顾家晋爵升官,水涨船高。

张韫素总算又见到了陆景思。

他瘦了一大圈,穿着绯色轻罗长袍,头戴幞头,站在三月烂漫的杏花下,显得那张面容愈发清俊如玉。

见他瘦了,张韫素悄悄摸了下自己腰上的肉,怪不好意思的——

说好相思使人瘦,他瘦了,她却胖了,显得她好不诚心。

近乡情怯,信上有说不完的话,真正见面时,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陆.四姑娘咳了一声,起身道,“哥哥,素姐姐,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席面准备的如何。”

她带着丫鬟先行退下。

张韫素抿了抿唇,看着陆景思,“你……你是瘦了,还是又长高了?”

陆景思朝她走来,他腿长步子宽,两步就走到她面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

张韫素呼吸都屏住,仰头看他,心跳聒噪,“你……”

陆景思垂下漆黑的眼帘,倏然,抬起手臂。

张韫素心口一紧,他这是要抱她么?

宽大的手掌缓缓落在她脑袋上,也没碰着她,只擦过她的发,虚虚的比了比,嗓音低低道,“应当是没长高。”

他语气很是轻柔,像春夜里的风。

张韫素咽了下口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和腰,她忽然有种抱住他的冲动。

但这过分明亮的阳光,和四周毫无遮掩的凉亭,都在提醒她克制点。

张韫素轻咳一声,快步往后退了两步,“坐着聊吧。”

陆景思漫不经心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薄唇微勾,“好。”

叙过近况,一盏茶也饮得差不多,陆四姑娘派丫鬟提醒他们席面已准备好。

陆景思应了声“这便来”,缓缓起身,特地放慢了脚步,与张韫素并肩走着。

他轻声道,“素素,下月十六是个吉日。这日上门提亲,你觉得如何?”

张韫素脚步一顿,长睫低垂,神色不明。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不急。等皇后平安生产后再说吧……”

陆景思微怔,侧眸去看她,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薄唇微动,到底还是没追问,只尊重她的意愿,“好,听你的。”

——

四月底,顾皇后顺利诞下小皇子,皇帝大喜,当即册封小皇子为太子。

没多久,茂林侯府便遣媒婆来云忠伯府提亲,互换庚帖。

云忠伯看着张韫素,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

张韫素敷衍的笑笑,先行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能嫁给陆景思,原该是件高兴的事,可真到了媒婆上门这一天,张韫素却想打退堂鼓。

她是喜欢陆景思的,可成婚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她是要嫁去陆家,日后要与他的家人一同生活的。

但茂林侯府,那样一个复杂的大家庭,还有陆老太君那样的长辈,陆景思又是长子嫡孙,就是分家都分不出来……

张韫素捂住脑袋,望天,嫁人好麻烦。

就在她纠结不已时,却传来一则消息——

经青云观的道士推算,她的八字与陆老太君不合,若娶了她进门,老太君将有血光之灾。

张韫素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她和老太君八字不合还需要推算么?这种一见面就能感应出来的东西。

第二反应是,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命格这么邪煞,还血光之灾?

她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她觉得茂林侯府估计要热闹了。

果不其然。

本就缠绵病榻多年的陆老太君白着老脸,将庚帖狠狠丢在地上,气的发抖,“不能娶,若把她娶进门,我还要不要活了!”

茂林侯和王氏等忙上前安抚。

陆景思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帖子,眉头皱起。

沉吟片刻,他佩上长剑,翻身上马,直奔青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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