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当年七龙夺嫡之时,康王有从龙之功。故此,康王府颇受圣上宠信。
最起码,单从表面去看,康王府恩荣无度,府内修葺的雕梁画栋、层台累榭、碧瓦朱檐,处处彰显皇亲国戚的矜贵奢靡。
沈姝宁走出长乐斋,守在月门处的小丫鬟便紧跟上她,“少夫人。”
沈姝宁驻足看着这婢女。
眼下,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对康王府的人也不尽信任。
毕竟,上辈子暴君御极后,整个康王府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彻底覆灭。
可见,暴君与康王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罅隙。
而她从选择替嫁冲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选择了和暴君站在一队。
沈姝宁对康王府的事一无所知,故此,她得处处小心谨慎。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是从何时开始在世子爷院里当差的?”沈姝宁问道。
她站在太湖石铺制的小径上,明明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较弱美人,但那双漂亮的瞳仁透着坚毅冷静。
婢女抬头看她,眼中除却闪过惊艳之外,似乎有些吃惊,她又垂下脑袋,“回少夫人,婢子名唤香芝,世子爷昏迷之后,婢子就前来伺.候了。”
陆盛景昏迷之后,才出现的……
那之前呢?
长乐斋就无人伺.候?
沈姝宁又问,“在你之前,世子爷院中伺.候的那些人呢?”
香芝仿佛是被吓到了,身子突然一抖,从沈姝宁的角度去看,可以看清她轻颤的睫毛,“少、少夫人!婢子不知!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
沈姝宁心头浮上疑惑,但眼下还是先去敬茶要紧,万一误了时辰,以免叫人拿捏,“我知道了,香芝,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现在只盼着陆盛景早日醒来,只要陆盛景活着,她就是康王府的少夫人。
香芝梳着双丫髻,看上去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光景,充其量是个二等小丫鬟,她点头如捣蒜,“是,少夫人,婢子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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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前院,沈姝宁放眼扫了一下,今日认亲礼上,陆家并没有到场多少人,除却王府的人之外,皇室宗卿几乎皆没有露面。
她调整了呼吸,迈着体面的莲步,径直朝着康王夫妇那边走去。
沈姝宁能感觉到数道视线都在看着她。
她目不斜视,就在要迈入堂屋时,她脚下不知踩着什么,忽然一滑,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多突然,加之她过分小心,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事,根本顾不了脚下。
下一刻,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一声惊呼发出,就在沈姝宁以为敬茶头一天就遭大殃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清隽年轻的面庞,腰肢被人搂住,一股大力扶住了她的细腰,随即将她扶正。
时下民风虽是开化,但还没有到完全不顾男女大防的时候。
尤其,沈姝宁还是个新妇,夫君昏迷不醒,她随时会成为一个寡妇,但凡她身上发生一丝丝的流言蜚语,也会成为惊涛骇浪。
沈姝宁站直的那一瞬,立刻后退了两步。
因为惊吓,美人莹白细嫩的面颊呈现淡淡的一层薄粉,唇不点而朱,眉眼间的清媚风情,比昨日新娘子的妆容更纯、更艳。
陆长云也随即收手,表面得体大方,清越的嗓音道:“弟妹,你没吓着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香蕉皮,眉头微蹙。
弟妹?
难道眼前男子是康王府的庶长子---陆长云?
沈姝宁对康王府不甚了解,但上辈子对陆长云却是有所耳闻。
这位陆家庶子,在不久之后会成为一代枭雄,领兵三十万,与陆盛景可分庭抗礼。
但沈姝宁上辈子死得太早,并不知将来,陆长云与陆盛景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沈姝宁敛袖垂首,将方才的惊吓给生生咽了下去,“多谢大哥,我无事。”
陆长云身段颀长,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面前女子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面的小绒毛在日光下显得轻盈可人,如此就衬得肌肤更是雪腻。
陆长云眸色微暗,面上看不出端倪,“弟妹无事就好。”
言罢,陆长云对一旁的下人低喝,“来人,还不快将此处清理干净!”
沈姝宁没有再逗留,直接迈入堂屋,行至屋内就朝着康王夫妇福了福身子,“儿媳给公爹、婆母请安。”
美人嗓音沁甜,半分不腻。她妆容得当,无半分浮夸,但也不显素寡。
康王妃再度打量了她一眼,心道:亏得她今日还知道素妆打扮,否则这真真是个狐媚子!
不愧是百年难见的灾星,单是这副容貌,只要她存心勾.引,又不知要祸害了多少了男人。
祸水!
康王妃心中只有这两个字形容沈姝宁。
原本,康王妃想给沈姝宁一个下马威,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但方才的意外变故,她却看出了沈姝宁的镇定,许还是个能利用的。
沈姝宁一直屈着身子没动。
康王妃见她还算识大体,才对一旁的华嬷嬷使了眼色。
随即,华嬷嬷搬了一只蒲团过来,搁置在了沈姝宁的脚下。
是以,沈姝宁这才跪地,行了敬茶礼。
康王神色不明,半点看不出他对沈姝宁的态度,只道:“起来吧,老二那边日后就靠着你多照顾了。”
陆盛景在王府序齿排行第二。
沈姝宁起身,应了一声,“是,公爹。”
康王夫妇二人只是象征性的给了沈姝宁红包,并没有特意准备见面礼。
单凭这一点,便可见陆盛景在康王府不受待见,连带着她也颇受冷漠。
但同时,康王府似乎又不敢对陆盛景如何。
不然,干脆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又岂会给他冲喜……
这一点,沈姝宁是想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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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茶过后,沈姝宁又与康王府上的其他人认识了一遍。
陆长云自是不用说了,虽是庶长子身份,但在府上还算受器重,沈姝宁只对他莞尔一笑,这便移开视线。
“弟妹,这位是大妹晓柔。”陆长云似乎并不介意被沈姝宁有意疏离,反而给她一一介绍。
陆晓柔穿扮华贵,一脸骄纵跋扈之态。
沈姝宁大约心中有数,估计大妹是王妃亲生的女儿,是康王府的嫡女。
陆长云接着又介绍另外一位姑娘,“弟妹,这是二妹妹。”言罢,他又对二姑娘道:“晓莲,还不快给二嫂嫂请安。”
被点到名的陆晓莲,看上去较柔老实,穿着打扮没有一丝一毫抢风头。
她对沈姝宁福了福身子,“给二嫂嫂请安。”
沈姝宁面上含笑,给两位姑娘一人一袋金豆子。此刻,她内心却是一番惊涛骇浪。
因为,她知道,不久之后,这位不起眼的二妹妹可谓是手段了得,勾了王府嫡女的未婚夫不说,还会成为将军夫人。
整个认亲礼十分短暂,不多时,沈姝宁就折返长乐斋。
而这厢,陆晓柔气冲冲的在王妃跟前抱怨,她指着茶几上的一袋金豆子,道:“母亲,新来的二嫂是不是眼瞎了?我乃王府嫡女,她怎么能给二妹金豆子,给我也是一样的金豆子?!”
康王妃笃定了沈姝宁是灾星转世,料定她会克死陆盛景,故此,短时间之内并不想动她,“行了!不过就是一袋金豆子,亏得你与庶出的小蹄子斤斤计较。沈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咱们王府,你二嫂岂会懂那样多。”
一想到沈姝宁那副妖精模样,还有她那娇娇柔柔的嗓音,王妃半点不担心陆盛景突然醒来。
身边睡着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他陆盛景即便身子健全,也活不了多久吧。
如此想着,王妃心情更好,吩咐道:“传话下去,少夫人若是缺个什么,让回事处的人莫要为难。”
华嬷嬷深懂王妃心思,“老奴省得了。”
陆晓柔根本不能理解,“母妃!您难不成真把二嫂当儿媳妇了?昨日拜堂,二嫂的红盖头掉落,那些男宾客们都看痴了去,还有今日,您是没瞧见大哥亲手扶了二嫂一把,她真真就是一个勾人的狐狸精!”
就怕她不勾人呢!
王妃淡淡笑过。
“莫要闹了,你有那个闲心不如早日着手绣嫁衣,算着日子,罗家小公爷也该从战场归来了,他这次打了胜仗,皇上甚是高兴。如此出众男儿,你与他的婚事趁早办了。”以防夜长梦多。
闻此言,陆晓柔倒是没有少女含羞,努了努嘴,“母妃,女儿不喜武将,那罗小公爷只知舞刀弄枪,压根没有……啊!”
陆晓柔尚未说完,康王妃突然一巴掌打了过来,半老徐娘的脸上透着狠意,“你休得胡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罗家小公爷的婚事早年就定下了,此事容不得你变卦!”
陆晓柔一手捂着脸,虽是骄纵,但不敢忤逆康王妃,捂着脸跑了出去。
华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妃,姑娘还小,年轻不懂事,您不要气坏了身子,也别与姑娘计较。”
康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哀鸣,但瞬间就被愤恨所替代,“要不是因着她与陆盛景,我儿也不会……”
华嬷嬷立刻提醒,“王妃!莫要说了!被王爷知晓就不好了。”
康王妃深吸了口气,情绪却久久难以平复。
这时,外面一丫鬟隔着湘妃竹帘,道了一句,“王妃,少夫人去要了几枚灵芝,说是要给世子爷补身子用。”
康王妃冷哼了一声,“哼,宫里的御医都无计可施,几枚灵芝能管什么用?!且随她去吧。”
华嬷嬷道:“看来少夫人真盼着世子爷能好。”
这下,康王妃更是觉得可笑了,“她自己就是灾星,她拿什么救陆盛景,殊不知,真正能害死陆盛景的人就是她自己!”
****
沈姝宁对香芝当然不会全权信任,依旧让她守在月门外,暂时不允许其踏足屋子。
回到了长乐斋,沈姝宁就将取来的灵芝,尽快熬成了汤药。
暴君又是吐血,又是在梦中不知与谁缠绵了数个轮回,他卧榻这样多日,身子骨想必……早就掏空。
她虽不懂岐黄之术,但也知男子的身子若是亏空,定然要狠狠补上。
以免一棵灵芝不管用,沈姝宁直接炖了两颗,直至熬成了浓厚的汤汁,才端着汤碗去了卧房。
浓郁的灵芝汤药味四处飘散。
陆盛景想不知道那女子干了什么都难。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陆盛景心肝一抖。
他“昏迷”期间,除却清水之外,粒米未进,为尽快恢复,必须禁补。
陆盛景表面沉浸,宛若睡着了一般,内心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杀了她!
杀了她就能断了一切烦恼。
陆家给他找几个冲喜妻,他就杀了几个!
这时,床榻微微一动,陆盛景感觉到有人在床边落座,一双细柔的小手在他额头探了探,似乎担心探得不准,又在他脸上摸了摸。
随后,他就听见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叹,“总算是不烫了。”
陆盛景,“……”
他不会承认这小妖精是在关心他!
陆盛景能猜到沈姝宁要做什么,他的牙口紧闭,无论凑近他唇边的药匙如何用力,他一滴大补汤也不喝。
黑浓的汤汁顺着男子清瘦的下巴没入了脖颈间。
沈姝宁急了,眼睁睁看着陆盛景汤药不进,她索性弃了瓷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仰面.灌.了一口汤药在.口.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她担心汤药.含.不住,就直接俯.身,一手捏着陆盛景的下巴,一边凑了过去。
唇.齿.相触那一瞬,陆盛景闻到了女儿家身上独有的楚楚幽香,他紧绷的大脑瞬间一崩,一时间没能坚守住防线,唇齿突然松开,随后浓郁的灵芝参汤顺着他的唇没入他口中。
陆盛景:“……”
这是甚么感觉?
有什么东西,轻.柔.香.软,碰触到了他的唇,渡入汤药时,似乎是为了防止汤药溢出,还稍稍勾了他的舌……
陆世子脑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他听见了海浪潮起潮落;春秋花开花谢;还有无数匹骏马瞬间奔腾而过……
时间很快,又仿佛很短,他的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
一口,两口……很快,就听见唇边有人嘟囔,“总算是喂进去了些许。”
陆盛景:“……!!!”
喂?
她是用什么喂了他?
随即,女子的声音又响起,“还剩下半碗,不能浪费了。”
陆盛景,“……”
陆世子正在天人交战,唇瓣上轻柔的触感再次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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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宁:反正这件事没人知道,先救了暴君要紧,不想守寡,qaq~
严力:我什么都没看见,假装世子爷的初吻还在,233333~
陆盛景:-_-|| 一切都是幻觉,我很好,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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