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台』前,轻抖衣袖。
望着周身循循而绕的雾云,他低眸一瞬,似有什么东西也如雾云般,从他的脑中迅速抽离。
胸口隐隐作痛,如千驹踏过,而他却依旧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次,他并没有涌上怒意,只是觉了奇怪。唯有奔一趟『定缘殿』找月庭问个清楚。
过了『落尘台』便是『重仙桥』,熟悉的道路,不同于上一回的心情。
他摆动着袖衫渐渐穿行过一处又一处。其间不乏有仙娥投来倾慕的眼神,却仍被他冷情的避之界外。
一脚迈入『定缘殿』,恰逢月庭抱着个镶了金花的红色锦盒,欲要出门。
“哎呦!莲君大人怎么回来了?莫不是要亲自去为西海平水千岁祝寿?”
“……”
看他的模样,自然不像!
又落短命,历劫回来的?
不禁干笑两声,扬动袖摆,将怀间的锦盒放回了侧面的桌案。整个过程之中,都没敢把两颗大眼珠子移离面前的上神大人,生怕他哪根筋没搭对,就又冲他一顿训斥!
在这麻烦上神闹腾前,还需乐呵呵的哄着!
知他是跑来讨说法来的,他也是奇了怪了!
哪位仙家下凡历劫,都是照着他的卷轴记载来的!就唯独他的事!
他管不了!
这几日,他在『定缘殿』也没闲着!不是整理卷轴,就是探究他那空白卷史,可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我想知道~我这次是怎么回来的?”
“您又忘了?”月庭惊讶的问出声,也顺势扯了扯嘴角。
时刻于心间念叨:收敛情绪,切莫激怒。这个上神不好惹,他还需时时忍着!
怎知~一过片刻,自己非凡没迎来莲君大人怒火的声音,反倒听了他的声声长叹!
“不会又是不禁打!被打死的吧?”
“哪能啊……哪能~每次都这样~”后音越发的变了小,自己都觉没了底气!看着莲君撩着眼皮的无奈样儿,他也迟疑了,抿起嘴唇,一下又一下,“别急!您等等!您等等!”
明明瞧着莲君大人很冷静,这次完全没带情绪,可却把他给整慌神了!
要是他还跟平常一样,对着他一顿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还习惯!
这般安静,倒是让他不习惯了。
月庭目光不移的盯着他,正要抬高手腕掐指一算。指尖活动几下,便又扯着嘴角放了去。
“得了!我还是乖乖的给您找出来,那随记凡间时辰的卷轴吧!”
摸摸后脑,甩甩袖摆。
怎么就出问题了呢?哪来的怪事!
这不是来砸招牌的嘛!
查~他查~
查......
翻阅好一阵,这次竟比上一卷还要白!都没几个字!别记了不就得了!
浪费卷轴!
“真是奇了怪了!”搞得他自己都没了脑子,声声叹气,转而出了『定缘殿』,扬手高抬,映着那九重天上的七彩灵光,照了又照!
可那卷轴之上,仍旧没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
“我实话跟你说吧!上次看你的时辰轴,就发现多处空白!什么也没记!这次~”他都不愿意说了,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甩手扔进他的怀里,“你自己数数,还有几个字儿!”
突觉憋屈,两手窝进袖袍。
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儿!
他虽是个管凡间姻缘的小仙,可天神历劫的时辰轴都是迎着九重天顶的灵光一笔一笔落下来的,不归他管!
说白了~他也只是个整理时辰轴的。
谁让面前这位是上神呢!
他也不能从一开始,就给他牵上哪家小姐吧!
卷轴之上只写了一行大字『白尘轩,户籍浮关,凌云门弟子。』
“这什么情况?”
“只能说是不属凡尘之事,故而不会在这凡尘卷史上记下!”他想了好久,也都没想明白,“可你明明就是去凡尘历劫了,还能跑到别地儿去嘛!”
“......”
月庭缩着衣袖,侧眸瞥了他一眼,“你的这双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似透亮了许多!”
“我的眼睛向来好看!”
真不愿跟他讨论这些,三句不离,全是夸赞自己的话。
“行了!别想了,待我回头,去我师父那里帮你问问!”
“……嗯。”
“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走了!”太了解他了!不趁机敲他一下,就觉特别不放心!“明日,西海平水千岁过寿!省得我还得给你带礼!”
“我知道了!”嘴边这么回着,心里却被满心疑惑捆了又捆。
……
西海
隶属四海八荒中四海之一,也是最重要的领地之一,历届的执掌君主都将这一带治理的不错,传到这一任的君主则更是体恤西海周边的百姓,使得西海这两万年来都是风平浪静的,周边百姓的生活,亦过得十分安稳。
“听说,平水千岁要在寿宴之上,传位给次子北澈殿下。大殿下翼风对此极为不满。”
就听月庭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一道儿!
跟他有什么关系?
扯开手中折扇,呼哧呼哧的煽动。
他更关心,自己会不会在这里闷坏了!
“快看~那位,就是九重天上的战将广颂莲君孟澜峯!”
脚步顷刻顿住,微微紧了紧眉头。
身为九重天第一美男,他自是到了哪里都不缺倾慕的眸光。
可唯独就有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一道湛蓝色的裙摆缓缓从他的身侧行去,那身影倒是有些熟!
孟澜峯轻摇折扇,投去目光。
月庭趁势抱着贺礼朝他耳旁挪了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仙子看都不看你一眼!如此不为所动~”当真是解气!
低眸白他一眼,“快走吧!待会儿误了时辰!”
『碧瓷殿』内灵光旋绕,水波之纹映在镶了晶石的顶上,看上去极为贵气。于此做比较,倒是显得他的『沁莲殿』素雅简约了!
在场众仙神举杯共祝平水千岁大寿。
若不是因为千年前,他曾跟平水千岁一同抗过淮水聆风洞的魔灵一族,落下些交情!他可不愿来这满是奉承之语的祝寿宴会。
再敢上~西海准备传任,当真不如,立刻找个身份去下凡历劫!
感觉两只耳朵备受煎熬,他只得挑起桌上的小酒杯,喝酒解闷,等待散场!
杯沿刚刚沾到薄唇,便在人群中晃到了那个人影。
孟澜峯惊讶的揪紧眉头,在哪里?究竟在哪里~他曾见过她?
那件湛蓝色的裙衫,那道柳叶弯眉,那不苟言笑,俯视众生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