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不由得一紧,又跑向刚才他乘坐的那部电梯,也正从楼顶下行,但我不确定里面有他。
我犹豫着,要不要乘另一部电梯到楼顶去找他。
可那部电梯恰好关了门,被楼下的人叫走了。
我正懊悔自己刚才的犹豫时,面前的电梯已经到达我的楼层,我紧张的不敢去睁眼睛,怕里面还是空的。
我听见电梯门开启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抬头。
徐楚轩玉树一般站在里面,眼睛里泛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连忙冲进电梯,“楚轩,你没事吧?”
徐楚轩怔怔的看着我,眼神像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楚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刚想转身,徐楚轩一把拉住我,猛的把我带进他的怀里。
“楚轩!你……”
他不顾我的惊呼,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我。
此时电梯门再次关合,他伸手又按了顶层,电梯继续上行。
“你放开我,楚轩!”我用力推他。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松手我的意思,脸伏在我的后颈处,语气几近央求,“夏沐,让我抱着你!”
他的拥抱带着一丝全所未有的惊惧,一种不可置信的虚幻,还有一股逃离险境之后的喜悦。
唯独没有情欲。
电梯到达顶层,他带着我走出电梯,顺着那半阶楼梯,一直来到天台。
南国的s市,晨风也带着暖意。
红彤彤的旭日跳出海面,东方的天色,美轮美奂。
一切都是新生的。
我用力拉住徐楚轩的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的一反常态,让我提心吊胆。
毕竟前几天心理医生说过,他的幽闭恐惧症经过这次的刺激,有可能会衍生出新的疾病,比如说抑郁症。
听了我的话,他止住脚步,回过头来凝视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
“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得了什么心理疾病,说实话,我也这样怀疑过,但是现在我确信,我不是。”
恐怕很多得了心理疾病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确信的摇了摇头,安慰他道,“没有,楚轩,我没有那样想,到现在为止,医生也没有检测出你得了什么抑郁症,所以你不要胡乱猜想。”
他从我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目光移向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或许是阳光太明亮,刺到了他的双眼,他的眼里逐渐涌出两泓晶莹,嗓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夏沐,你刚才也亲眼看到的,那部电梯从下到上,又由上至下,我完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你都没有发现吗?”
“啊?”我一时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的病好了,我的幽闭恐惧症没有了!消失了!”他双手撑在我的肩上,脸上的表情万分激动。
“什么?!”我瞬间呆住。
半晌才喃喃的问道,“你是说你的病好了,不再恐惧幽闭了?”
“是,最开始我也没想到,当护士把我一个人关在病房里时,我还想给费生打电话,让他帮我把门打开。可是当时手臂疼的很,拿不到床头的手机,后来也就算了。
但过了好久,我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恐惧的症状,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得从来没有这样安稳过,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我被吓到了,自从六岁那年我被绑架,劫匪将我关在黑屋子里三天三夜起,我就开始恐惧黑暗和密闭,那样的环境让我不由自主地窒息,无法控制。即使后来获救,心里的阴影也始终挥之不去。
我害怕黑暗,害怕孤独,害怕封闭,害怕一个人面对。直到遇到了你,你可以帮我克服这种恐惧,可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力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以为我此生都不会解脱了,但现在,却奇迹般的好起来了。”
我用双手捂住嘴巴,两只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连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都没有感觉到。
“这是真那么?楚轩,我不会是在做梦吧?简直是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朝日的光辉映红了徐楚轩的脸庞,他的睫毛,眉梢,都被染上了一层勃勃的生机。
“我自己也不清楚,想来想去,可能还是要感谢你。”
“什么?”我再一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几天,他因为我的事,九死一生,我只觉得自己欠他太多,而现在,他居然反过来感谢我,这真的让我无地自容。
徐楚轩好看的嘴唇在晨光中微启,“古人早就说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福祸相依,互相转化,在我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
其实那天我被他们关在郊外的破房子里,心里的恐惧已经扩大到了极限,我已经快支持不住。当我就要昏迷过去的时候,冥冥中有个声音就出来告诉我,徐楚轩,你一定不要倒下,你要坚持下来,救出夏沐。
于是我咬紧牙关坚持,我在用身下的砖头偷偷磨断绳子的时候,也故意把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只有疼痛,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后来他们带走了你,我所能感知到的,来自于你的微弱的磁场也消失了。当时我更加虚弱,可是我别无选择,我只能站起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全。
一股神秘的力量让我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雨幕。当时我的意识里没有别的,只有你,所以我不可以倒下。我在大雨里拼命的奔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追上了那辆车。
我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点赞,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到底,就算到了地狱,我也会鄙视自己。后来我们进了山洞,那里面更黑更暗,更封闭。
其实我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已经不再恐惧了,只是那时情况危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夏沐,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幸运之神,这一点,我更加深信不疑了。”
“楚轩,不要感谢我,要感谢你自己,那天你是为了救我,才主动充当人质,没想到却歪打正着,是你救了自己。”
我的泪已经决堤,没有别的,只是高兴。
徐楚轩的病好了,困扰他多年的幽闭恐惧症完全消失了。
晶莹的两串眼泪,从徐楚轩的脸上滚落。
他笑了,笑得如花似玉,他的笑美得像天边的朝霞。
我也笑了,流着泪笑着。
我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欣慰,我的一次劫难,他的舍身相救,却驱散了缠缚他二十年之久的顽疾。
或许命运早已注定,让我和他相遇。
让我成为他的药,让他离不开我,然而不凑巧的是,我已有了裴瑾年。
可就在这时,上天又赐予他一粒永久的解药。
大概,这就是我出现在他人生里的意义。
他爱我一场,他也因我获得自由和解脱。
虽然,对于徐楚轩来说,这不是最完美的安排,但这也算是一种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