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了些,风筝似乎越来越重了,那个女子努力地想要收回风筝线,可是却只是徒劳。她好看的眉毛拧住,嘴巴里不知道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就由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给扶着走了过来。
那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赶紧“扑通”低跪在地上,说道:“夫人……”
那个被唤作夫人的女人,用手帕擦了一下脸,语气有些不满,把目光锁在了青色衣衫女子的娇嫩的脸蛋上:“清翘,你看看你有个什么样子!很快就要嫁人了,还成天这样疯疯癫癫的!”
清翘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继续乐此不彼地放着自己的纸鸢。
夫人见到自己被赤/裸裸地无视了,心里自然很是不爽。为了挽留住自己身为夫人的威严,就大声地呵斥道:“你这不孝女,若是你父亲在,铁定会被你气个半死!”
清翘终于有了反应,她扭过头来,把手中握着纸鸢的收线器一把给扔在了地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怒气。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怎么,气死了我的母亲又想谋我的父亲的命?”
夫人没有想到清翘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在场也有三个丫鬟在场,若是不给清翘一个下马威,将来还怎么树立威信?她伸出拿着手帕的手颤抖地指着清翘,边哆嗦边大声地说道:“好歹我也是你父亲的人吧,你这样对我,还真的是反了呀你!”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清翘是老爷的心头肉,她真想用尖锐的指甲划破清翘那柔嫩的肌肤。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的话无异于把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在左右地衡量过后,夫人主动地讨好清翘道:“翘儿,我也是为了你好,所以语气才会重了点,你别在意啊!快点随我去看看你那正在熟睡的弟弟,他可讨你父亲的欢心了。”
清翘真想上前撕破了她的那张虚伪的面具,她冷冷地看了夫人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
这个家,她真的再也不想再呆了!
清翘呆呆地望着冒着雾气的包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卖包子的小贩不耐烦地挥挥手:“有钱就买,没钱的妨碍我做生意。”
若换了寻常,清翘肯定会气得指着对方得鼻子破口大骂。但是现在父亲不在自己的身边,在别人眼中,她也只是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可怜的孩子。想到这里,清翘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找了个墙角蹲下,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圈圈。
杨越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么恰好地出现,他走到清翘面前,弯下腰拍拍清翘的肩膀,把用荷叶裹着的包子递给她:“你肯定是饿了吧,这个给你。”
清翘愣在那里,然后抬头呆呆地看着跟她说话的男子,只见他一袭青衫绝世出尘,用剑眉星目,皓齿明眸这样美好的词语来形容他正是再适合不过了。半晌,她墨黑的眸子透出清冷的光来,朝着杨越摇摇头。
而在洛欢欢看着眼前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后,脑子不禁嗡嗡作响。她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想要让自己赶紧苏醒过来。
可是很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样,她似乎都很难走出这个梦。
洛欢欢躲在一颗树下,有个小女孩硬生生地穿过她的身体。
杨越倒也不恼,手里握着包子咬下一大口,然后一脸无辜地说道:“你看,这个包子没毒。”
清翘看着眼前这个看着比自己大不了许多的男子,弱弱地来了一句:“你都咬了一口了,我还怎么吃呀?”
杨越尴尬地挠挠头,温和地笑着说:“这又有何妨,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吃就好。”
就这样,清翘跟着杨越走到了馄钝摊子前,要了两碗韭菜猪肉馅的饺子。杨越也不吃,笑眯眯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清翘说道:“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清翘一口吞下一个饺子,仿佛没听到一样。
杨越继而问道:“那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清翘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自己已经从家里逃了出来了,如今又这样狼狈地逃回去,还不得被苏姨娘看了笑话去?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额外忧伤。
杨越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叹了一口气:“你若不在乎,就随我上山,我收你为徒吧。”
清翘认真地看着杨越,见他不似开玩笑,这才破涕为笑。
清翘随着杨越翻过了几座山,越过了几条河,终于来到了杨越的小院子。除了清翘之外,杨越还收了一名孤儿做徒弟,唤作麒麟。杨越传授给他们两人琴艺和棋艺,三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却惬意。
最初的时候,清翘还都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随着时日的流逝,她摸清了师父的习性,也就学会了躲懒。
一日,清翘和往常一样等师父离开,装模作样地读了一会儿书后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很快,她被麒麟慌张的声音所惊醒:“快起来,快起来,师父回来啦!”
清翘听罢,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随手拿起一本书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与君初识时,犹如故人归。”
麒麟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师妹,你真是傻得可爱。”
清翘自知上当受骗,就把书随手朝麒麟扔了过去,继续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才刚闭上眼睛一会儿,清翘又感觉有人在戳戳她的背,不用说就是她那不甘寂寞的大师兄了。她不耐烦地别过头去,不作理会,却感觉有人用手在探她的额头。这下清翘终于生气了,忍无可忍地大吼道:“够了,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师父啦!”
话音刚落,清翘就觉得面前阴风阵阵,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来,只见杨越正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垂下头来,颤抖着手去把刚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来,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杨越的眼神有明显的失落,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若是累了,就回房间休息吧。在桌上趴着睡,容易着凉。”说罢,就转身回房了。
清翘羞愧难当,自此不管师父在不在督促自己,清翘都绝不躲懒。过了许多时日,才艺大有所长。
清翘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服。清翘觉得心里从来未有过如此舒服的感觉,一切看似平淡无奇。在她心目中,每日和师兄麒麟斗嘴,帮师父的花浇水,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在清翘十六岁生日那天,杨越答应带清翘下山。那一日,清翘特地在乌发间别上了一个用雪白的皮带编成的蝴蝶结,穿上了雪白的纱裙,欢欢喜喜地等着看城中明媚的烟花。
到了城里,清翘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杨越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来胡闹。
杨越清俊出尘的模样顺利地吸引了许多女子的爱慕的目光,对于胖嘟嘟而稍显稚嫩的清翘更多的只是不屑。
师父疼爱她,师兄对她呵护有加。可惜她在世人眼中,只是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丑小鸭。那一刻,她觉得难堪,并不完全是因为俗世的眼光,还是因为自己未能成为师父的骄傲。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
杨越却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拨到了清翘的碗里:“傻丫头,你别胡思乱想。”
若换了寻常,她肯定会眉眼弯弯地笑着多谢师父的体贴,此时她却笑不出来,沉吟了半晌后,她把筷子一扔,眼神直直地逼近杨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貌美的女子?“”
杨越听得糊里糊涂,又不好撒谎,就点点头。
其实,清翘并非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她有爹,爹在城中当官。那日,她受了后娘的冷言冷语,趁着夜色苍茫,就偷偷地逃出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是杨越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
清翘看着身边那些打扮得妖娆的女子,心里竟然开起了嫉妒的毒花来。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和师父与世无争地在小院子里生活一辈子,可惜事与愿违。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即使是看似清心寡欲的师父也未必能够真的不被滚滚红尘所迷惑。看来,只要是个男子就会她故意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明明听到了他焦急的喊声也躲着不理不睬。她就是要看见他为自己心急,这样才会感受到杨越对自己的在乎。
夜色渐渐地深了,杨越喊得嗓子也哑了,却依旧固执地握住那幅画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清翘躲在灯火阑珊处,心里突然生生地疼,她提着烧得火红的灯笼走到杨越的面前,未等他开口,就闷声说道:“我想回家了。”
杨越把清翘送到了家里,却执意不肯进秦家吃饭。他伫立在门口,轻轻地拂去清翘身上的雪花:“你在家中安心住着,我过些时日会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