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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谢季禹正在书房写信,见到谢则安后笑了起来:“今天你先生这么早就放人了?”

谢则安“嗯”地应了一声,说道:“先生让我给你带话。”他把自己和姚鼎言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对京城的局势不如谢季禹清晰,所以没有删改半句。

谢季禹听到神色微顿。

他点头说:“三郎,你对这事好奇吗?”

谢则安一怔,说:“好奇是好奇,可要是我不该知道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谢季禹说:“也不是不该知道,不过知道了对你也没半点用处,”他思考时说话时总会变慢,所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先生故意让你知道,是想借这件事试探一下我的态度。”

谢则安觉得和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真是累得慌。

他问道:“什么态度?”

谢季禹说:“你先生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他看了眼谢则安,“很多事并不是凭一己之力能做到的,这一点你先生已经吃过几次亏,所以这次他决定先把人找好。”

谢则安微讶:“先把人找好?难道他还能算好到时这些人会升到哪个位置?”

谢季禹说:“不,他不是这样想的。”

谢则安这才稍微安心,真要能想把人放到哪个位置就放到哪个位置,那是直接走一手遮天的权臣路线啊!

那样的话他就得担心了:自己居然当了权臣的学生,以后会不会有点危险……

见谢则安一脸如释重负的小表情,谢季禹淡淡一笑,扔出了一句令谢则安呆若木鸡的话:“他是想设立一个全新的掌权机构,把选好的人放进去,直接架空原有官员。”

谢则安:“……”

谢季禹说:“我看过你先生给陛下上的万言书,这就是其中一项。”他顿了顿,从书架里取下一份厚厚的文稿,“这是我当时记下来的,本来以为不会有用处,但还是留了下来。你可以拿回去看一看,但不要被别人拿走,毕竟这东西应该只有陛下那边有。”

谢则安关注的点顿时换了:“您看过后就能记下来?”

谢季禹微讶,抬头瞅着谢则安说:“很奇怪吗?你先生也是这样的,其实只要是想记的话,过目不忘不是难事。”

谢则安泪流满面。

能不能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你们这种一般人根本不会有的能力啊!

谢则安被打击得没再说话,谢季禹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饷,谢季禹才开口:“柳三思也不一样了……”

谢则安一愣。

谢季禹说:“南边太苦,他熬不下去了,”谢季禹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想回来。”

谢则安敏锐地察觉谢季禹的心情不是特别好,忍不住问:“您不想那位柳先生回来?”

谢季禹伸手扫了扫谢则安的脑袋,说:“他写信来了,问我为什么不提他表功……”

事实上他去完成柳三思没做完的差事,就是想让赵英别把柳三思忘得太快。可柳三思这就想要回来,想也知道不可能——柳三思却觉得他不替他向赵英表功是想独吞了功劳。

这次柳三思恐怕不仅写了信给他,还写了信给姚鼎言,要不然姚鼎言不会让谢则安回来试探他……

谢季禹收回了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谢则安沉默。

谢季禹叹息着说:“磨难和权势是最能销蚀人心的两种东西,三郎,我希望你以后能守住本心。”

谢则安心中一凛,点头说:“我会记住的。”

谢季禹笑了:“你还小,不必操心太多。”他吩咐,“你只管告诉你先生我一直在和柳三思通信,不需要他带信。”

姚鼎言和谢季禹之间选,谢则安当然是选谢季禹的。听完谢季禹的话,谢则安心中也有了计较。

姚鼎言肯教什么他他就学什么,其他事嘛,看看就好,绝不瞎掺和!

谢则安点头应是,脚底抹油地跑去李氏那边,告诉李氏“阿爹心情不好你多宽慰宽慰”,又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呆愣不已的李氏。

等到谢季禹回来,李氏问起是怎么回事。

谢季禹呆了呆,马上明白了谢则安的“用心”。他幽幽地叹起气来,把柳三思质疑自己独吞功劳的事告诉李氏。

李氏听谢老夫人提起过柳三思这个人,还知道柳三思被流放时谢季禹是亲自去送的,顿时也为谢季禹难受起来。

夫妻俩一个有心安慰一个有心亲近,竟比平时亲密了不少。

谢则安搂着谢小妹在外面偷窥了老半天,笑眯眯地抱着谢小妹去自己的院落玩。

梁捡正坐在房里打坐调息,听到外面的嬉闹声后忍不住往外瞧了眼。

谢则安把谢小妹放在自己肩膀上绕着谢大郎跑来跑去,正在抄书的谢大郎有点着恼地瞪着他,想骂又不能说话,看起来气得不轻,最终谢小妹骑到了谢大郎肩膀上和谢则安开始赛跑。

明明谢大郎脖子上跨坐着一个人,却还是赢了谢则安,谢则安无奈地撑在雪地上做起了那什么“俯卧撑”。

最开心的当然是谢小妹,她一直笑得特别开心,最后还拍着手给谢则安数数。

略过谢小妹不提,谢大郎和谢则安兄弟俩一个性格阴沉不喜与人往来、一个心思复杂连晏宁公主都另眼相看,怎么看他们三兄妹分明不该这么亲近,偏偏他们却相处得那么融洽。要说他们是在做戏吧,做给谁看?难道做给他看?

换成刚到谢府时梁捡可能会这么以为,可在谢府呆了一段时间,他已经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这谢三郎还真做到了他的要求,只在有求于他时才会走进他的房间!

梁捡其实对谢大郎很感兴趣。

当初谢晖是赵英最看重的好友之一,谢晖夫妇都和赵英夫妇走得极近。谢晖骁勇善战,他能在千军万马对峙时迎战敌将亲取敌首,也擅长调度兵马。要不是谢晖一意杀回去救当时身陷重围的长公主驸马,身陨沧州,潼川谢家现在绝对是朝中最显赫的世家!

梁捡一眼就看出谢大郎遗传了谢晖的好筋骨,是个难得的练武之才。

至于是不是将才,还得看看再说。不过就算他真和谢晖一样是个将才也只能说一句“可惜”,毕竟谢大郎是个哑巴,上不了沙场带不了兵。

梁捡对谢晖夫妇十分敬重,他想收谢大郎当徒弟,偏偏谢大郎不甩他。

梁捡瞧向那个让谢大郎不甩他的“根源”。

这谢三郎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接二连三地让这么多人对他那么上心?

梁捡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要不是谢谦的儿子,还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有时这家伙甚至还能让他想起那位战亡的长公主驸马,那也是个总能出乎别人意料的人,论文不是最厉害的,论武也不是最厉害的,偏偏却能让赵英几人都引为知己,在任何险境都会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可惜了啊……

梁捡心中一叹,封闭了自己的视听,不再关心窗外的欢笑声。

这时候赵崇昭修《本草》的事已经彻底铺开了。

早在赵英同意的第二天,一匹匹快马就在各驿站之间奔走,同时也将布告送到各地的医馆和药铺里,要求他们尽快照着布告上的指示执行。

在沧州附近的小城是最后才看到布告的,不过对于其他政令来说已经非常快了。这边极少收到来自京城的政令,许多识字的人都好奇地挤上去看,等看完又对其他好奇的人传达了几句,给这座边境小城添了几许趣味。知府在沧州这种鬼地方呆得都快长毛了,一看这是京城那边特地送来的,顿时来了精神,嘴里念念有词:“好机会,好机会啊!”

知府又在布告旁贴了个新布告,表示自己决定自掏腰包奖赏参与这件事的民众!

有个药童听到这消息后兴冲冲地抄了布告跑回去,边开门边吆喝:“师父!师父!有好事儿啊,您看!这是大好事儿,动动笔头就能赚钱,还是知府给的哩!”

药童呆的地方是深山里的一座破茅房,后面连这个大大的山洞,里头满满当当地塞着许多药材。

一个头发全白了的矮小老头儿正在做药膏,闻言抬起头说:“别一乍一惊的,什么事?”

药童忙把抄回来的两张布告给了矮小老头。

老头儿看到修《本草》的事先是不以为然,可等看到后面附着的“来稿格式示例”后目光顿时凝在了上头。他细细看了半饷,忍不住使劲一拍桌子:“我怎么就没想到能这么记呢?妙啊,妙极了!”

药童吃惊地张大嘴:“什么妙极了?”

老头儿没解释,只是说:“看来京城真的请到了能人,到底是谁被请了去?”说完他又摇摇头,“不管是谁都好,都和我没关系。不过这法子确实好,”他对一脸迷茫的药童说,“你来磨墨,我花几天整理整理,把我知道的都写出来递上去。”

药童这次听懂了,高兴地说:“好嘞,我这就磨!”

第34章

在医者居住的山洞深处有一处清潭,清潭上方开着洞口,天光从上面洒下来,竟让洞内通明透亮,十分舒坦。

清潭右侧有一处洞穴,搁着几具尸体一样的“人”。药童捧着米汤一个个喂过去,见他们还是一动不动,撇了撇唇,伸手戳戳对方几乎已经失去了弹性的脸颊,说道:“要不是师父要留着你们试药,你们早就该死透啦,还要我们每天喂你!”口里这么念叨着,药童却还是按照他师父教的手法给“尸体”做“全身按摩”,以防对方的肌肉真的开始萎缩。

没一会儿,老头抱着药进来。

见药童听话地干活,老头嘉许地一笑:“晚上可以多给你两小杯酒喝。”

药童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师父!”他按得更加卖力,可等他按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胳膊时,他几乎快要跳了起来,连声叫唤,“师父!师父!他动了,你瞧,这家伙动了!”

老头心头一震,快步走过去,扣住“尸体”的胳膊一压,对药童说:“取金针!”

金针是最软和的针,不易刺入皮肤,老头极少动用。药童心头一颤,唰地摊开针囊让老头取用。

老头凝神找出“尸体”的几处大穴,下针入电,在药童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入针时“尸体”身上已经插着数十枚金针。

药童想要惊呼这是失传已久的“换脉之术”,看到老头额上布满的汗珠时却只能死死咬着唇,不敢惊扰老头施针。

这换脉之术十分凶险,须得让对方全身经脉尽断、身体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才能施展,稍有不慎,对方必死无疑!

药童两眼圆瞪,不肯错过任何一步。

约莫是一个时辰之后,老头收了针,闭眼歇息。药童连忙替老头拭汗,结果擦完了几条毛巾,老头身上的汗还是没擦完。

药童小心地问:“他这是好了?”

老头叹息一声,说:“确实是好了,就是行走不太方便。你去帮我写信,替我请几个老朋友过来帮帮忙,要是他们一起醒来的话我肯定救不过来。”

药童立刻抛开了。

老头坐在石床前,目光幽沉。

过了许久,石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他的眼睛看起来一片清明,丝毫不像长眠多年的人。

他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老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张口说:“您救了我。”

老头说:“是,我救了你。”

他问:“花了几年?”花几年才能把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救回来?

老头说:“我只是想在你身上试试这换脉之术而已。”他抬眼看了看虚弱的男人,“你昏迷了十八年。”

男人心中一片冰凉。

他涩然说道:“十八年……”

老头说:“你的腿可能好不了了,当时你的伤势最严重,所以我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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