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一齐期待地看着石斛。石斛了然的一笑,也贴着美人榻的边儿坐了,把府里的事说给季念然听。
“昨儿上午,西小院的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虽说季念然年纪还小,但是深宅大院哪家没几件这样的事?季念然这几年消息不甚灵通,但是每年都能听到几件别家这样的事。因此,石斛也没瞒着,开门见山地告诉了她。
若是说起来,季家还真的是很少发生这样的事。
季念然能记得的,也就是在她四岁那年,二叔房里的一个通房掉过一个孩子,她也不知道缘由。
“我们倒是也听说了是婉姨娘的肚子出事了。”季念然沉吟了一会儿,“竟然就这样没了……”
“这也太快了吧!”流火瞪圆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是呢。”石斛也一脸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没的也快,说是上午见了红,没过中午就已经不行了,老太太这才忙着叫下面的人去给太太送消息。”
虽说事不关己,但是季念然还是有些怅然。她看着石斛,“你打听到是为什么了没有?”总归还是有一点好奇。
石斛摇了摇头,“老太太让人把西小院,和秋姨娘的院子给封起来了,说是等太太回来再细问。别的就没听说了。”
连秋姨娘的院子都被封了?
季念然怔了一下,“那二姐姐呢?”
“老太太把二姑娘暂时挪到了……碧纱橱里。”石斛朝着主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低得仿佛蚊蚋。
“二姐姐这是……”季念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霾,她手臂支在小炕桌上,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才又自失地笑了笑,摇着头道:“这是二姐姐的造化……不过,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
西小院内。
大太太先进东里间卧房安慰了一下婉莲,又把采篮留下来安慰她,这才出了东里间,坐在堂屋里喝茶。
她喝了两口茶,沉思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的青萍,沉声问道:“厢房已经布置好了?”
青萍身子一震,忙恭敬地回道:“回太太,已经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
大太太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那就跟着我到厢房里看看吧,让婉姨娘好好休息。”
青萍点点头,忙服侍着大太太往厢房去了。
婉姨娘刚刚流产,大太太虽然要过问这件事,却不好当着她的面审问下人。若是都带到她自己的院子,又未免过于兴师动众,只好吩咐人把西小院的厢房收拾出来,在厢房里问,也更加便宜些。
她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青萍,“老爷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老爷……”青萍犹豫了一下,“很生气。但是婉姨娘屋里的丫鬟们说,这两天秋姨娘院子里的大丫鬟香莲过来的很勤,老爷听了却没有多加理会,还训斥说下人们服侍的不经心,就会攀扯别的院子里的人。”
对于香莲,大太太也是有些印象的。听了青萍的话,她冷笑了两声,随即又若有所思起来,渐渐放缓了脚下的步子,“老太太不是让人把秋姨娘的院子也封起来了嘛,老爷就没什么表示?”
青萍抿了抿唇,凑近了大太太耳边,“听说,大老爷去见了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之后老太太就让人把二姑娘挪到了主屋的碧纱橱里。”
也就是说,老太太让人把季嫣然挪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大太太的右手猛地握成了拳,使劲攥了攥,冷哼一声,快步进了厢房。青萍吓得越发不敢多话,紧跟在大太太身后进了厢房。
厢房虽说重新布置过了,屋内陈设却依然简单得很。大太太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没有接青萍端过来的茶水,“先把周荣家的给我叫来!我让她给我看好了这个院子,她就是这么给我看好的!”
“是。”青萍低声答应一声,走到门外叫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两句,待小丫鬟跑远了才转身回到大太太身边,“周荣家的和西小院里的四个丫鬟都在耳房里关着呢,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大太太点了点头,沉着脸盯着门口的方向。青萍也不敢多话,老实地站到了一边。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带着周荣家的走了进来。
“太太,周荣家的给您带来了。”
婆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大太太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了。又转过头盯住了周荣家的,这是个很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被关在耳房里一天多,也没有让她变得狼狈,只是脸上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紧绷。大太太就暗自点了点头。
周荣家的给大太太磕过头,也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缓缓讲了起来。“婉姨娘自打搬进来,就跟秋姨娘院子里的人来往不少。尤其是秋姨娘院子里的香莲,时不时就过来找婉姨娘说话,她俩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奴婢和几个丫鬟都是不许在屋子里服侍的……”
“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看好了这里!你就那么放心放她们两个在屋子里!”大太太有些愤怒地拍了拍太师椅的副手。
“起先奴婢也不放心,但是无奈婉姨娘坚持,她毕竟是主子……”她分辨了两句,见大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才继续往下说道,“十九日那天一早,太太带着少爷小姐们去了庄子上,我们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我还特意嘱咐了四个小丫鬟,两人一组看好了屋子和院子,我也时不时地里外走走,看看姨娘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平常在婉姨娘屋里服侍的是哪两个丫鬟?”大太太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府里姑娘们屋里的定例是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姨娘地位比姑娘要低,屋里的丫鬟也比姑娘屋里的低了一等,只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并一个管事娘子,总管着院子里的杂事。
周荣家的低着头,瞪着大太太的裙边,“是婵儿和鹊儿两个,都是庄子上管事的女儿,妥帖得很。”
“嗯。”大太太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下午,婉姨娘午睡的时间比往常都久了些,起来就抱怨无聊,婵儿和鹊儿陪她闲聊了两句,她也是兴趣缺缺。恰好这时,香莲来了,一进来就说秋姨娘让大厨房的人做了点心,让她送来给婉姨娘尝尝……”
“她可吃了?”大太太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丝压迫感。
“没有!”周荣家的忙道,“婵儿收了那点心,也不敢往婉姨娘跟前递,转身就送到了耳房里。婉姨娘又打发鹊儿去找茶叶,说是老爷以前赏了她好些茶叶,让找出来沏一杯给香莲喝。鹊儿不敢只放她们两个人在屋里,磨蹭着不想去,婉姨娘还险些发了脾气。鹊儿怕婉姨娘生气动了胎气,只好也转身出来。”
大太太挑了挑眉,她已经听出了些不对来,“这香莲也不是第一天来西小院说话了,若是想请她喝茶,怎么会等到这天才想着找好茶叶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鬼!”
周荣家的头垂得更低,忙不迭地表达了认同,“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若说那天香莲有什么机会,也就是那个时候……所幸,鹊儿很快就沏好了茶送了进去,婉姨娘也没再打发鹊儿下去。香莲和婉姨娘大概聊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说……”她顿了一下,声音有了一丝不寻常的颤抖,“说倒是有些羡慕婉姨娘……”
“哼。”大太太又冷哼了一声,“毫无廉耻的东西……然后呢?”
“那天晚上婉姨娘倒是没有出事,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事的样子,晚上安置的也比往常早些。第二天起的也比往常早些,看起来神色也有些不好。婵儿看了有些担心,就叫了奴婢过去。只是婉姨娘口风紧,奴婢问了两句,始终不说是因为什么事烦心,又到了早上开饭的时候,奴婢只好先带着人去安排早饭。等奴婢带着人提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婵儿说之前香莲来过了,没说什么,只是略站了站,又和婉姨娘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婉姨娘早上胃口不好,只喝了两口粥就躺床上歇着去了。后来,半上午的时候突然嚷着肚子疼,我过去一看,已经出血了,就忙着去找青萍姑娘叫大夫……”
后面的事,大太太已经听青萍说过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蹙着两道眉,“香莲和婉莲说了什么你可知道?”
周荣家的摇了摇头,“奴婢带着人去厨房了,婵儿说当时她虽在里间站着,但是婉姨娘嫌她碍眼,只让她站在门口,离着有段距离,没有听见香莲究竟跟婉姨娘说了什么。”
“十九日晚上,老爷可过来探过婉姨娘?”大太太突然转了话题,让周荣家的有些措手不及。
“没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回答着大太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