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错觉。
是她来了。
唐安斓跳下了高达7米的水箱, 她循着randy和doris帮忙照出的光亮,一路游到了铁笼外,打算用备用钥匙开锁。
可她万没想到的是,钥匙插.进锁孔,却受到了阻碍。
有人居然偷偷往锁孔里灌了502胶水之类的东西,要拧动都费劲。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要置关子烈于死地吗?
凉意侵袭四肢百骸,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关子烈,感觉彼此的距离从来都没有这么遥远过。
她知道,他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做什么都已来不及,这是她与他唯一的机会。
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久违地被激发,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去抠铁锁的锁孔,硬是用指甲将已经板结的胶水清除了大半。
她把钥匙再度插.进了锁孔,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
大约是内心的祈祷被听到了,这次钥匙终于一点点地向右转动,直至彻底拧开那道锁。
成功了!
唐安斓屏住呼吸,颤抖着双手将缠住笼子的铁链用力扯下来,然后一把拉开了笼门。
她紧紧抓住关子烈的双臂,助他脱离铁笼,又试图将他往水箱上方推去。
她水下憋气的本领一般,原本也快到极限了,此时更是不慎呛了一口水,只觉喉咙和肺部火辣辣的疼。
还好余衡早已等待接应,见此一幕直接下水,以最快速度将两人先后托上了水面。
randy和doris迅速拎着帐篷灯冲过来,指挥工作人员扶着两人,大家一起移动到有窗户光线明亮的二楼去,并打电话叫人来检修电路。
关子烈跪倒在地咳嗽了很久,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额上冷汗涔涔,一时间几乎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可纵使如此,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他也依然吃力地抬起头来,寻找着唐安斓的位置。
“她……她呢?”
randy揽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小丫头没事儿,这不也出来了吗?”
的确,唐安斓就在不远处,正被doris搂在怀里,抚着喉咙费劲喘息。
半晌,她似有所感,抬眸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两人均眼眶通红,也不知是呛水的缘故,还是因为劫后余生,要流泪了。
*
港城魔术俱乐部的设施一应俱全,包括洗漱间。
所以关子烈和唐安斓分别去冲了个热水澡,唐安斓还换了件doris的长款卫衣,这才裹着毯子出来,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稍事休息。
由于方才急着清理锁孔中的胶水,用力过猛,唐安斓左手的两根指甲齐根断了,现在还在往外渗血水。
危险过后,十指连心,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她任由doris给自己上药,疼得声音都在颤抖。
“姐,轻点儿轻点儿……”
doris心疼得直吸气:“宝贝儿,这怎么弄的?我没记得铁锁上有钩刺之类的东西啊?”
唐安斓神色一滞,她骤然沉默下来,许久才回答:“不是钩刺,是锁孔。”
“锁孔?锁孔有什么问题?”
“有人灌了胶水把锁孔堵住了,就算阿烈在水下没有掉落钥匙,他今天也很难打开锁。”
“……”
“这已经不能被归于恶作剧的范畴了,对方是想要阿烈的命。”
此言一出,不仅是doris,旁边的randy和余衡表情也变了。
巧之又巧,这时关子烈刚好走过来,正听到这番对话。
他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脸色仍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站在那里,眉眼冷漠,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仿佛此事与己无关。
他在唐安斓的身边坐下,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手上,半晌,沙哑着嗓音开口。
“很疼吧?”
“好多了。”唐安斓怕他自责,连忙软声宽慰,“小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点点头,无声转开视线,适时遮掩了眼底泛起的雾气。
只有他自己清楚,某种压抑已久的复杂情绪,正缓慢凝结成心底暗潮,叫嚣着即将失去控制。
但是randy他们都在场,他什么也不能说。
“我刚查了值班表。”余衡沉声道,“负责铁笼上锁的小张,本不该今天来的,他临时和别人倒了班——倒班就倒班,为什么还要提前离场?前后不过20秒,电闸就是在那时被破坏的,而他也是唯一有机会往锁孔灌胶的人。”
doris蹙眉:“可今天俱乐部里的监控没有开,我们拿不到证据。”
“没关系,只要能找着他人,我就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你知道他住在哪?”
“当然,之前有一次他来了快递,是我帮忙代签的,就顺便记了一下地址。”
“喔,小衡。”doris由衷感慨,“想不到你偶尔也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余衡无语:“你这是夸我呢?”
randy将刚沏好的热茶,递给关子烈和唐安斓一人一杯,他双手在膝上交叉,一向笑吟吟的神情难得严肃。
“阿烈,你放心,我们仨绝对会把这件事查清,给你个交代。”
事情是在港城魔术俱乐部发生的,这无异于直接打他的脸,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过幕后主使。
显然,小张只是个小角色,顶多算被人当枪使了,在背后指使小张的那个人,才真的可恶。
关子烈端着茶杯,漠然发问:“今天我来俱乐部彩排的事,除了咱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按理说不该再有外人知道了,在场的这几位工作人员,都是我单独通知的——但不排除他们又告诉别人的可能性。”
而问题在于,小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初十要彩排,以致能够准确倒班的呢?
茶杯的温度有些烫,唐安斓将其放在桌上,本能地往毯子里又缩了缩。
有那么一刻,她脑海中蓦然闪现出几乎被忽略淡忘的画面,突如其来的猜测,令她极度不安。
她希望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听得余衡又道:“阿烈,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给我们仨,你的当务之急是调整好情绪,不要影响过几天的节目录制。”
这样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毕竟今天关子烈险些溺水,很难说他未来会不会在表演水下逃生的时候,产生心理阴影。
关子烈平静摇头:“不会的。”
“……真不会吗?”
“嗯。”他看了唐安斓一眼,将语速放缓,“没什么可怕的。”
平心而论,断电之后被困水底那两分钟,是他将近十八年的人生里,最黑暗绝望的两分钟。
生与死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他到最后几欲放弃了。
但他万没想到的是,唐安斓竟然也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隔着冰冷的笼门,他隐约看到她发了疯一样,拼命对抗那道锁,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无形之中,自己已经欠了她这么多。
她曾经满怀热血,独自跑去800公里以外的蓉城带他回家,如今也能怀着一腔孤勇,征服深水救他性命——他何德何能,值得她做到这种程度。
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她都是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可她却愿意将所有的勇气与温柔,毫无保留地给予他,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穆晏说过,入魔术这一行,就要做好面对任何困难的心理准备,不走过荆棘路,摘不到峰顶花。
他定会如她所愿,成为最了不起的魔术师。
“录制节目时不会再出问题,我有把握。”
randy欣慰点头:“我们阿烈是好样儿的。”
“待会儿我开车送你俩回去。”余衡叹了口气,“我必须亲眼看你俩到家,祖国未来的花朵不能再出差错了。”
唐安斓没拒绝,她只是笑了笑:“谢谢小衡哥。”
“好说好说。”
事态暂时告一段落,半个小时后,余衡开车载着两人驶上了归家的路。
跑车最终停在了雪景公寓大门外。
唐安斓下车前,将抱在怀里很久的那盒薄荷糖,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关子烈。
“我姐从荆城带回来的糖,特别好吃,所以我给你留了一盒。”她顿了顿,忽而又展颜笑道,“自从咱俩认识以来,我送你的糖是不是太多了?”
关子烈接过糖盒,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
“那……我回去啦,我们改天见。”
他抬眸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搭在糖盒边缘的手指下意识收拢,猛然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斓斓!”
唐安斓停住脚步,疑惑转身。
彼时夕阳西下,晚霞光晕落在她随风飞扬的发尾,她眉眼盈盈,像是站在画里。
她见他走近,便也朝他又靠近了一步,婉声询问:“还有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说,“就是想了解一下,除夕那晚送你的红心a,保存得还好么?”
唐安斓的答案不假思索:“好啊,你送的东西,我哪能随便乱扔?”
他语调渐沉:“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晚你对我的红心a做了什么?”
当然记得,当时她就在他面前,对着那张红心a上他签的名字,亲了一口。
自己怎么这么大胆子啊?她也想不通。
眼看着关子烈微微俯身,越靠越近,唐安斓莫名紧张,忍不住向后退去。
谁知刚退一步,她就被关子烈伸手揽在了腰间,非但没躲开,甚至还差点撞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