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难道你以为师父就不曾年轻过吗?”澹台独邪转过身来,冷冷地平视着洛青衣。
“当然……”洛青衣语速略慢,刚说完两个字,便看到澹台独邪开始从袖兜里往外掏装着药丸的小瓷瓶,忙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当然不是啦!”
澹台独邪这才抿唇笑了笑,把小瓷瓶收回袖兜当中,随即一转身,边走边道:“可为师年轻时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善终呢?”
“难道您喜欢的是仇人的女儿或者妹妹吗?”洛青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发问,生怕又被他拿来当实验七七八八的毒药的小白鼠。
对于早期的澹台独邪来说,徒弟确实都是拿来当小白鼠的,根本不会当真正的弟子看待,这一点,洛青衣心知肚明。
“不,比那还要可怕……”澹台宁月故意停顿下来,见身后的洛青衣闭口不言,貌似在侧耳倾听,显得异常温顺乖巧,才继续道:“因为师父爱上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澹台宁月。”
“澹台宁月……”洛青衣不由得微微错愕,稍加思索,便道:“那不是当今皇太后吗?您怎么能觊觎她呢?更何况,您这还是禁忌之恋,您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为师能和你比吗?我的宁月好歹是个女人,而你的扆微风呢?难道你谈的就不是禁忌之恋吗?”澹台独邪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明显不悦。
“呃……”洛青衣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继续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道:“我能告诉师父其实我喜欢的是扆微风身体里住着的少女灵魂扆薇爱,而不是别人表面上看到的所谓扆微风吗?”
“说实话,为师也搞不懂你,徒儿明明是一个长得这么俊俏的美男子,又有那么多的漂亮姑娘追求你,为何偏偏喜欢男人呢?”澹台独邪背着双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个……”洛青衣踯躅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道:“徒儿没法跟您解释,大概就像我也不明白您为何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吧。”
澹台宁月放缓了脚步,徐徐道来:“其实你说的也没错,这世上凡事都要讲个道理,唯独喜欢这件事偏偏没有道理可讲,有时候你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喜欢上对方,可不论你怎么谴责自己,压制自己的情感,最终都会控制不住地喜欢上对方,而且越是难得到就越是难以自拔,终究还是落得个求而不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您的意思是徒儿最好尽早放弃吗?”洛青衣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不再愿意跟着他走。
“为师可没这么说。”澹台独邪察觉身后没了脚步声,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洛青衣,浅浅一笑道:“你想听一听师父曾经的故事吗?”
“嗯嗯。”洛青衣立即乖巧无比地点点头,暗道:“师父露出这样的微笑太不正常了,显然是笑里藏刀,我还是表现得乖一点比较好,不然他老人家真生起气来,我可招架不住……唉~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使现在的师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这个做徒弟的又怎么能还手呢?更何况,师父时日不多了,我还是尽量哄着他,说不定心情一好便能多活些日子,让我再多尽点孝道,就当做是回报他救命的恩情吧……”
澹台独邪回忆了一番,捋清了故事发展的脉络,随即细细道来:“其实早在宁月尚未及笄之时,我便对她产生了超乎兄妹情谊的感情。”
“那时候,我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出,由于我的母亲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因机缘巧合之下搭救过我父亲才得以嫁给他做小妾,在家里的地位本就不高,再加上我长大一些之后,相貌很是平庸,跟英俊潇洒的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让人疑心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所以我既不讨父亲的欢喜,又被其他人鄙视,甚至就连我的母亲都开始厌恶我,不想认我这个儿子。”
“可宁月不一样,尽管她身为嫡长女,地位极高,跟我压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她不会看不起我,因为宁月从小就与众不同,她明明是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女孩子,却不喜女红,偏好武艺,便总是喜欢和我这个庶出的孩子一起习武,空闲时间也厮混在一起。”
“夫人看不惯宁月过于大大咧咧的性子,曾屡次训斥过她,但她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依旧和我厮混在一起,好在父亲不仅不介意,反而乐意看到宁月习武,毕竟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嫡女,还没有嫡子,索性把宁月当成儿子看待,支持她练功习武,我们才能继续一起学习和玩耍。”
“等我长到十多岁时,武艺上的造诣竟然还不及比我整整小了三岁的宁月,夫人越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我母亲,就想方设法刁难我们,想要我们自行离开澹台家,免得辱了父亲的名声。”
“母亲受不了夫人的刁难,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我身上,说若不是因为我不够争气,她根本不会遭受这些,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我离开澹台家,她就能过上好日子,不会再受苦了。”
“当初我才十五岁,自然年少气盛,一怒之下便真的离开了澹台家,一个人跑到外面去闯荡。期间,我遇到了很多困难,最后还差点被匪徒绑去。我离家出走了大半年的时间,父亲和母亲竟然都不曾来找过我,只有宁月背着他们偷偷拿自己的零用钱接济过我几次,当我被那些劫匪打得半死的时候,是她找到了我,又向父亲求情,才让我重回澹台家,继续享受家族的庇护。”
“那时候,我就发誓说我一定要变得比她更加厉害,长大之后由我来保护她,而不是让她一个女孩子来保护我一个大男人。于是,我开始了更加严苛的训练,夜以继日地练功,最后的结果却是累得虚脱,好几天都卧床不起。”
“我母亲早就不管我了,父亲很是繁忙,也顾不上我,是宁月帮我找了医师,又照顾了我几天,我才慢慢恢复过来,当时我心里居然冒出了一个非常荒诞的念头,我想着若是我能一直病下去该多好,这样宁月不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了吗?”
“可我也知道这种想法很不现实,而且看到她担心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宁月说她本来就比我厉害,长大以后还会变得更加厉害,她会一直保护我这个弱小的哥哥,用不着我保护她,所以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让我好好休养,看着她练功就行。”
言至此,澹台独邪忽然拍了拍洛青衣的肩膀,话锋一转道:“青衣,同为男人,你应该能体会得到为师当时心里有多难受吧?”
“嗯。”洛青衣沉浸在了澹台独邪的前尘往事当中,差点没反应过来,只好尬笑着应了一声,思忖片晌,又道:“徒儿确实没想到原来师父您以前这么弱,我还以为您跟我一样从小就天赋卓绝,学什么都学得很快,武功也非常高强呢。”
“咚!”澹台独邪登时黑了脸,一抬手又是脆生生的一拳。
“哎呀!”洛青衣连忙抱头,勉强挤出了两滴眼泪,佯装委屈巴巴地问道:“师父您为何又打我呢!”
“你说呢?我的好徒弟,你的天赋天生比我高也就罢了,可你有必要这么拿出来炫耀吗?”澹台独邪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了所谓的软筋散解药,捏在手中把玩。
“哦!”洛青衣忙作恍然大悟状,旋即低眉颔首地说道:“抱歉抱歉!是徒儿考虑不周,您继续讲故事吧,千万不要太在意徒弟的话,您知道我这人一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啧啧~”澹台独邪忍不住“啧啧赞叹”,随即淡笑道:“好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徒儿你曾经的君子修养呢?都跑哪去了?难道真被你拿去喂狗了吗?”
“唉~”洛青衣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即道:“当君子又追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既然如此,徒儿为何不干脆当个‘小人’呢?”
言毕,洛青衣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好觉悟!”澹台独邪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更为阴险的笑意,随即道:“果然跟当年的我很像,看来我还是没选错关门弟子,为师很看好你哟!”
“多谢师父夸奖。”洛青衣瞅了他还拿在手中的小瓷瓶一眼,忙佯装兴致勃勃地说道:“您还是赶紧往下说吧,徒儿好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呢!”
“不急不急,好徒儿还是先把为师特意为你炼制的这一瓶噬心丹服用了吧。”澹台独邪微笑着拔下了小瓷瓶上的木塞,再递到洛青衣手中。
“噬心丹?是毒药吗?”洛青衣接过来嗅了嗅,只嗅到了一丝丝淡淡的寻常中药味,貌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禁微微一愣。
“我的好徒弟怎么突然变傻了?为师既是高级毒师,除了毒药之外,还能炼制什么呢?”澹台独邪摸了摸洛青衣的额头,似乎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以至于脑子变得有些糊涂。
“可您刚刚才说这是软筋散的解药……”洛青衣据理力争。
“你刚刚不还说跟为师没有交情吗?”澹台独邪立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还不是您先跟我开的玩笑!”洛青衣瞬间变得气鼓鼓的,不再装鹌鹑,冷嘲热讽地说道:“难道徒儿就不能陪您玩玩吗?”
“行,这件事就算是为师的错。”澹台独邪浅笑着回答,随后脸色蓦然一沉,神情凝重地说道:“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作为师父的好徒儿到底吃不吃这噬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