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盯着那地上已经失了热气的尸体,良久无声,就在赵老爷疑惑她是否被吓傻的时候,她猛然抬起头,冷声说道,“赵老爷,当年你与婆母相爱而不得成亲,被家族逼迫娶这老妇的时候,心里难道没愤怒过吗?那你为什么如今还要逼迫你儿子娶不爱的女子?
你口口生生说喜爱婆母,那为什么还娶了这老妇,让她怨恨了几十年,以致下毒差点儿害死了你儿子,难道你从来没有反省过吗,没有想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
“放肆,”赵老爷子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梗着脖子怒骂出声,“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一个贱婢有何资格指手画脚?”
瑞雪嘴角扯了一个冷漠鄙夷的弧度,抬眼看向恼怒的赵老爷,嘲讽道,“怎么,我戳到赵老爷的痛处了?怕是你心里也发虚吧。你若是真心喜爱婆母就该同家里争取,正大光明娶她进府,把她放在外面金屋藏娇,见不得天日,算是什么男人,没担当没本事!
还有这赵夫人,你既然贪图她娘家的助益,娶她为妻,就该一心一意待她,可你却在外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甚至带了别人的孩子回来硬安到她头上,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你糟蹋两个女子的一生,甚至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还要装得这般有德长辈模样,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你自己的人生尚且过得这般失败,还要再替你儿子安排人生,趁他不在,逼我离开,你就不怕你儿子恨你,不怕这些惨事重演?”
瑞雪的话就像利刃一般,一道道划在赵老爷子的心上,恨得他眼珠子都红了,疯狂拍着桌子骂着,“贱婢,你给我闭嘴,闭嘴!”
“呦,老爷子生气了?这可不行啊,你身子不好,别在气得一命呜呼。不过那也不错,你儿子必定会恨我,我们就绝对不会在一起了,老爷子也算称心如意了。”
瑞雪嗤笑出声,慢慢走出椅后,站在大厅中间,极力不去看那死尸,双眼炯炯瞪像已是脸色铁青的赵老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要把话说明白,我进赵家门,不是贪图你赵家富贵,我是为了你儿子,为了他那家和万事兴的心愿,我愿意洗手做羹汤,愿意忍受委屈,我不想他因为我的关系,同你吵架,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我自问尽了一个儿媳,一个妻子的本分,但是,你!绝对不配做他的父亲!
你只会替自己着想,替家族着想,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你不脸红吗?
今日,就是你不撵我,我也要离开赵家,不是怕了你,不是放弃我的夫主,我孩子的爹!是我嫌弃这院子肮脏,嫌弃这里没有半点儿亲情!
当然这更遂了你的心愿,给那能为你脸上贴金的新儿媳腾地方!不过,老爷子你可要想好了,媳妇儿娶进来,你儿子却要弃你而去了…”
赵老爷被骂得脸色涨红,握拳奋力捶了两下胸口,终是缓过那口气,大骂出声,“你个贱婢,居然…居然敢辱骂我,你当我赵家是什么,还要带走我孙儿孙女,做梦!你就是死也要把我孙儿留下!”
赵老爷也是气疯了,高声喊道,“王贵儿进来!”
两扇厅门应声而开,王贵儿老迈佝偻的身躯,这一刻居然极是灵活的闪身窜了进来,赵老爷一指瑞雪,“把她给我绑起来!”
王贵儿应了一声,半点儿也没犹豫,直接就奔着瑞雪来了。
瑞雪眼见他就要到了跟前,大急之下,搬起手旁的椅子就砸了过去。
王贵儿年轻时候不过只学过一两年功夫,三流儿武者都及不上,本来以为欺负个弱女子就是手到擒来,不想居然碰到瑞雪外表柔弱,却气力奇大的,一个愣神的功夫,躲闪得就慢了,被椅子腿狠狠砸到了肩膀,疼得他们闷哼一声,恼怒至极,还要再上前,瑞雪已是全力提着裙子往门口跑,高声大喊,“剑舞,琴心!”
老嬷嬷几人抱着两个孩子,一直在东厢房里坐着闲话儿,兰花几次上前要抱抱孝哥儿,老嬷嬷都是扯了借口不允,兰花脸色也挂不住了,正是双方都是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剑舞猛然站起身,一把把怡然塞给琴心,喊了一句,“护好小主子!”
话音未落,她就踢开门窜了出去,众人都是大惊,琴心反应最快,扯下身旁的帐幔就把怡然绑在了背上,然后抄起墙角的高脚凳护着老嬷嬷和小翠儿就往外走。
老嬷嬷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见得她们姐妹这般,也明白定然是小姐那里起冲突了,心急之下,几乎是小跑一般冲了出去。
兰花也是醒过神来,上前想要阻拦,被琴心一凳子砸得头破血流,惨叫一声,仰倒在地。
再说剑舞,一跳出厢房门,正见瑞雪被王贵儿扯了头发往屋里拽,立时红了眼睛,几个箭步就窜了过去,也顾不上找武器,扬起拳头就往王贵胳膊上砸。
王贵儿还想拼着硬抗一记,也要把瑞雪控制在手里。却不想剑舞那白白嫩嫩的小拳头如同带着千斤之力一般,只听“喀嚓”一声轻响,他的手臂就软软落了下去,未等他痛叫出声,瑞雪已是看准时机,抱起门口的花瓶猛力砸到了他的头上,王贵愣了愣,然后就随着碎裂的瓷片,软软倒了下去。
瑞雪还觉不解恨,上前又在他胸口踹了好几脚,这才扭头狠狠盯着已是有些吓傻的赵老爷子,高声骂道,“你居然连最后一层面皮也要撕破!好,真是好!以后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你可不要后悔!”
赵老爷子这一刻最后悔的就是,这些日子为何没有重新聘些护卫回来,先前那些护卫都很得赵丰年信重,他一出事,立刻就被赵德找借口打发了,若是留的一两个在,也不能让王贵这三脚猫出手,反倒让两个女子占了上风。
他想大声呵斥,想怒骂,但是到底精明的商人本性还在,死死忍着怒火,不想惹恼两女,吃得眼前亏。
瑞雪瞧得他那模样,脸上轻蔑之色更甚,转身带了剑舞就走,未等迈出两步,她又停了下来,仔细整理好衣裙和散落的鬓发,挺直脊背,扭头微微一笑,“赵老爷,这些时日,因为你儿子固执的相信,他的父亲,比起门第家世更注重他的选择,更像他骄傲的那般,他的父亲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而我,也不想再为了他失败的骄傲隐瞒下去。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安南侯府的嫡女,陈霜月,不是你口中的贱婢,我就是嫁到你赵家,也是下嫁!”
赵老爷惊得是膛目结舌,老迈的脑筋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明明就是一个婢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安南侯府嫡女!
瑞雪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带着剑舞下了台阶,走至院中汇合了琴心和嬷嬷等人,还没等再奔院门。‘
正好兰花扶着痛极的脑袋爬起,瞧得她们要走,情急之下,就喊了那七八个闻讯赶来的小厮,“快抓住她们,她们伤了老爷,有赏银…一百两!”
她也是真气急了,不但假传主子的话,还一开口就是百两银,小厮们不知主子之间是出了何事?但是一百两银足够他们娶妻生子,三五年衣食无忧了,于是各个都冲上前来阻拦。
院子里那几棵常青树下,许是花匠怕冷风太硬,用木棍做了支架,正好方便了剑舞和琴心,两人一人扯了一根在手,见得小厮们涌上来,哪里还会客气,手起棍落,乒乒乓乓,就砸了个痛快。
很快,小厮们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翻滚了。
兰花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见瑞雪瞪向自己,赶紧往后一倒装晕,瑞雪哪里会上当,一偏头吩咐剑舞,“把她的牙敲下来,省得再开口挑拨是非。”
剑舞早就看这贱婢不顺眼,几步上前,抓了她的头发,执棍往她嘴里一捣,从门牙到槽牙,就一个不剩,统统下岗了。
瑞雪长长呼出一口,扫了一眼转了轮椅到的屋门口的赵老爷,冷哼一声,带了众人顺顺利利的回了快意园。
兰花疼得就差满地打滚儿了,半遮门槛子爬了个半个身子出去,大哭道,“袄爷啊,饶给诺比咒主啊…”
她的牙齿半颗没剩,开口兜不住风,哪里能说的清楚,赵老爷正是不知如何应对,恼怒万分的时候,一腔怒火都撒到了她的身上,“贱婢,都是你挑拨的,你还有脸哭!”
妞妞和彩云彩月正趁了姐姐出门,没人管束,在院子里疯跑玩雪儿,突然瞧得姐姐一行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各个脸色不好,姐姐更是头发散乱,立时就跳了起来,怒道,“谁欺负我姐姐了?”
瑞雪赶紧拉了她进屋,平息了一会儿,才说道,“剑舞去客栈,找莫掌柜和德胜,要他们赶车来拉行李。”
剑舞点头应下,嘱咐道,“夫人千万别出屋子,琴心守着门口,足以等到奴婢带人回来。”
“去吧,别惦记,我刚才已是亮明身份,赵家就是再猖狂,也不敢真伤了我。”瑞雪看着进屋出门,就吩咐众人,“收拾咱们的行礼,赵家的东西一样儿也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