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郁总。”
郁盛:……
秋屿对她的称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由郁小姐转变为郁总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对于“郁总”这个称呼,她是抗拒的,毕竟她那个小公司,目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与其说是公司,倒不如说工作室来得更贴切。
她目前没有租写字楼,暂时将办公地点安置在她名下唯一一套房产里。
这套房子不大,上下错层式,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平米,一层布置了沙发、小会议桌、书柜、投影仪。
二层里外两间,外面那间是开放式房间,透过朝南的围栏看下去就是一层落地窗区域,这里放了两张办公桌和办公椅,做成办公室。
后面那间房还是保持卧室的模样,她有时累了还能有个地方休息。
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同系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去实习了,她也一样。只是别人的实习是真实习,而她则充分利用这些时间,注册了这家公司。
郁贵东是做风投起家的,他擅长交际,胆大路子野,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女攀上有钱人家的女儿,靠着这第一桶金,才慢慢有了今天的郁氏。
不知是不是近几年年纪大了,郁贵东敢冲敢闯的心思逐渐淡下来,出手远不如年轻时那样胆大,即便碰到很不错的项目也总想多拉几个投资者一起。
而顾觉,便是所有拟定对象里他最中意最想合作的那个。
她和顾觉订婚之后,郁贵东确实达成心愿,得到了顾觉的资金加盟。
不过顾觉这人在商言商,他能点头的投资,都经过切实考察,判定有投资价值才会出手。郁贵东曾试图混过几个包装完美的项目在诸多投资案中,但无一例外都被顾觉避开。
郁贵东吃不准顾觉是运气好无意避开还是真知道什么,因为吃不准便有所顾忌,之后慢慢安分下来,倒是因此对郁盛态度缓和了一些——至少表面功夫算是不错,平时卡里的零花钱也稍微大方了一点。
郁盛进大学后接触股票和期货,研究一阵子,用郁贵东那里得来的零花钱私下另开了个账户。
她数学很好,研究计算,加上从郁贵东和顾觉那里听来的各种消息,买进卖出的,几年下来,钱早已翻了又翻,能买七、八套这样的错层小公寓。
目前只购置这一处房产,主要还是不想让郁贵东那边知道。
毕竟,钱好藏,但房产不容易藏。
前一年她自己学投资,起了做公司的念头,干脆添置了一些办公用品,暂时将这里当做工作室。只等哪天遇到真正靠谱的项目,再正式组建公司。
公寓的地址稍有点偏,郁盛最终还是坐上了车。
秋屿开车既快又稳,最早他便是给她做司机的——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她当初找的是保镖。
顾觉名下有一家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在她和他订婚之前,他偶尔也被拍到过和哪个流量小花一起现身云云。
这些绯闻对某些女艺人来说是需要避免的,但对某些女艺人却是获得流量和话题度的方法。好的cp可以让艺人获得更多的好感,也不纯粹是黑流量。
磕cp是粉丝的自由,可有些粉丝磕着磕着就走火入魔了。
郁盛和顾觉订婚的事自然让一部分cp粉大喊难以接受,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害事件,但去她大学围堵、肆意谩骂、跟踪拍摄这类事起初却频频发生。
她不是圈内人,也无所谓网上的粉圈言论,但对现实生活里多出来的麻烦却不想默默忍耐。于是,该报警报警,该告的就告,保镖自然也成了刚需。
秋屿是家里退休的司机老牧推荐给她的,在这个陌生冰冷的家里,老牧是为数不多的一路给予她照顾和关爱的人。
看到秋屿的第一眼她就想拒绝,虽然对方气质沉稳内敛,眸光清澈冷冽,但那张脸实在是太帅了,她甚至一度有点怀疑老牧是看她生活单调才介绍了秋屿给她。
一职两用,也算物尽其用,不白费了那张脸。
但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只看脸。
他年轻,却沉稳,寡言少语,只知道埋头做事,如果没有必要,他可以跟在她身边一整天却不说一句话。看似修长清隽,实际上却是散打高手,据老牧说,正常情况下一对五不是问题。
而从春天开始,她又挖掘出了他的新技能,当时她因为之前熬了一个通宵,当晚做市场调研表的时候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她之后醒来,却发现那份只做到三分之一的调研表已经被人做完了后面的部分,并且打印完毕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她看完调研表震惊极了,居然比她计划中自己做得还要好,几个被她忽略掉的细节部分也填补进去了。
再之后,他就成了她的助理——虽然,司机和保镖的工作仍旧由他负责,但就像他说的,就算是助理,也可以兼顾司机和保镖的工作。
回想当初,可真是捡到宝了。
哪怕不抬头,他也知道后座的女孩一直在看后视镜中的自己。
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她在看他的脸。
“你说你长这样,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路人注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跟在我身后又不被我觉察的呢?”她感叹,“今天你要是再晚点现身就好了,我一直想试新学的招式。”
秋屿看了一眼后视镜,微微拧眉:“您明明可以不去惹这个麻烦。”
“确实可以不去,但你不明白,有的时候为人处世不需要用理性分析,偶尔也要感性一次。我只是有点忍不住,这个人太渣且伪善,又当又立,即便我不认识卢娜,我也不想他好过,居然还敢若无其事来撩我,当我瞎子吗?”
她靠在椅背上,低低笑了一声,开车的人并没有回应,也没有附和,郁盛习惯了,自己安静片刻,吩咐道:“之前收集的那些照片,明天可以发了,找人先发在我们学校网站上。”
“是。”
“对了,卢娜家里那边怎么样?”
“先前联系的医生已经开始治疗,她父母先前反对也是因为治疗费用,现在治疗免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卢娜家里条件一般,父母属于比较底层的打工族,割腕这件事闹的有些大,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她父母之前来学校时又被人指点议论。她父母恨铁不成钢,回去后把这些压力丢在了卢娜身上,最后导致她心理出了问题。
郁盛让秋屿联系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治疗费用却让人望而生畏,在她父母认为,卢娜伤口早就痊愈,继续住在医院已经够离谱了,居然还要花费那么多钱去看心理医生?这是要逼死这个家吗?
郁盛之前去医院探望时,正好听到卢父在病房里说的这些话,她想帮卢娜而不是给她增加麻烦。
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她资金紧张,那是相对而言,既然想帮那就帮到底。
“恕我直言,郁总,您做这些卢娜并不知情。在她眼中,您是个不愿意和像她这类平凡人交朋友的富家千金,经过这阵子,或许还加上了情敌这一条。”
“无所谓。”郁盛并不在意,并不一定非要是朋友才能帮助对方的。她又想起所有期待和幻想被自己掐碎的那一夜,她从顾觉那里离开,他没送她,甚至没有询问一声。
她走出别墅区,走上马路,最后走累了,直接在路边坐下。她只是想缓一缓,等她缓过来她会再次站起来继续走。
有人经过她面前,然后退了回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帮助?
“是忘记带钱和手机了吗?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坐在路边很危险,尤其你还这么漂亮。你住哪里?我用手机帮你叫车吧,你坐车到地方了直接下就行,我会在手机上帮你付钱。”
她抬头,看到一张圆圆的笑脸,那时的卢娜也很胖,但她眉宇间没有一点自卑,眼睛又大又亮,亲切可爱。
后来,到九月新生入学的时候,她又见到了卢娜,她很意外的成为了低她一届的学妹。
再后来,卢娜在新生欢迎大会上见到了上台演讲的高煊。
卢娜的一切卑微和自惭形秽,从喜欢上一个表里不一的男生开始。
****
郁盛抵达工作室公寓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而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今天顾觉出现在校门外时,她已经第一时间告诉了郁贵东。每次这样的约会,郁贵东都巴不得她彻夜不归。所以今晚她不必回去那栋别墅,可以留在公寓里过夜。
“目前所有我有办法插手的项目都在电脑里,你先过滤一遍,挑选三个最优出来。”
郁盛换了鞋,取过他手里的包和外套,直接朝楼上走,“我先去换身衣服,你要喝什么自己拿。我要咖啡,上次新买的那种咖啡豆。”
“好的,郁总。”他脱下西服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衣略贴身,宽肩窄腰,西裤皮带扣束之下,双腿愈发显得修长笔直。
哪怕只是这样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也是可以直接放在世界顶尖舞台上走秀的身材和颜值。可他却总不自知,取出她喜欢的咖啡豆,开始低头专注的磨起来。
那认真专注的表情,似乎对此刻的他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哪怕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到极点的琐碎事。
每次看到这样的秋屿,她都有一种珍珠蒙尘、大材小用的诡异感觉。
等到秋屿煮好咖啡,打开电脑完成工作,郁盛仍旧没下楼。坐在会议桌旁的男人有点迟疑的看向楼上,开放式的二层空间,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二楼围栏处的办公区域。
迟疑的片刻,从楼上传来女孩清软的嗓音:“阿屿,你上来——”
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又很快松开,他起身,朝楼上走去。
郁盛不在外间,他看了眼里面的房间门:“郁总。”
“进来啊。”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带上了一点不耐。
秋屿迈动长腿,几步就走进房内,房间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晕黄,四周弥漫着一股甜柚和樱花的香气,里面浴室的门开着,空气里有微微水汽。
明明已经是十月下旬了,空气里却仿佛有一团火,让人无端端燥热起来。
郁盛裹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拉上窗帘,回头朝他道:“阿屿,我肩膀疼,来帮我按按。”
她说着,随手把毛巾丢下,伸手去解浴袍的系带。
在系带松开的同时,男人已飞快别过头,垂眸避视。
第4章 难道男人会比自……
浅蓝色的浴袍底下,是一件纯白色的长款t恤,宽松的领口,下摆及腿。
郁盛把浴袍丢在一旁,见秋屿侧过头避视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是故意逗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都是这副清冷又不苟言笑的禁.欲模样,总是讲原则,说道理,所以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总喜欢逗他。
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破功的表情她都开心。
不过他很聪明,同样的方式用到第二次基本就不管用了,所以她会变各种花样,这次说扭到脚了让他搀扶,下次就腰酸背痛求按摩。
“阿屿你怎么了?”她拿了个枕头到床尾,朝上面一趴,侧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这两天我练习防身术有些太用劲了,肩膀真的疼。”
清软的嗓音透着一丝不解,像是再一本正经不过的发出疑问,反而显得此刻避视迟疑的他有些反应过度。
秋屿调整呼吸,按捺下心底的情绪,再度将视线投向她时,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冷淡。
郁盛脸贴在枕头上看他,示意了下自己的肩背,他缓缓上前,略微弯腰,修长有力的指尖落在她纤薄的肩膀上。
她看着瘦,实则骨架小,肌理匀称,触手柔软,并不柴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的原因,秋屿按摩的手法非常专业,郁盛舒服的叹了口气,她也不算全说谎,她最近练防身术很勤奋,确实有些腰酸背痛。
男人的指尖力度适中,一点点梳开她酸疼的筋肉,疲劳的骨骼。郁盛闭上眼睛,早已忘记一开始让他按摩是为了逗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尽管他总是礼貌的称呼她为“郁总”,冠以尊称,但在她心里,他就像是哥哥一样。
他大了她四岁,从她18岁起就在她身边,做她的司机和保镖,给她挡去琐碎的麻烦。
起初那段时间,他沉默的时间多,不张扬不邀功,总是埋头做好自己的工作。她心情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她需要一个人安静聆听的时候,他总是在那里。
她可以开心得意,也可以低落抱怨,他从不会对那时候的她露出过多表情和反应,但她知道他有在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