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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

也就开头那一掌确实挺震怒的。

季柯捞着水扑了把面,自指缝间偷偷斜眼揩对方洁白无瑕的胸膛,怎么想都觉得丹阳这个人脑回路不同常人,就算对方修的是无边大道,依然生了把人拢入自己麾下的心思。这种奇怪的人,最适合在魔界发展了,当什么迂腐的道士。

当然魔尊大人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他进了一个最不迂腐的宗门。

不记打不记骂,前魔尊大大忘记方才雷霆震怒,此刻一颗色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凑过去问丹阳:哎,你们剑门中人是不是从来不近女色啊。

丹阳闭着眼睛调息。刚才那一怒,令他内息有些不稳,幸好尚未造成严重后果。他没有回答,却不代表对方就此消停。季柯反而更加来劲。

修道中人也有道侣吧,丹阳,你要不要试试和本双修?季柯贼笑道,还是说,你尚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要不要我好心告诉你

季柯。

丹阳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

我容忍你,有一定的限度。

他说着,竟还能微微笑一下,十分动人。可惜话却不怎么动听。

你不会想试我的底线的。

季柯噎了一下,沉默一瞬,才又开口:是么。不过我方才那样对你,你也能容忍下来。你的底线,又到底是什么?

皮囊表象,均是外在。终有一日化归尘土。你轻薄我,或是调戏我。我又何须为此愤怒呢。大道无情,剑心通明。我的剑,不掺杂念。丹阳的脸很好看,可谓天下难寻的好看,可他的眼睛更美,浸润了水汽,就减了几分淡漠。幽深的瞳孔,仿佛是最神秘的召唤,引人入胜。明明没有用任何幻术的痕迹,却比魔女还要蛊惑人心。他就这样看着季柯,和看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分别,你的心和你的人一样狡猾。难以修成大业。

季柯愣了愣,不知为何,多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背叛感忽然涌上心头,顿时漫起火气。

我又不用修你们的狗屁道。

他重重哼了一声,洗净了面孔,嘲讽道:比你们这些伪君子要好。

伪君子?

丹阳重复了一遍。

借刀杀人,背后捅剑。季柯冷笑着讥讽道,不是你们千百年来的行事风格?

丹阳微微蹙起眉头:你好像有所误会。

他的声音如同太华山上的雪一般,又干净又冷清,更诚实。

我们捅剑,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不然,你试着起身?

季柯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可是丹阳已经一跃而起,落至池外,他披上了衣服,微微侧过脸。

这座池子于我如补药,对毫无灵力的人,怕是会补过头罢。

你方才那么激动,任灵气洗涤经脉。这会儿,恐怕一时不得起身。

这里环境幽深,无有人来,如今天色渐暗,怕是要有一场大雪。温水衬雪,倒不失为风雅之事。丹阳发梢还滴着水珠,眼中水波一荡,倒是荡在季柯心上,可惜池中人现在无暇欣赏美人。二师弟,慢用。说着,便如白鹤一般,飞身而去。

衣衫飒飒,徒留手软脚软动弹不得的季柯一个人。

季柯眼睁睁看着丹阳扔下一堆话离开,一句脏话滚在喉间硬是憋着没有吐出来。这天下若再有人说丹阳惜字如金,他一定要将此人扔去喂狼。呵,他姥姥的这么点说话水平,全用在怼他身上。可以的丹阳。

不过他倒是确实再次认清了一件事,如丹阳所说不错,他们剑门的人。

捅人当真当面捅。

元明很郁闷,他极少郁闷。今天格外。

他今天闲来无事,就在房里窝了一天,上午看道德经,下午看心经。把一颗心看得通彻透底。趁着感悟的东西还热乎着,拎着剑就想出去耍耍。

才刚起势,就看见小师弟飞奔着过来。

五师兄你该扎头发了。

向来喜欢拢着头发的元明

他又刚起势,丹阳就过来了,带着一身奇怪的水汽。

丹阳看了他一眼:你该扎头发了。

元明:

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稍微有些暴躁。他都这个模样几十年了,怎么突然之间都看不习惯非得让他扎起来了!

凑巧元真过来找丹阳,看见元明:老五。

元明道:三师兄。

你可见过大师兄?

他往大殿去了。

元明答着,心中暗道,终于来了个正常说话的。

元真应了一声,揣着刚到手的消息去找丹阳,临到走时,忍不住把元明看了又看。

老五。

老三斟酌着:虽然如何打扮是个人喜好,门规从未强制要求

但是,有小师弟一个喜红妆也就够了。元真诚恳道,大男人头上簪朵花,其实并不是特别好看。并不是人人都像老大和老幺一样长得能够忽视他们身上一切怪异之处的。

元真还急着要找人,所以没时间和元明多说,心里想着是不是抽空要和师弟交流下感情,免得审美出了差错还不能及时知道。嘴上先哄了两句:不过就算簪花师兄也爱你。

急匆匆走了。

元明:

剑门的师兄弟是真的挺真爱的。这样想着的元明,终于伸手摸到了那朵不知何时别在发间的大红花。冰天雪地难有花寻,这朵花看着新鲜,一定是新采来的。说起来

他今天看心经时,确实有打过一个盹。

娇艳的花映出娇艳的面孔。

小师弟羞怯的神色后藏着狡黠的笑容。

元明知道是谁干的了。贼喊捉贼,真够可以。

第13章 丹门来访

元真所寻大师兄正在大殿,微微躬着身,给祖师爷供香。

画上道人发须皆白,仙风道骨,容貌却清俊非凡,藏纳了无尽智慧的眼睛含笑看着他。

丹阳拜了几拜,将香又插回炉中,安静地想,大天下大和,剑门身居高位,已安载一千二百年,依他之性,但愿还有无穷个一千二百年,可以供门下弟子蹉跎下去。大道修习之苦,人间亲友之乐,又能说哪个是必须要追求的。

他的心愿很简单。

护他所护者,度其生。

但若世道不允。

即便是杀他所厌,也是无妨。

大师兄。

元真匆匆忙忙赶进门来,郑重道:山外弟子,传了消息回来。

丹阳抬起眼:人呢。

人还没回,先遣信鸽将消息递了过来。

信鸽

丹阳伸手接过纸条,垂下眸子,信鸽,飞的怕都没有人快罢。他毫不掩饰对这种通讯手段的嫌弃,一目十行地将简讯看完,便拧起了眉头:没有异状,是什么异状。

弟子信中所言,外界一切安好,自蓬莱至朝堂,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

没有异状,他太华山圣地的竹林是逍遥子闲得没事白削的吗?

元真猜测道:如此只能证实一件事,此事要么极为隐秘,要么,尚未传播至此。

丹阳将纸条一扔,沉吟片刻,下了决定:我要去丹门一趟。

既然外面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怕是只能他亲自去渭水探个虚实。但依丹阳现在的功力,去渭水对上能让逍遥子吃瘪的对手,怕只有被人砍的份。自保都难,谈何护住剑门。要回到原先的功力,起码得在太华山圣地泡上半载,时间不允许。最多到年底,群英会就要召开了。到时候逍遥子若归不来,难道还要叫别的宗门看笑话,把宗主不在这事传个沸沸扬扬吗?

宗主不在,首席弟子也不在,全场只有老三镇守。不像话。

若能上丹门求药,兴许他能在一个月内恢复全盛时期。

唯一顾虑之处就是。

它实在太远。

在西海。

与东海的小蓬莱,隔了一个大陆之远。

如果是寻常的丹阳,元真是不必担心的。但现在丹阳看似无恙,却亲口说他受了伤。不知道这伤究竟如何,他一个人出去可以吗?元真忧心忡忡:不如我派弟子修书一封,送往丹门。省得你亲自

丹阳打断了他:你要怎么说?

说剑门首席弟子身受重伤求药一用?还是请丹门大师过来把脉治病。不论哪一种,对方先欣喜若狂跑上太华山围攻一通罢。

元真哑然,捂住额头。

三门首位这一争,毕竟是持久而长远的矛盾,兄弟情深是不可能的。但他很快又提出了质疑:既然如此,大师兄你亲自前往又有什么区别呢?要是被人扣在那里更惨吧。

我等不了。

大师兄!

两人僵持不下,时间却不容许他们还有分秒的蹉跎。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元武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师兄,三师兄。你们在吗?

屋内凝滞的空气得已缓解,丹阳手中长剑瞬间消融,元真悄悄收起袖中乾坤宝袋。要是刚才大师兄一言不和就以武力说服人,他早就将对方收入袋中了。没办法,这是对付大师兄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劝不听,打不过,只有以武制武。

元真松了口气,松开制住丹阳的手:我出去看看。

丹阳嗯了一声,见他出门。抬起手掌,自掌间凝吐剑气,幻出一柄蓝色小剑。

剑门中人,修的是剑道,悟的是剑心,身体中流转的都是剑灵之气,是以能将剑气化作实体。譬如元真,上回就将剑气化作微型的太华山。这其实不仅仅只是太华山,元真的灵气与太华山相通,太华山中任何异动,都能在他掌心幻像中同步反应出来。

这柄剑,是丹阳的剑,名为惊鸿。它是丹阳在神兵冢中亲自带出的。修为大成后,惊鸿就化为灵气,融入他的身体。需要时再化出长剑模样来。

丹阳已经很少用实体剑了。天下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他不得不化。光凭剑气不足以震慑别人。

破关之时最忌打断,可他还犯了两次,一次是被迫,一次是自己主动,幸好第二次造成的伤害不大。但也足以令丹阳反省自身,时间不等人,他确实需要尽快恢复功力了。小剑冰寒,剑身通明,丹阳不期然想到唇间那抹柔软的暖意。他很难得的失了会神。

师兄。

推门声令丹阳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收起指间惊鸿,旋身望去。

元武和元真推门进来,欲语还休。

丹阳注意到元武的神情:何事。

元武道:我刚巡山时,看到台阶上有两个人影正在上山。

丹阳微微侧了侧头。

听三师兄说你要去丹门,我想可能不需要。元武想着那两个略熟悉的身影,表情有些复杂,他们应该已经有人来了。虽然是爬台阶上来的,还不知道爬了多久。

丹门,字面意思,以炼丹入道。如果说剑门靠近攻,法门靠远程,丹门大概靠补药吧

自然法术、剑术、炼丹之术,但凡修道中人,多有涉及。不过侧重程度不同。如果按照这样的理解,在大世之间,丹门这样的门派应当是不足以立稳脚跟的。因为他们弱。

可是所有人都该记住一点。

你总会有受伤,需要丹灵妙术救命的时候

一连爬了一千多阶,诸明宣有些气喘,这时候就显现出剑门中人的好处了,所有门派之中,他们门派是最健壮的。天天练武能不壮吗?

雪山巍峨,连片廊沿楼角都看不见。修道的门派都这么高冷非要藏在深山之中吗?与世隔绝一般的神秘,有本事不要吃喝拉撒,别以为他不知道在丹阳的带头之下剑门五谷均食,沾尽了人间烟火气。

师父,你累吗?还是我带你上去吧。

他身侧跟了个背着篓框的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标致。松书凝忍不住要伸手搀诸明宣,一双灵动的丹凤眼此刻正满是担心。

诸明宣当然累,但他不想在自己徒弟面前露怯。只笑道:这么点路,当然不在话下。

可是你满脑门的汗。松书凝没好说。

绕过一道山角,白玉大门终于露出一些面貌来。诸明宣顿时来了精神,连连道:就在眼前了。书凝,为师同你说过的,做人和炼丹一样,不至最后一步,不知成功与否。可若早早放弃,是绝无可能看到最终结果的。

松书凝动容道:弟子明白了!

站在大门口迎接的元真等人揣着手有些不大明白。

这师徒二人瞎激动什么。

丹阳负着手,冷冷瞧着正哼哧哼哧爬山的两人,眼中闪过沉思。丹门无涯真人大弟子诸明宣,是炼丹奇才。所有人都以为总归是他继任宗主之位,却不想他二话不说,径自让师弟裴成碧当了宗主,自己退而隐之成了长老。他已不出山多年,这会来干什么?

还是爬来的。

和裴成碧吵架了?

但姓裴的,倒确实是个料理事务的人才。

想到这里,丹阳忍不住横了元真他们一眼。同样是师弟,看看人家,早早为师兄排忧解难。就你们几个死命推脱宗主之任。

无故被眼刀刮的元真几个头皮一凉,琢磨着是不是要下雪了怎么这么冷。

等到诸明宣和松书凝千辛万苦爬到剑门大门,就见到剑门一排管事的个个揣着手披着裘衣,仙风道骨的,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们。

还能指责:早就看到你们了,爬这么慢。

诸明宣一口气没能提上来,气道,那你们不会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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