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意见穆钧面有疲色,给他煮了盏茶递上。
“谢了。”穆钧接过茶浅饮一口,朝盛景意道谢。
“要不要我帮你批一点,我会仿你的笔迹。”盛景意说道。她和穆钧一起学了几年,对彼此的笔记都很熟悉,至少肯定比朝臣们要熟悉。
穆钧精神一振:“可以吗?”
盛景意说道:“你不在意,自然可以。”
男人大多喜欢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她不知道穆钧是不是例外,这事就和跟个公司老总说“我模仿你笔迹给你签几份合同”差不多。真有人敢那么说,公司老总还不撅蹄子把你蹬了?
穆钧却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在意。”
盛景意看了穆钧一眼,也没和他客气,挪过一叠奏折便坐在穆钧身旁看了起来。
屋里静得很,只时不时有翻动奏折的声音和刷刷刷书写的声音。等遇到有争议的奏折,他们才会停下来讨论一番,商量好该怎么批复再写上去。
三天眨眼便过去了,贡院大门一开,寇承平一丝不苟地执行了盛景意的话,直接把李阳华囫囵着捎进东宫去。
盛景意看到锁院考了三天试的李阳华,顿时惊呆了。
这个浑身脏兮兮、目光无神、神色憔悴的家伙是谁?
她那么大一个清朗俊秀的三师弟呢?
李阳华触及盛景意的目光,脸顿时涨得通红。
贡院锁院三天,对号入座,位置狭窄,没地方洗澡,厕所不能随便上,吃得也不好,精神压力还大,谁出来不这样啊!
都怪他这混账妹夫,不等他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来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我的师弟不可能这么脏兮兮
李师弟:tat
第147章
有穆钧在,盛景意也不避讳那么多,叫来两个小内侍领李阳华去洗刷干净,自己先与寇承平他们闲聊。
李阳华真是恨不得扎在客房的浴桶里不出来。
可惜再怎么磨蹭,也不能真的躲在客房里不出去,李阳华还是换上内侍准备的衣裳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人前。
盛景意一看,这才是自家师弟嘛。
盛景意笑着让李阳华默写一下考场上写的文章,给他们预估一下考得怎么样。
李阳华对此早有准备,默写起来那叫一个流畅。他默写完还说出自己的考后感:“前两天好些题目我都见过的,策论的题目我也写过几回,应当不会落第才是。”
盛景意没立刻下结论,而是把李阳华默写的答卷分了一半给穆钧。
他们每看完一张,寇承平他们就拿一张过去围观,不过他们不擅长科举这方面的学科,看起考题来都迷迷蒙蒙的,只觉得李阳华的字越写越好了,别的全没看出来。
盛景意看完自己那一半,又换了穆钧那一半过来,全程都没评价什么,弄得李阳华一颗心七上八下。
要知道盛景意和穆钧虽然不是考官,但水平摆在那里,他们要是觉得不行,大概就是真的不行。
盛景意很快把答卷扫完了,她见李阳华一脸纠结,笑着说道:“答得不错,别急,过几天应该就有结果了,到时我给你配几个人护送你去看榜,免得你被人抓走。”
榜下捉婿可是科举兴盛起来以后出现的经典戏码。
有了科举之后,官场更迭十分频繁,连宰相几乎都是几年一换,能靠祖荫坐享荣华富贵的也就那么一两代人,所以大伙想要维持家族兴盛,最好就是把女儿嫁给刚刚高中的进士郎君,通过联姻为下一代织就一张官场人脉网。
有的人想走捷径的话,甚至还会重金诱惑寒门子弟娶自家女儿!
盛景意这几天听人说起科举趣事,还知晓“榜下捉婿”有时候都已经明码标价,进士娶妻不仅不花钱,还能大赚一笔呢!
李阳华听盛景意这么打趣,先是心中一松,接着又面上一红。
他也二十出头了,前头一直没想着相看,继母也没有替他操心过这事,拖着拖着就耽搁了。
早些时候他对盛景意是有那么一咪咪心动,后来被盛景意打击的次数多了,他那点念想也就放下了。
再后来盛景意与穆钧订了婚,他更是把心里那点小苗儿掐得一干二净。
这会儿听盛景意提起榜下捉婿之事,李阳华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在场的人里头,也就他和徐昭明还单着了,他还比徐昭明略长几岁,确实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李阳华正儿八经地说:“我的婚事不急,等祖父来京,我看看祖父怎么说。”
李县令这几年政绩不差,只是在朝中没根基,年纪也不算小了,上够不着破格提拔、位列宰执的边,下又比继续蹉跎于县令之位上要稍微强一些。
今年磨勘总算把李县令调回临京到户部任职,只是他手头还有许多事要交接,又休几个月的假才能轮得到缺,李县令便先回老家探亲访友去了,连李阳华春闱都没赶上。
不过这几日也该到了。
盛景意见李阳华一本正经地汇报这些事,也就没再调侃他,他们出宫时还真点了几个侍卫跟着李阳华,好保护李阳华的清白!
放榜当日,李阳华坚决拒绝寇承平他们陪着去看榜,生怕他们再拉个横幅。万一他们大张旗鼓地拉好横幅祝贺他高中,自己却榜上无名,脸岂不是丢大了?
李阳华紧张地挤在人群里等着人来张榜。
盛景意那边却是早就得知了李阳华的排名,心情轻松得很。
李阳华在金陵参加的乡试,当时金陵人才济济,他们又没给李阳华搞靠前特训,李阳华的排名比较一般。
这次李阳华经过轮番点拨,勉勉强强也算是开窍了,排名一跃到了前三。
只是前三的水平相差无几,排名先后并不全是看文章,穆钧早前递来的消息是李阳华排到了第三。
反正她们也出不了三元及第的师弟,第三已经是很令人欣喜的名次了,盛景意心情很不错。
不过放榜后的第二日就是殿试,李阳华还需要继续稳住心态,盛景意便没把准备好的“贺仪”送去,只意思意思让人去祝贺了一番。
李县令已经到临京了,在寇承平安排的宅邸里住下,听到人来报喜后喜不自胜,精神抖擞地接见着登门道贺的人,只差没把“我孙子超级牛逼”这句话刻在自己额头上。
不枉他豁出老脸让孙子拜入萧西岩名下啊!
当时他也没想到,穆钧他们能有这样大的造化。往后他孙子就不是朝中有人那么简单了,而是直达天听!
即便这孙子还不太成熟,往后磨练磨练,总能比他有出息的吧?
人老了,不就希望儿孙成材?
儿子不能指望了,孙子有出息就好!
李县令脸笑成一朵皱巴巴的老菊花。
第二日穆钧要跟着当今陛下去看殿试,早早便起来了。
盛景意派人去请李婉娘进宫,方便第一时间听消息。
她还顺便把赵圆圆也请来了,这小姑娘已经抽条,身材越发窈窕,被请进宫也不忸怩,屁颠屁颠就来了。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玩了小半天纸牌,最终以赵圆圆脸上贴满纸条告终。
赵圆圆哭丧着脸说道:“你们欺负人。”
盛景意有点小心虚。
临京这地儿,可爱的小姑娘不好找,她早前来得少,也没认识几个,可不就逮着赵圆圆逗着玩。
纸牌这玩意,数学好的人玩着是挺占优势,她和李婉娘拉着赵圆圆打牌确实是在欺负人啊!
盛景意帮赵圆圆把纸条都取了,叫人送来新做的茶点哄小姑娘。
穆钧派人回东宫递消息的时候,赵圆圆吃得正香,却听那内侍禀报说当今陛下点了李阳华当状元。
盛景意朝李婉娘笑道:“师弟这排名倒是越考越靠前了。”
李婉娘也很高兴,眉开眼笑地说道:“全靠你们督促,以前我们几个当姐妹的都说不动他。”
她这哥哥她知道的,天资还挺不错,就是性格比较冲动,从小是坐不住的性格。
要是没人点拨,也不知还要横冲直撞多久!
既然殿试名次都出来了,盛景意便去抱出厚厚一叠文稿交给李婉娘。
盛景意笑眯眯地说道:“这些是春闱前我们捋出来的,后头附带参考书目,早前师弟还没考完,我怕影响他发挥扣下了一部分。现在既然考完了,你把这些带回去给他,就当是我们祝贺他高中的贺仪了。”
李婉娘抱起那叠沉甸甸的文稿,想到考后这几天放飞得离开的兄长,不由沉默下来。
有这样的师兄师姐在,她兄长估计要活到老学到老了?
赵圆圆凑过去看了眼那叠文稿,莫名觉得平衡了。
看来,盛景意不是针对她,而是真的喜欢给好朋友送题集啊!
李婉娘与赵圆圆一同出了宫,各自归家。
李阳华这几天走路都是飘的,等状元砸到他头上,他更是开始同手同脚起来,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连骑马戴花都是懵的,多亏了有盛景意给他的人护着,要不然他估计连自己被抢了都不知道。
等想起家人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李阳华谢绝了同年们的邀约,糊里糊涂地回了家。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李婉娘把盛景意的“贺仪”转交给他。
李阳华一下子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完全清醒了。
就是一个状元而已,有什么好飘的,北朝廷时差不多一两年就出一个状元,其中能被人记住的又有几个?
何况他这个状元恐怕还有点水分,比如他就觉得程怀直的学问比他好,当今陛下点他为状元,恐怕还是看在穆钧他们的面子上!
李阳华说道:“我会好好看的。”
李婉娘见李阳华没了刚回来时的飘飘然,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自古以来许多得意就猖狂的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她还是希望自己兄长能脚踏实地地成长起来,以后能顺利在朝中立足。
幸好盛景意很了解她兄长,提前给她兄长准备了这么一份“贺仪”。
李家上下一团和气。
可惜这份和气没持续到第二天,傍晚李父夫妻俩就来了,继母钱氏一见到李阳华就分外热闹,拉着李阳华的手对他嘘寒问暖。
李阳华拧着眉头,直觉觉得继母怕是不安好心。
果然,一顿饭吃完,继母就图穷匕见,说要给她相看个娘家侄女,两家亲上加亲。
李阳华冷笑一声:“是那个去年刚落了一胎的,还是那个偷人东西差点被扭送官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