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是真急了,揪着张叔夜:“你可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变局,不用行贿。现在都一个月了!官家等了两个月!”
张叔夜道:“单凭贿赂官员,想让天祚帝改变立场很难。只有一个人能让他采纳咱们的建议。”
“谁?”
“斡鲁补!”张叔夜非常坚定:“只有金国逼近中京府,逼的天祚帝仓皇出逃才行。”
童贯讶然:“你的意思是,辽国被金国逼得,和大宋签订城下之盟?”
张叔夜坚定的点点头:“对!”
耶律延禧又派遣自己能言善辩的官员去出使宋朝,劝宋主接受黄龙府以南归他的出兵条件,这已经很多了。
……
林玄礼骂骂咧咧:“真他娘的不讲理,打下女真人的地盘,还用他给我,他不说给我,只要是我打下来的地方也归我。这么远的距离讨价还价可太难了,科技赶快发展吧。”
科技再发展发展,以后拉个群就能谈出兵价码,那才棒呢!但凡给我橡胶树,我就能试着搞发电报,虽然贵点吧,费点劲,还得提防有人偷东西,可是真的很快呀。别像现在似得,每次价格交涉最少要十多天才能送到,每次都得打开自己写的‘前情提要’看一看。
章援问:“官家指的科技是???”他本来习文练武,最近几年才开始补理工类的知识。
林玄礼看看他这张年轻版章惇的脸,心情稍微好点:“谁知道呢。或许再过些年,仙猫传里的传音喇叭会变成真的。”
他心情烦闷,不只是因为谈价格。赵福绵生了个孩子,年方二十九岁的皇帝正式晋升成叔爷爷。朱太后一看这事儿,非常有紧迫感的开始给秦王观察同龄的中低层官员家的少女。
还有某些官员坚持哀求官家不可以御驾亲征,以及另外一群官员苦求官家不要册立秦王为太子,最好另立一个宗室子,这样万一有亲儿子了好废掉。
而观稼殿前的嘉禾……他瞪大眼睛一株一株的看麦穗,发现杨戬没撒谎,同样变异变大的稻谷只有八株。
苗氏袖着手在旁边看官家又跑来扒拉稻子苗,叹了口气:“确实只有八株。”
林玄礼回忆了半天孟德斯鸠(其实是孟德尔)的豌豆,啥也没想起来,但既然是变异的,有一半又突然不变异了也有可能。幽怨的叹气:“我种了二十粒啊。”就这么一年一季的种,反复培育,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凑出一亩地的杂交水稻,要想攒够能天下推广的,还真不容易啊。
就算每次能翻十几倍,但一年一季收获,能翻倍到百亩就需要很多很多年。还得单独筛选种子。
杨戬垂手道:“官家,燕雀在下种之后会翻找种子吃,嘉禾的种子最大,或许是些不知感君恩的燕雀吃了去。”
官家依旧唉声叹气。直到一只小黑猫跑过来拱他的腿,这才拎起猫猫去吃小鱼干。
宫里的猫挺多,但有些身上有虱子,只有先帝嫔妃养的猫特别干净才能吸,其他的猫得保持距离。
……
谢宝突然求见,立刻就被召进宫。
林玄礼还在埋头批奏折:“什么事?”
谢宝踟蹰了一下:“官家,臣想为侄儿讨个封赏。”
“你侄儿多,说的是谁家的?”
“谢璀的儿子谢英,今年十五岁了,蒙圣恩封为游击将军(散官,从五品上)。这孩子有志气,一心只想到官家殿前效力,随官家出征,不想坐食俸禄,也不想弃武从文去考进士。谢英求到臣眼前,臣厚着脸皮来求官家,三班奉直、殿前侍卫恰好有空缺,要补人,官家赏给他吧。”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十五岁太小了,叫进宫来,我看看。”
带进宫一看,身高六尺,看着和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暂时补了三班奉直的位置。
打算等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要不要拨给小宝,小宝身边有点缺少可以用的同龄人。
……
一直到宣德十一年的中秋节,酥香洁白的苏式酥皮月饼、山西的酥脆空心月饼、油汪汪的广式蛋黄莲蓉月饼,厚土生春总有应季新品,官家也直接调货分发给官员们作中秋礼盒,再从内库出钱给厚土生春。等年底结账时,再从厚土生春把交子拉回内库里。虽然麻烦,但是账目清晰。
苏东坡病病殃殃惊坐起:“别人都是每样五枚,我为什么每样只有两枚?老夫什么时候失宠了?”
王朝云皱着眉头:“呀,这是官家口谕,每样只能给你半块吃,吃多了伤身。故而少给你,你怎么忍心和孩子抢一口点心呢。”
苏东坡:“这倒是。还不快派人去买!”
正是这朝廷上下一起啃月饼,赏月,吟诗,喝酒,吃葡萄,拆螃蟹,做橙酿蟹、熬制秃黄油。
宫中的中秋夜宴热闹非凡,官家和兄弟姐妹们玩击鼓传花,侄子侄女以及侄孙侄孙女们叽叽喳喳。林玄礼本来想击鼓传花讲鬼故事,以吓到美人和小朋友为标准,被两位太后联合制止了,只好改成讲笑话,以太后们为标准。
王繁英小声抱怨:“我刚想了好几个可怕的故事呢。”
林玄礼低声说:“晚上可以单独讲给我听。”
今年没大宴群臣,为了省点钱贴补军事,就只是家宴,讲的小故事全年龄向。
宴会散后,帝后二人又在菊花花圃中,对着月亮喝了一会,这些菊花盆栽开的极好,搁在中宫寝宫的院子里,随风飘散着淡香。
讲了好些个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血腥暴力、黄色、十八禁都不够用的小故事。林玄礼有聊斋和各国恐怖电影垫底,王繁英也有各个宇宙中的恐怖故事,她还记得住的都说精品中的精品。
史官默默的听写,听了一会觉得瘆得慌,往烛火旁边挪了挪,只觉得这夜风和秋季的虫鸣、鸟叫、深夜的猫叫都变得非常诡异恐怖。
一个傻大胆一个见得多,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苦了旁边伺候的宫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还做了一夜噩梦。
……
金军趁着花好月圆时,攻陷辽京临潢府(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
数日之后,消息传到辽国中京,还来了金国使者,来招降辽主。招降当然不可能成功,这只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再次御驾亲征,以此消耗辽国国力。
金人发现了,辽主每次都会先行撤退,非常打击辽国的士气,对金国倒是很有好处。
耶律延禧得到又一个京城被攻陷的消息时,手里的金杯一下子滚落在地,辽五京竟然被女真人攻下了三个!虽说这三个都是在东北边陲的,但是,但是这也太可怕了。区区一个几个部落,几千户,短短数年间竟然壮大到这般地步。
他有点茫然,然后是愤怒:“他敢派人来招降?招降朕?”
童贯心说:只要你自己别去,让我选将,你们都能打赢。
丞相义愤填膺:“这金贼来使口出不逊,非说辽主的父亲完颜阿骨打,在为辽主征讨时,被辽朝的官员派人以乱箭暗杀,说什么无罪被诛,要天祚帝交出当年设计谋害阿骨打的主谋元凶,还有那次战争的主帅的人头。又说多年来被契丹人勒索威逼,女真部一年劳作从朝至暮,还倒欠着辽朝的贡品,这些事他们都要追究,真是大逆不道!”
萧奉先本来正在愤怒,一听说完颜阿骨打的事,忽然心虚。他当年心高气傲,做的事并不隐匿,只要主帅往外一招,自己没处跑,解释也解释不了。万一有人趁机进谗言,说都是萧奉先引起了这场战争,杀了他就能平息战争,那就完了。
耶律延禧没想那么多:“打仗时谁死都很正常,他爹凭什么不能为王战死?阿骨打算是个忠臣,倒是生出他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萧奉先:“养出他这种狼子野心的儿子,就是完颜阿骨打的罪,他还被追封为皇帝呢!”
丞相:“金贼酋斡鲁补,他要陛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献上公主给他和金贼伪王填充后宫,还有许多过分的话,臣说不出口。”
耶律延禧考虑了半天,又对着地图端详。已经隐约要同意宋主的建议了,那不算太坏,虽然会损失燕云十六州,可宋军应该比辽军强,毕竟宋军这些年来一直在和西夏交战。可是朝臣们劝说的也有道理,这国土借出去的,从来都要不回来。
“童贯。你带封信回去,让赵佶带兵,到边关来我们再谈一谈。” 在斡鲁补的步步紧逼之下,赵佶的要求都没那么过分了,毕竟大宋算是个强国大国,而小小的金国算什么东西。
……
在淡墨涂色的地图上,金国逐渐形成了对辽国的弧形包围状态。
童贯和张叔夜终于带回来了好消息。
林玄礼大喜:“快把准备好的旨意颁下去。”
下旨,立六哥宣宗之子、知六军节度使、开封府尹、秦王赵森为太子。明说了,不用过继子嗣,当今官家自诩会在太庙中永享祭祀,不需要过继子嗣来继承香火,他和大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尧王传位舜王,那还只是女婿。
赵森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还在想十二岁过生日时能不能成立自己的马球队,慌忙上表推让。
林玄礼拽他进屋谈话:“小宝,你别推辞了,册立太子的仪式还要准备几天,钦天监选好日子还不知道要订到那一天嗯。册封之后我才能御驾亲征。给我省点时间。冬季之前得在燕云十六州修好军营,耶律延禧那个凑不要脸的可能会临时反悔,我得趁着他没反悔,赶紧把生米煮熟饭,嘿嘿嘿。”
赵森知道叔叔等了多少年,但推让三次是礼制,直接答应下来他都觉得心虚:“叔叔,我简化一下?口头推辞。”
“行。史官你记一下。”
史官幽怨的说:“官家,不论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臣都记了下来。起居注就是寸步不离。”
赵森顺势就跪下了:“赵森愧不敢当,请官家收回成命。”
林玄礼虎躯一震,王霸之气终于抖对了一次:“我觉得你行你就行。朕决定,太子就是你了。”
“赵森年少德薄,恐怕不能承担官家厚望。”
“年纪小会长大,德行要日积月累。不要妄自菲薄。”
“叔叔正当壮年,一切都未可知,不必急于立储,若要立储,等到您五十岁再立也不迟。”
林玄礼:“哼,你敢管我?我就要立储。”
赵森含泪道:“父死子继乃天理也,赵森并非叔父之子,冒承太子之位,恐有欺世盗名之嫌。还请官家另过继宗室子字,不要因为我而悖乱礼法。”
林玄礼托着腮:“小宝,四次了!差不多了。”
赵森哭着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侄儿愧不敢当,良心不安。”不能对不起父亲。但这又对不起叔父,天下还有比绝嗣更严重的事么!!自己这身份占尽了好处,小时候受宠无忧无虑,长大点就要当太子,这么大的意外之喜,只觉得良心都不安了。
林玄礼有点惊讶,哇这么善良的男孩子,不愧是我亲自带大的:“当年六哥立我为皇太弟时,又何曾想过那么多呢。我一半是为了回报六哥,另一半则是因为,你确实是个勤学上进,善良又正直的好孩子,可以做好一个太子,将来也可以做好一个皇帝。”
赵森:“呜呜呜呜呜”
林玄礼:[当年六哥说拿我当儿子看,我还叫了他一声爹,他立刻充满力量的……揍我。]
[六哥:皇室禁止玩伦理梗!]
[好吧好吧。]
册封太子。昭告天下。
林玄礼:“哈哈哈哈秦王,一天秦王府都没住过!秦王府照旧还是我厚土商行回事的地方。”
不知道章惇在主持完仪式之后,为什么神色那么复杂,这不重要。
立刻下旨,皇后监国,八十万禁军分出十万人来,侍奉官家御驾亲征。奏本由皇后批阅,重要大事报给官家知晓,太子继续好好学习,只管出席重大仪式和接见外国使者——先给官家送行。
旨意很长,方方面面的都安排的非常稳妥。太子的日程表依然是十天休息一日,这在十天中增加了去旁听权知开封府事宗泽判案、或者刑部审案的项目。以及继承了官家的作风,要单挑宫中侍卫。
随军出征的官员名单八十余人,看起来也是官家亲自拟定的。
除了携带大量火器之外,还带了许多‘黑玉断续膏’和医用酒精,以及贾岱玉本人。
种师道已经带兵恭候在河北道。
林玄礼欣赏的看了看垂手拱立的张叔夜,心说:让我看看,在历史上收服宋江,平定方腊的你,在现在有多大本事,到时候让你出谋划策,应该能相当不错。
又看了看管理整个汴梁城的宗泽,心说可以,如果金国敢搞围魏救赵那一套,跑来奇袭我东京边梁——郭药师那个带路党还没归顺大宋,但万一呢。有宗泽,七十万禁军听你调遣,朕担心个鸟,朕要去直捣黄龙。互换偷家!
大军出征,行到城外五里处,停了下来。满朝文武都在此处送别。
林玄礼端起一杯酒,对着头戴凤冠、贴了一脸珍珠花钿、身穿翟衣的王繁英:“娘娘辛苦了。宫中府中,山河社稷,都托付给你了。”
王繁英难得的精神抖擞:“臣妾定不负重托。”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章惇老成谋国,韩忠彦稳重端方,徐绩精明强干,三位丞相辅佐皇后和太子打理朝政,朕很放心。”林玄礼格外看了看眼含热泪的章惇:“苏东坡的病情不太乐观,我知道你一向宽宏大量,不要和他计较。”
章惇:比起反讽我宁愿您直接说。
林玄礼决心从出征到归来期间都不喝酒,只是把大朝会时前八排的官员都点了一遍名字,寄语几句。
然后带着太子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