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碗药!”慕长安猛然惊醒,德妃自己弄不来毒药,可如果皇帝让她送去的那碗药就是毒药呢?
青鸾立马捂住她的嘴,“主子!别说了!”
慕长安颤抖着拉下青鸾的手,“我杀了德妃娘娘,和她的孩子?”
“没有,主子,您不知情!好了别说了,以后都别说了!”青鸾也哭,却还是安慰着慕长安。
她太蠢了,竟然相信那一碗只是堕胎药,皇帝都诛许氏九族了,怎么还可能放德妃一条生路呢?横竖他是不打算让娘娘活着的。
慕长安自然再也睡不着,也不敢出去,只能派手下的人继续去打听消息。这么大的事情,各宫应该都是知道的了,与德妃交好的妍嫔让宫女过来传话,说让慕长安安分一些,这个时候要是惹到皇帝,怕也会被牵连进去。
唇亡齿寒,宋妍家与德妃的许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处境自然比慕长安更危险。
慕长安所在角落里默然流泪,青鸾什么安慰的话也不起作用,最后主仆无声相对,夜那么长,皇宫那么静。德妃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尊贵的女人,许家也是举足轻重的官宦世家,如今皇帝羽翼丰满,他们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苦熬了一夜,天终于彻底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第6章
德妃已薨,皇室对外宣称她是畏罪而亡,服毒自尽,匆匆下葬。至于腹中那个孩子,成了慕长安和皇帝之间的一个秘密,他们自然谁都不会往外透露。皇帝不在乎名声,也不留任何情面,同时将许家也收拾地干干净净。
皇帝下了死手,这反倒没有引起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强权之下,旧臣文官人人自危,没有人敢跳出来指责皇帝的残暴,只求这大难不要落到自家身上。
德妃头七的时候,宋妍拉着慕长安偷偷在芳华轩后院给娘娘烧纸钱。
“你说,德妃娘娘会不会怪我们?”慕长安蹲在火盆旁边,将手中的纸钱一叠叠往里放。
“这样烧火会灭掉!”宋妍用树枝打了一下她的手。“怪我们什么?我们能做什么,你说说看?”
慕长安什么都说不了,没有办法告诉妍嫔妃夺了德妃性命的那碗毒药是她端过去的,没有告诉说德妃死前要见她,她却因为心虚而没有去。
如若这些说出口,妍嫔肯定会骂她。妍嫔凡事都比慕长安有主意,会盘算,如果换做是她,会不会拒绝皇帝?
两人将烧下来的灰埋在了院子里。
“德妃姐姐,你安息吧。”宋妍叹息道。
“德妃姐姐,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大概很快会下来陪你。到时候我给你当牛做马来赎罪。”慕长安在心里说。
“你知道如何自救吗?慕长安”宋妍抹了一把眼泪道。“许家已经没了,你觉得皇帝会放过宋家和慕家吗?”
断然不会,皇帝收拾谁只是个先后的问题。
宋妍从头上摘下一支红宝石簪子,塞到慕长安手中,“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兵行险招。”
“什么?”慕长安怔怔地问。
宋妍转头看看四周无人,附到她耳边,宝石下面藏着毒药,足以杀了要我们死的人。”
要她们死的人。。。皇帝?手一抖,簪子瞬间从手中滑落,宋妍先她一步接住。又重新塞到她手里,“我也会找时机,死我一个,能让宋家人全活着,我无怨无悔。”说完,宋妍理了理裙摆起身。
慕长安忐忑地上前拉住宋妍的衣袖,压住心中的不安“我也可以。”
宋妍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下人离开了芳华轩。慕长安回到屋内,思前想后,还是将发簪藏在被褥之下。
不光是前殿,后宫也因为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人人自危。听说连平日那些个喜爱打扮,没事往皇帝那送个点心,送个荷包的妃嫔们也都收敛了许多。
德妃丧期,慕长安没有再见过皇帝,她躺在松软的床上不禁想,德妃娘娘跟了他这么多年,皇帝真的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么?至少有一点点愧疚吧?她不懂皇帝为何要让她亲手去送这样一碗药,又骗她说是堕胎药。
今日是青鸾值夜,床上的幔帐已经放下,她怕黑,所以即使就寝时候也会留一盏油灯,暖黄色的光亮透进来,她睁着眼睛睡不着。
“你说她会恨我吗?”慕长安翻身对着床口问道。
青鸾没有回答,难道睡了?伸手撩开幔帐,昏暗的屋子里找不到青鸾,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稍远处的木椅之上。慕长安心中害怕,但是稍微仔细点看,就发现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慕长安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跪到冰凉的地上。
“过来。”皇帝吩咐。
刚想起身,却又听他说“爬着过来。”
皇帝又发生疯,慕长安咬咬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这个暴君没有什么好争执的,顺从他就行了,她手脚并用爬过去,跪在他脚边。
皇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来,迫使慕长安仰视着皇帝“你是不是恨我?”
恨啊,又恨又怕,一切的噩梦都从他逼宫上位开始,要是他。。。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是荣王做了皇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皇帝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
慕长安长发散落着,只身着淡薄的寝衣,纤细的手腕撑着地,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饰便是那碧绿透明的镯子,身子不住地发抖,咬着嘴唇强忍着恐惧。
“想不想救慕家?”他轻问,身着一袭暗金色刺绣常服。这样一个残暴的君王,手上拿捏着天下人的性命,即使是平静地说话,慕长安都觉得不寒而栗。她将身子伏得更低,放过她这个小贵人吧。
“想不想坐上皇后的位置?”皇帝又问。
慕长安跪着仰头看向他“臣妾不想当皇后,慕家也从未有过二心,皇上放过臣妾吧。”她无法猜测皇帝的心思,叫她去送那一碗毒药到底是故意逗弄她还是别有深意,朝堂上的斗争她不懂,这后宫之中的盘算她更不明白。
与德妃交好纯粹是因为当年的情分,慕长安从未想过要加入任何一派去害人,也未想过使用任何手段往上爬。即使这样,她手上已经沾了两条人命了。
坐在木椅上的皇帝伸手搀扶她起来,将她安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想不想坐在朕的身边,受百官朝拜?”
这和想不想当皇后不是一个意思吗?
“想过有这样的一天?”皇帝又问了她一遍。慕长安坚定地摇摇头,无欲无求,无事无非。
“你要是爬上皇后那个位置,我便不动慕家,如何?”皇帝凑过来,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这样的声音更像是蛊惑。
坐在皇帝身边本就别扭,现在更是不知所措。
“皇位是朕自己争来的,所以慕长安,你也要自己去争。”
当晚,皇帝说了这些明奇妙的话后又离开了,真的是位喜怒无常的残虐暴君,慕长安抱腿坐在床上思绪万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腹中的孩子都放过,将来史册之上定然不会有他任何的好话。
贵妃那边隔三差五地请她过去料理后宫杂事,没过多久慕长安便已经完全上手了,别看她如今是个小小的贵人,但那些位份比她高的妃嫔衣食住行全在她掌握之中。
今日,贵妃破天荒得将她留下来用午膳。
“本宫这几日预备举办赏梅宴,你看如何?”贵妃坐在桌边并未动筷子,她妆容精致,身着青黛色华丽宫装,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因为靠的近,还能闻到淡淡香粉味。
“臣妾自然是听贵妃的。”慕长安谨慎回答。
“那本宫要预备些什么?”
贵妃虚心求教的样子还真可爱。
和韩容儿相处多了,发现她身上哪有什么高傲的样子,只是她似乎有洁癖不太与人亲近,也不苟言笑,也没有什么琴棋书画方面你的爱好,自然和宫里其他嫔妃相处不好。
以往的赏梅宴都是德妃娘娘操办。想到这个慕长安的心情有了转变。“先是决定要在何处办,一般都是在品梅阁,命人清扫布置一番,再是给贵妃娘娘要请的命妇贵女们下帖子,大约多少人,告知御膳房他们。。。”
慕长安照着以前家里请客的样子,大致描述了一遍,当然里面还有各种细节和讲究。比如命妇们入宫时要派人去迎接,宴客的菜单点心,哪些人必须请,哪些不能请,要是想办得好,自然事事都要上心的。办得不好或者出了点错,背地里肯定是要被人笑话、落人口舌的。
午膳过后,和贵妃约定好明日就过来帮她一起筹划赏梅宴。慕长安便带着下人回芳华轩,阴沉的天下着小雪,一旁的紫心仔细为她打伞。
途经德丰殿,她停下脚步,看看前后都无人,便轻推开门进去,这一处往日来都有她爱吃的茶水点心备着,如今空无一人,院子里却有一小片开得正好的梅树,在雪中显得清冷绝美。
“主子,天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听其他宫的太监们说,这殿内一到晚上时常传出小孩哭声呢。”紫心催促,这丫头小脸冻得通红,睁着大很认真的模样,看着是真的害怕。
汪
什么声音,慕长安不顾紫心的阻挠提着裙走近些看。梅树后边的侧殿长廊上,有个小太监怀里抱着白色小狗坐着,不知他是在赏雪还是赏花,总之并未发现他们。
“好像是从别处调过来看守的小太监。” 紫心正要过去,慕长安却伸手将她拦住。
“嗯,别过去打扰了”
红梅白雪,她站在门口好了好一会才离开,亲自关上了德丰殿的大门。宫里其他地方的梅树都没有德妃娘娘院中那几颗她亲自修剪的梅花树来得清雅别致,只可惜再也无人欣赏。
刚至芳华轩门口,慕长安发现好几个带刀侍卫守在自己院子门口,皇上又来了?不对,就算是皇上也不会带这么多侍卫。深吸一口气,她挺止了腰杆走进去。
“谨贵人,得罪了!”福德也在,他弯着腰一脸的恭敬,一见到她立马行了一礼,而后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写古言。。。。
第7章
那侍卫腰间挎着大刀,神色严肃“属下在贵人的屋中发现了些东西,需要您去一趟宗人府解释清楚。”
闻言,慕长安脸色大变,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立即猜出他们找到的是宋妍给她的那藏着毒药的发簪,这物件被她压在被褥下面未拿出来。腿一软差点晕过去,幸好福德反应快扶了她一下。
完了,什么都解释不清了,私藏毒药是死罪,甚至还会连累慕家。
“贵人,贵人?”福德依旧是谄媚地笑着“无大碍,是什么东西贵人跟邢侍卫走一趟,解释清楚便行了。”
身边的下人一个个都吓得低头噤声,大气不敢喘。去了宗人府大牢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大碍?那是个只进不出的炼狱啊。
慕长安木然地点点头,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努力维持着贵女该有的仪态。
“不急,皇上说等天色晚些再走,否则不好看。”福德道。
皇帝还算给她面子了,没有让人强制把她押走,也是死的体面了。慕长安踏入屋内,里头并没有被翻乱,那只藏了毒的钗已经被找了出来,放置在木匣子内由侍卫端着。
“芳华轩的下人们怎么回事,主子回来了,都不端茶水来?”福德也跟着进来,冷着脸教训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们。
慕长安被搀扶着坐到木椅之上,惊魂未定地扶住额头。说不定此刻那道诛杀慕家九族的圣旨已经送出去了,原先想着自己应该很快去德妃娘娘面前忏悔赎罪,可没想到这么,。一切都还来不及交代。
私藏毒药若是同时被按上行刺君王的罪,不光是慕家,外祖家,还有这满屋子的下人都逃不了斩刑的下场,牵连许多人。她太糊涂了,当时就不该从妍嫔妃那里接过这只簪子。
袖子下的纤手不住地颤抖着。
天黑之后,她被侍卫们用马车送入了宗人府,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巡逻侍卫并未遇到什么人。她慕长安出生于书香世家,家中世代文官清流,十七年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住进牢狱。
此处阴暗静谧,比外头更冷更静,就连走在地上的脚步声也清晰可闻。她被带入一间只有门无窗户的密闭的房间,屋内还算干净,有简单的木桌木床。
福德亲自将她送了进去,又带着人退出来。慕长安眼看着门被锁上,听得离开的脚步声。两年来她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处处小心隐忍,从未犯过错,还是难逃这样的命运。
这样安静而狭小的房间反倒给了人安心之感,慕长安坐到木床,抱着腿靠到角落里。
四年前新皇登基之后,祖父便一病不起,药石无灵。本身居高位的伯父自请离京去偏远的琼州任官,伯母和堂兄堂姐他们随之而去。祖父离开之后,父亲以修订古籍为由辞官,终日将自己困在书阁。次年皇帝新开科举,两位兄长也决意放弃仕途,皆未参试。
第三年选秀,慕家不得已必须送一个女孩进宫,两位堂姐天性如同伯父不爱拘束,皆不作回应。慕长安自小是家中至宝,行为举止也算得体,性子讨喜,即使母亲再不愿意,为了慕家也只能放手。
饶是这样的远离官场远离权力漩涡的决心,也没有能逃过帝王的怒火。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慕长安打量了一番四周,墙面上刻满了字,字迹有如劲松,没有房梁,也没有任何尖锐的物件,自尽都难。
她就这样靠在墙上睡了一夜,一直到有衙役将铁门打开,“贵人请随我来。”倒不是意料之中的凶狠之人,规规矩矩地在前头领路,宗人府大牢静得可怕,沿着走道一路走,转了几个弯,皆未遇见人。
衙役在一间敞开着门的房间前停下来,“贵人请您自行进去,宗人令已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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