苁蓉看着她脚踝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看着怪吓人的,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多少,只道:“主子脚肿了好大一个包,只怕待会儿要让太医给您扎针,这脚踝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这话说的宜宁是忧心忡忡,毕竟这个年代不一般,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染上风寒就去世了。
可如今,再想这些也没用。
宜宁扫了周遭一圈,却见着方才送她回来的那几个侍卫不见了踪影,她还没看清楚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了,想着以后道谢都不知道去找谁,只道:“那些侍卫都走了吗?也是的,你们手忙脚乱的,该留别人下来喝杯茶再走的!”
她知道,紫禁城里的侍卫可是不一般,个个出身显赫,自然不能像赏赐太监宫女一样对他们了,更何况,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并不是那些人的本分。
王九福道:“主子放心,方才奴才说了留他们下来喝杯茶,可是他们却是……后宫里头不方便,他们还要当差了。”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就咱们这里的茶,只怕纳兰大人他们怕也瞧不上,主子放心,等着以后见到纳兰大人了,奴才定好好道谢。”
纳兰大人?
那是谁?
宜宁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这人该不会是纳兰容若吧?
她道:“这位纳兰大人来头,不一般?”
“满宫的人,谁不知道纳兰大人?”王九福见着主子没责怪,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轻快道:“纳兰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是当朝明珠大人的儿子,方才主子不是由他送过来的吗?奴才还以为主子认识纳兰大人了!”
宜宁只觉得有些后悔,她方才太过着急,还没来得及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只道:“若是改日见到他,我和他亲自道谢吧!”
毕竟她就一小小的常在,王九福如今也是常在身边的太监,这身份……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匹配。
宜宁的脚踝用热帕子敷过之后,这才觉得好些了。
苁蓉却是自责不已,“都怪奴婢没有扶好主子……”
“关你们什么事儿?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宜宁是个好相与的性子,谁对她好,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件事就算是真要怪,怎么也怪不到苁蓉和连翘头上来的。
苁蓉却还是自责不已。
没多久,小太监便带着太医匆匆过来了,今日来的并不是孙院判,因为太后身体欠安,赫舍里皇后又有了身孕,所以孙院判并没有时间去招呼她们这种小喽喽,十天半个月里能来替她看一次她身上的迷迭散解的怎么样了,已经很是不易。
来的也是位颇有资历的太医,见到宜宁的脚踝后却是忍不住蹙起眉头来,细细看了看,更是道:“宜常在怎么这般不小心?好在没伤到筋骨,今日老臣为您施针之后,卧床歇息个十来日也就无大碍了。”
卧床休息十几日?
宜宁苦着一张脸,只觉得这个消息比崴了脚更让她伤感,她虽不是个活泼的性子,可每日就待在床上,想想也是怪无聊的。
她试探道:“那我不能出去逛一逛吗?”
“自然是不能的。”这位太医姓郑,也是太医院中有名的圣手,捋着胡子板着脸道:“宜常在可莫要耍小性子,这伤了脚可不是好玩的,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宜常在虽没伤到筋骨,也是小心为妙,若是再崴了脚只怕那就不是一百天的事儿了!”
郑太医在紫禁城中外号“郑古板”,他老人家这脾气上来了,连孙院判的面子都不会卖,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如今看着这小丫头苦着一张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只觉得有点意思,捋着胡子又道:“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坐在步撵上也不是不可以。”
得了!
敢情这话和没说一样。
宜宁是更委屈了,太皇太后一向勤俭,所以也定下规矩,除嫔位以上的妃嫔出行能使用步撵,其余的人一概不得用。
她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儿求到太皇太后跟前去吧?就算是求了,只怕太皇太后也不见得会答应。
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宜宁长叹了一口气,只道:“如此,那就谢谢郑太医了。”
郑太医微微颔首,倒也没说什么,准备准备就开始替宜宁施针了。
不得不说,郑太医的医术十分了得,原本施针宜宁还以为挺疼的,没想到倒也还好。
郑太医也是可以当他爷爷的年纪了,一边施针还一边叨叨,“……你们这些小丫头啊,最娇气了,上次老臣替石常在施针的时候,这针还没下去了,她便哭个不停。”
“老臣啊,年纪大了,她这一哭,老臣心里就慌,原本是不疼的,老臣的手一抖,就疼了。”
“还是像宜常在这样的好,不哭不闹也不喊疼,咱们早点完了早点各自歇着。”
宜宁只觉得这位郑太医很有意思,想着石常在,也没什么印象,笑着道:“是了,这样您轻松,我也轻松。”
很快,郑太医就施针完毕了。
宜宁只觉得自己的脚踝似乎没那么疼了,待苁蓉给自己上了药,梳洗过后便歇下了。
也算是祸福相依吧,也算是托了脚伤了的福气,宜宁翌日一早不用去坤宁宫给赫舍里皇后请安,躺在床上与连翘说话,“……还好你这手没事儿,要不然我可是要内疚的,也是的,这黑灯瞎火的,雪天路又滑,一不小心就摔跤了。”
连翘手伤的并不严重,昨晚上已经擦了药,郑太医说并没有什么大碍,“谁说不是了,奴婢前两日还听说长春宫有位嬷嬷摔折了腿,只怕半年下不了床,奴婢啊,最不喜欢冬天了。”
她们主仆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就在这个时候玄烨却来了。
他今日过来并未叫人通传,站在门口只听见宜宁道:“……上次昭妃娘娘请我去吃烤鹿肉,我倒是觉得味道不错,只可惜啊,我们没有鹿肉,要不然如今闲下来的时候烤着吃也是不错。”
“说起烤鹿肉,我还是更想吃锅子,清汤锅子就成,里头下些上次在慈宁宫吃的羊肉,再下点青菜……想想都觉得妙!”
如今她这待遇和之前比起来虽有很大的提升,可位分并没有改变,御膳房每日送来的吃食顶多是比之前精细些、多用了些心思、每次饭菜都是热的,若想点菜,只怕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下,玄烨就笑着走进来,“怎么,又开始馋起来了?”
宜宁扭头一看,这不是玄烨还能是谁?
她是真没想到玄烨这个时候会过来,按理说玄烨这个时候前有吴三桂、后有朝堂的琐事,应该是没时间过来的。
她忙道:“嫔妾见过皇上,嫔妾伤了脚,所以就不能下床给皇上请安了。”
“无妨。”玄烨走了进来,在床侧坐了下来,“朕就是听说你脚伤了,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哭鼻子。”
他也就是今早上上朝之前听梁九功提起来这事儿,一早上心里就惦记着,所以下朝之后便过来了。
还好,这小丫头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多了。
宜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嫔妾都多大了,因为这么点小事儿还哭鼻子?怎么,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样,觉得嫔妾是琉璃娃娃不成,一摔就碎了?”
今早上赫舍里皇后虽没有亲自过来,却是差了她身边的常山过来走了一趟。
玄烨小心拿起她的脚,见着脚踝还是肿的厉害,皱眉道:“昨晚上郑太医不是来过吗?怎么脚还是肿的这么厉害?疼不疼?”
宜宁摇摇头,笑着道:“嫔妾觉得好多了,疼倒是不疼,只是……这日子太无聊了点,哪哪儿都不能去,还得在床上躺十几天了,嫔妾听说临近过年,紫禁城里热闹得很,可等着嫔妾这脚好了,只怕就过年了。”
纵然她摔了一跤,还是不得不承认,雪天的紫禁城是十分好看的,红墙金瓦,皑皑白雪,怎么看都看不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在十一点左右,我看能不能多写点出来
第50章 惊喜
“这有何难?朕要梁九功给你派一辆步撵就是了。”玄烨拿起一旁的福橘就开始剥了起来, “这以后啊你想去看皇后娘娘也好, 还是去看荣常在或者你妹妹也好, 都可以去。”
“真的?”宜宁眼里迸出几分光亮来, 可旋即一想, 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合规矩,又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玄烨将一半福橘递给她, 还剩一半自己拿着吃,笑着道:“朕说可以, 那就是可以,你啊,别想太多, 朕赏给你的东西,难道还有人敢说你不该得?”
宜宁一听这话,眉里眼里都是笑意,下意识脱口而出,“皇上, 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玄烨却把这句话听到心里去了, 纵然面上不显, 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朕不过是赏你一架步撵,你就高兴成这样子?你呀,若是搁在外头, 只怕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怎么会?嫔妾可聪明着呢!”宜宁如今可高兴坏了,这世上最好的事情莫过于你以为是这是一件顶坏的事儿,没想到却变成了好事,那比好事来得更加招人高兴。
玄烨将她的脚丫子塞回被子里后,这才道:“你,有没有生朕的气?”
生气?
生什么气?
这话倒是把宜宁问住了,“皇上在说什么,嫔妾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玄烨向来不爱吃这些甜的,如今这福橘是贡品,甜得很,他吃了一半便将剩下的福橘一瓣瓣塞到宜宁嘴里去了,“怎么,还同朕装什么?那日遏必隆去世,朕半道上被人叫走了,说是改日再过来看你,却是食言了,你可是生气了?”
在他看来,宜宁平素不是那等会主动示好的人,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
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宜宁差点笑了出来,玄烨这是标准的直男吗?不过想想也是,这事儿也怪不了玄烨,毕竟若是换成了别的妃嫔,只怕早就不高兴了。
她一本正经道:“嫔妾怎么会生气了?昨日在昭妃娘娘面前,嫔妾就说了,若是可以,嫔妾倒是希望皇上能不走,难道皇上您想走吗?发生那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
“况且昭妃娘娘没了阿玛,皇上自然是要多陪着她一些的,朝堂上,遏必隆大人去世了,只怕也够皇上烦心的了,嫔妾怎么会怪皇上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好啊!
连宜宁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给自己叫好了。
玄烨笑着将最后一瓣福橘也塞到她嘴里,这模样,就像是他小时候喂自己养的那只京巴狗儿似的,那只小狗儿每次吃东西也是嘴巴鼓鼓的,眼睛亮亮的,叫人越看越喜欢,“你能这样想,朕就放心了,昭妃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了,家里亲眷见得最多的就是遏必隆,感情自然不一般。”
就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昭妃如此神色,拽着他的袖子,眼泪汪汪道——皇上,臣妾以后再也没有阿玛了。
宜宁笑着道:“皇上放心,嫔妾知道的。”
玄烨将半个福橘喂完了,接过苁蓉递上来的帕子擦擦手,这才道:“好了,朕看也看了你,也放心了,朕该走了。”
其实他今儿过来是悄悄的,别问皇上为何这般小心谨慎,实在是朝堂上的事情抽不开身,除开那一日准备临幸宜宁,他已经许久未曾临幸妃嫔。
这几日玄烨更是未曾踏足后宫一步,若是叫人知道他来看宜宁,只怕那些女人又要没事儿找事了,今日连通传也没叫人通传一声,免得叫安贵人和张常在知道了。
所以说啊,做男人难,做皇帝更难。
玄烨今儿不仅过来了一趟,更命御膳房准备了羊肉锅子和烤鹿肉送了过来,可见其用心。
宜宁傍晚的时候就坐着步撵出去晃荡了一圈,去看了荣常在和宜芳。
荣常在倒不羡慕,只是捂着嘴直笑,替宜宁高兴,“我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对谁如此上心了,皇上来看你那不叫对你上心,皇上为你着想,想你之所难,怕你受委屈,这才叫替你上心。”
她进宫已经有些年头了,对这些事情已经看淡了许多。
倒是宜芳眼神一直往外头的步撵瞄,是说不出的羡慕,“姐姐,皇上对你可真好。”
虽说如今她跟着荣常在住在一块,吃穿住行都不缺,时不时有宜宁的接济,日子过得也不错。
可她如今还未侍过寝了,每次去翊坤宫一趟,心里都是酸溜溜的,回来一看,觉得自己的那些东西也不算很好。
宜宁笑着道:“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昨儿我还和连翘在说了,这么大雪,我每天出门都不方便,想要来看看你们都懒得动,这下倒好了。”
说着,她更是摸了摸荣常在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着道:“宝儿今日可有听你额娘的话?”
她还是挺喜欢小娃娃的,总觉得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荣常在笑着道:“他如今还在我肚子里,哪里听得懂你说这些?”
这个年代并没有胎教这么一说,宜宁笑着解释道:“荣姐姐,话不能这样说,虽说他如今还在你肚子里,可已经成型了,我说什么,他该是听得见的,要不然太医为何每次替你诊脉的时候都说要你放宽心,莫要操劳太多?可见啊,宝儿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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