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苍云微微一怔,继而扶额:难怪如此厉害,因为这是步天轻易不出手的绝技,至少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此招一出,别说杀人,杀魂灭魄不在话下,故名杀魂。
曾有人说过,习武者就算什么也不会,只需会一招杀魂,便可打遍天下罕逢敌手,此招之厉害可想而知。
可如此厉害到杀魂灭魄的一招,步天居然拿来对付他,这到底是有多恨他?
“哦对了!”步天本来已经消失,脑袋却又突然从窗口伸了进来,“你的内力还没有突破九阶?”
北堂苍云很平静:“这是一句废话。”
步天皱眉:“为什么?我算计着怎么也该差不多了。”
北堂苍云倒也不瞒他,关键是根本瞒不住:“是差不多,就差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始终突破不了。”
他也急,因为突破了九阶,他就可以帮墨雪舞修复丹田,或许也可以帮落月恢复记忆——虽然他已经肯定,还不如维持现状。可这种事就是这样,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就算急死,还是差一点。
步天想了想:“手给我,我帮你看看?”
北堂苍云摇头:“不用,这种事只能靠我自己,你帮不上忙。何况帮得上我也不要你帮,免得欠你更多。”
步天收回手扶着窗台,笑得有些欠扁:“矫情,做作,嘁!不知道什么叫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吗?反正已经欠了,欠多少都一样。”
北堂苍云看他一眼,也不恼:“以往欠你的那些都是迫不得已的,只要不是性命攸关,我还是尽量少欠你一点。素昧平生,你没有义务为我做那么多,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让我知道我有绝对的资格,可以心安理得。”
他的语气很平静,目光却深沉,而且锁定了步天的眼睛。这话分明也别有深意,步天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然有绝对的资格,因为你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好吧,这次算我说了一句废话。”北堂苍云收回目光,“你走吧,我累了。”
明知道步天不可能说实话,却总是不自觉地试探。因为他始终怀疑,步天的真实身份跟他一样。唯有如此,步天作为一个男人,才有可能不离不弃、不计一切代价地守护他。
反正不管怎样,说步天喜欢他,要跟他白头偕老之类,绝对是一句屁话,他死都不信。
可问题是,他之前已经试探了两次,步天都没有任何反应。要知道,那种试探是专门针对他们那种人的,只要是,就绝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是他误会了吗?还是步天惊才绝艳,硬是找到了应对之法,才会不露丝毫破绽?
“我觉得,是逼的不够。”步天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眼神无比认真,“如果将你逼到绝境,说不定就可以一举突破九阶了!”
这倒不是信口雌黄,绝境往往可以逼出一个人的潜力,做到很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最终能够逼出来,只能说明这个人有潜力,若是根本没有或潜力不足,逼死也没用。
不过很明显,北堂苍云有,而且还相当足。可是听到步天的话,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好,我会试试逼一逼自己的,你可以走了。”
步天却摇头,眼神语气都很认真:“那不行。你对自己下不去狠手的,还是得我帮你,我下得去手往死里逼你……”
北堂苍云目光一冷:“你敢?”
“嗯,敢。”步天笑眯眯地点头,“反正是为了你好,多狠的事我都干得出来。”
北堂苍云冷冷地看他片刻,突然疲惫地坐在了桌旁:“步天,算我求你,你走吧!我真的很累!”
步天眉头一皱,语气倒是更加认真:“把这句话收回去!记住,你对任何人都用不到这个求字!”
北堂苍云一愣,不由抬起头看着他,片刻后苦笑了一声:“真是……天道好轮回,上苍绕过谁!就算这是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别忘了,当初为了守护墨天云,掩藏他的真实身份,他这个大哥不得不狠下心往死里折磨他,墨天云每每承受不住,便会痛苦地求放过。而那个时候,他曾经几次告诉墨天云,“把这句话收回去,你对任何人都用不到这个求字”。
没想到今时今日,同样的对话居然在他和步天之间上演了!真的是……天道好轮回。
“不过放心,今晚先放过你。”步天嘿嘿地笑笑,果然没打算进来,“歇着吧,我出去逛逛。只管睡你的,反正我要做什么,原也不必等你睡着。”
然后,他嗖的消失,总算没有再冒出脑袋来吓唬人。
北堂苍云默默地坐在桌旁,只觉得心力交瘁。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感觉,他可以玩转整个朝龙帝国,甚至整个虞渊大陆,但他对付不了步天。一个步天,比整个天下还难以对付!
所以,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或许步天说的是对的,他真正的克星不是墨雪舞,而是步天那个变态!
这场清白保卫战,特么的比保住整个虞渊大陆还要艰难!
这么一折腾,他哪里还有半分睡意,而且仿佛中了邪一样,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必定是刚才那一招错综复杂的一百三十九个变化,竟然像跗骨之蛆一样,赶都赶不走,就那么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播放着。
临近天明的时候,北堂苍云终于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窗口突然探出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几分得意:应该差不多了吧?以你的天分和现在的修为,两个时辰应该能够把那一百三十九个变化融会贯通了!
天,亮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实在累得很,北堂苍云这一觉居然睡得有些沉。潜意识中,他仍然保持着大脑一半清醒一半沉睡的状态,所以突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目光已经转向了门口:不会又出事了吧?
右手一挥,房门已经哗啦一声打开,一名鬼鹰急匆匆地奔了进来:“王爷,又死人了!逍遥侯带着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而来,很快就要包围沧海王府了!”
逍遥侯?不就是北堂千影的丈夫、司若烟的父亲?
北堂苍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站了起来:“死的是谁?”
鬼鹰眉头紧皱,似乎怕他情绪太过激动,忙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王爷你先冷静,不幸遇难的正是逍遥侯的夫人和儿子……”
逍遥侯的夫人,岂不就是北堂千影,他的亲姑姑?还有齐元君?
北堂苍云颇感震惊,虽然之前他跟北堂千影从未见过面,彼此之间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可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他依然感到异常不舒服,而且紧跟着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你说逍遥侯要包围沧海王府,难道他们两个也是被挖心而死?”
看到他还算冷静,鬼鹰稍稍松了口气:“没错,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只知道昨天夜里凶手潜入他们的居所,挖出了两人的心,今日一早侍女才发现!”
北堂苍云闻言,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明明知道就算再次作案,也很难引起众人对墨雪舞的怀疑,他却依然不曾罢手,究竟意欲何为?这一次他居然把手伸向了当今天子的妹妹,那么下一次呢?他是不是就要直接弑君了?
另一名鬼鹰窜了进来:“王爷!逍遥侯带兵包围了沧海王府,正在撞门!”
北堂苍云点头,疾步而出:“传令下去,所有人保护好自己,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现身!”
鬼鹰点头:“是!那王爷你……”
北堂苍云冷笑:“我去看看,就凭他们还动不了我!”
刚刚一脚踏出房门,墨雪舞就迎面而来:“苍云!”
北堂苍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找步天,别让我有后顾之忧,其他的一切交给我。”
不管步天如何对他,把墨雪舞交给他,他可以放一万个心。
墨雪舞刚要摇头,步天已经嗖的出现,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一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能看到我们,不过我得看到你。不经我的允许,同样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指头。”
既如此,废话不多说,北堂苍云点了点头,迅速赶到了王府门口。还未走近,就听到阵阵喧哗传了进来,夹杂着逍遥侯悲愤交加的怒吼:“苍云,把墨雪舞交出来,否则今日我就死在这里!”
还能听到司若烟的尖叫:“表哥你去看看,我娘和大哥死得好惨!他们、他们死的冤啊!你快把凶手交出来,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然后就是通通的撞门声,各种兵器撞击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简直震耳欲聋。
北堂苍云目光幽冷,右手一挥,两扇铜墙铁壁一般的大门便哐啷一声打开,众人猝不及防地摔了进来,最前面的几人甚至因为控制不住而趴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各自起身,北堂苍云已经冷声开口:“站在那里。”
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威胁,甚至连声音也没有提高半分,众侍卫却立刻停住脚步,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分毫,只觉得阵阵阴风从面前吹了过去,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娇妻爱子惨遭横祸,最悲痛的自然是逍遥侯,他早已奔了进来,一边老泪纵横一边咬牙怒吼:“苍云,快把墨雪舞交出来,我要用她的人头祭奠千影和元君的亡灵!把她交出来,快!”
不等北堂苍云回答,司若烟便上前几步呼天抢地:“表哥,我娘和大哥真的死的好惨呀!表嫂她简直、简直是个丧心病狂的妖孽,她没有人性!我娘可是你的亲姑姑!快把凶手交出来,我要亲手杀了她,为我娘报仇啊!表……”
北堂苍云猛一挥手,一股浑厚的内力将她的嚎哭堵了回去:“一切都是有人栽赃陷害,与小舞无关,要捉凶手到别处去!”
司若烟差点被他甩过来的内力憋死,好一会儿之后才喘过一口气,脸已经涨得通红:“表哥,你别替表嫂隐瞒了!你若再不把她交出来,我们只好自己进去搜!表嫂害死的是皇上的亲姐姐,皇上不会放过她的!来人,进去搜!”
众侍卫虽然动了动脚步,可是看到像尊煞神一样拦在面前的北堂苍云,却都觉得头皮发麻,不敢继续往前。
司若烟急了,再度尖叫:“你们只管进去捉拿凶手,凶手若敢反抗,就地格杀!一切后果自然由我爹和我承担!”
逍遥侯也跟着大叫:“不错,绝对不能让凶手逃走!进去搜,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我保你们安然无恙!”
主子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众侍卫自然放心,果然立刻就要入内搜查。
不过他们还是不懂,或许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容许他们随便撒野,包括皇宫,但有一个地方是绝对的例外,那就是有北堂苍云在的地方。
刚刚往前跑了两步,北堂苍云便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人瞬间飞上了半空,落地之后都摔了个半死,当即鬼哭狼嚎,哪里还爬的起来?
“表哥你……”司若烟一脸震惊,连连后退了两步,“包庇凶手与凶手同罪,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毫无人性的凶手,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你不要这么糊涂了!表嫂杀了人,活不成了,你不要再跟她搅和在一起了好不好?”
她啰啰嗦嗦、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北堂苍云却只回复了两个字:“白痴。”
司若烟瞬间大怒:“你……总之今天由不得你,我一定要给我娘报仇!来人!捉拿凶手,谁若捉住了凶手,不管是死是活,赏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主子已经下了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后面的人便再度嚎叫着扑了上来。
北堂苍云目光一寒,眼里已经泛起了隐隐的赤红色:“犯我者,杀!”
隐身在暗处的墨雪舞顿时觉得不妙,立刻一把抓住了步天的手:“哥,快去阻止他,绝对不能让他邪性发作……”
步天也看到了北堂苍云正在变色的眼睛,眉头一皱,他立刻以密语传音说道:“苍云,我带着小舞,我们去查验尸体!”
说话的同时,他右手一抬,一缕指风急射而至,将一股内力注入了北堂苍云的体内。
幸亏北堂苍云只是刚刚有些异常,理智尚在,尤其是步天的内力一入体,他便浑身一颤,灵台瞬间清明,然后轻轻点头,嗖的消失。
没错,跟这些人在这里废话什么,只要找出证据,甚至抓出真凶,逍遥侯自然就闭嘴了。
沧海王府是不用担心的,鬼鹰早已接到了他的命令,绝对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被任何人所伤。这帮人如果敢破坏沧海王府的任何一件东西,等他找出真凶之后,要他们十倍百倍乃至千万倍赔偿!
沧海王的家,那么好砸吗?
所以等众人反应过来,面前已经只剩下了一团空气,司若烟当然又急又怒,又开始尖叫:“进去搜,一定要把凶手抓住,快快快!”
北堂苍云既然离开了,众人也就不那么害怕了,立刻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在府中各处搜查着,任何角落都不曾放过。
躲在暗处的鬼鹰看着他们上天入地的忙活着,不由叹了口气:“自古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弱将手下还真就没强兵,不然他们怎么就不想想,王爷怎么可能把王妃一个人留在这里?”
“就是,这帮白痴!”另一名鬼鹰哼了一声,“他们是不知道王爷把王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居然还在这里瞎蹦的,真是一群可怜虫。”
“哎呀,他竟然砸了我们的椅子,我去砸了他的脑袋吧!”
“不用,王爷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咱府里的东西是那么好砸的吗?等着吧,一定会让他们赔的倾家荡产的。”
“就是,让他们砸。王爷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一根头发都不少,任凭他们把这里砸个稀巴烂都没关系。”
“王爷说了,天底下没有比人更珍贵的东西,只要人还在,无论没了什么都可以再去找,但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所以谁都不许出去,王爷要的,可不只是咱们保住命,而是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是!”
天底下,不是哪一个主子都能够让随从死心塌地跟着的,但是毫无疑问,北堂苍云是。
司若烟等人自然注定是毫无所获的,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墨雪舞的影子,他们自然气急败坏。逍遥侯留下大部分人包围着沧海王府,急匆匆地入宫面圣。
此次入京本是为了参加盛会、图个开心的,谁知一夕之间,娇妻爱子竟然都死于非命,他不但痛失伴侣,更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悲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心中对凶手的恨意自然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恨不得立刻就将墨雪舞碎尸万段,以祭亡者的在天之灵!
“皇上,皇上啊,你可一定要给臣做主啊!”大殿上,逍遥侯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地嚎叫着,“臣的妻儿死的好惨啊,简直令人不忍目睹!皇上,凶手不死,天理难容啊皇上!”
其实不只是他,北堂千琅也已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不说别人,北堂千影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且又正当盛年,却突然遭此横祸,他怎能不悲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