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之下,荥阳如同一头猛虎匍匐在天地之间,只是城墙上还有不少残破之处,看起来充满着沧桑之感。
孙策军对这座城并不陌生,想当年讨伐董卓的时候,孙坚便是在这荥阳城下吃到了第一场败仗,而且是惨败,麾下部众死伤殆尽,甚至连孙坚的二弟孙
静和大将祖茂都死在了这荥阳城下。
对于孙策军的士卒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当年那一战,孙坚的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寥寥无几,现在的孙策军士卒并没有经历过那场大
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对于程普、黄盖,包括孙策本人来说,却绝对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那场惨败的记忆依然还在心中,而且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过他们也只能驻扎在这里,否则的话,大军难免就要在野外扎营。城内和野外,相信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该怎么选。
张扬不是董卓,也没有像当年的董卓一般,分散兵马,把守虎牢、荥阳、延津各地。而是将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在了虎牢关中,大有一副任你惊涛骇浪,
我自屹然不动的姿态。
说到底,还是兵力不足,张扬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或者说是精兵来分散驻守四处,只能将大军集中在洛阳最后的屏障,虎牢关之中。
这么做的坏处是失去了节节抵抗的优势,若是虎牢关丢了,那洛阳城就如同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一般,等待这联军的蹂躏。好处呢,是增加了战略纵深
,将联军的战线拉得更长,不管是运送粮草,还是增派援军,难度都比原来大上了那么一个等级。
这么做的作用不是没有,聊胜于无吧,毕竟联军的人数摆在那,你将战线拉长个几十上百里,对人家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不过张扬看重的并不是这个,
他看重的是,如果战线拉长,那机会也就会更多,不管是劫掠粮草,还是吃掉联军的先锋,都有更多的时间和地点来选择。
驻守在荥阳的自然是联军的先锋孙策,而且孙策军来到荥阳已经三日之久,不过孙策并没有继续贸然进军。他在等,等联军的到来,也等粮草的到来。
如今的孙策和原本上历史上那个江东小霸王略有不同,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的孙策更加沉稳。上一次的荥阳大败和后来的孙坚之死对
孙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也让他相比原来历史中更为成熟。
更何况在如今天下诸侯的眼中,孙策其实并不算一镇独立的诸侯,而是归属于袁术的存在,再加上孙策对匡扶汉室着实没什么兴趣,所以他对讨伐张扬
也并不积极。如果不是不愿背负一个不尊汉室的名号,孙策其实更愿意呆在江东,毕竟在那里打下的才是自己的地盘,而在这里打生打死,最后还不知
道要便宜谁,反正肯定落不到他孙策的头上。
如今的荥阳守将是程普,孙策作为先锋大将,此时正在许昌商议具体的战略,曹操和袁绍两人虽然商议已定,并准备三管齐下,但总得给各镇诸侯一个
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要是被别人以为他们保存实力就不好了。
三天的时间相安无事,孙策不在,程普不会主动去攻打虎牢关,而张扬好像也打定了主意死守虎牢,没有一点出兵的迹象。
不过一切都在第四天的时候出现了变化。
第四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程普便已经率军开始巡视全城了。
程普今年年近四十,但脾气依然如同二十岁的小伙子一般,颇为暴躁。但他不傻,征战二十年带给他的除了沧桑之外,还有丰富的经验。
荥阳城当年被曹操打得残破不堪,后来不管是刘备还是张扬,都没有重修这座城,所以程普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巡城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
简单巡视一圈之后,程普颇为满意,士卒并没有偷懒的迹象,不愧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江东儿郎。
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程普眉头紧皱,转头问身后的蒋钦道:“公奕,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这蒋钦本是鄱阳湖的水贼头领,在孙策征战刘繇的时候率领手下的水贼投靠,武艺不俗,更兼有一手箭无虚发的本领,被孙策倚重,命为程普的副将。
侧耳倾听片刻,蒋钦不确定道:“可能是城外的声音,末将前去看看。”
“一起去。”
当下两人也不迟疑,率领着手下的亲兵便往城墙上而来。
等两人登上城墙的时候,却发现一员身长足有八尺五寸左右,体型彪悍的猛将肃立在城头,一头雾水的向下张望。这个身高在江东军中可不多见,江南
的人,身高普通要矮上一些,所以这名大汉显得格外扎眼,蒋钦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幼平,可曾出了什么事?”
此人名叫周泰,和蒋钦乃是同郡,也同为水贼,后来也一起投奔孙策,更难得的是,这周泰不仅水性好,在陆上也是一员猛将,曾和孙策交手五十余合
不败,只是微微落下下风而已,哪怕程普和黄盖两人都自叹不如。
周泰憨憨地抓了抓脑袋,回头道:“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城下来了一伙敌军,人数大约五百左右,还挑着两颗不知道是谁的头颅以及一顶赤帻,
不知道想干什么。”
听到‘赤帻’这两个字,程普心头一动,向城下望去。
只见城下竖着三根高高的竹竿,第一根上果然挑着一顶赤帻,而且程普还认识,正是当年孙坚的那顶。
继续向后看去,程普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后面两根竹竿上各挑着一颗人头,全部拿石灰腌制过,虽然依然有腐烂的迹象,但面目仍然依稀可见,只是孙静和祖茂二人。
程普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那两颗腐烂的人头上有无数的蛆虫在爬动。
“贼子,欺人太甚!”
程普怒吼一声,须发皆张,仿佛一头咆哮的雄狮一般。
蒋钦和周泰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将军何故如此?”
程普咬牙切齿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蒋钦和周泰恍然大悟,当年孙坚兵败的事算不上秘密,他们自然也都听过一二,此时见张扬竟然如此不讲究,连
死了数年的人都不放过,当场也是怒气冲天。
“江东群鼠,可识得这两颗人头?某家主公宽宏大量,命某前来送还这两颗人头,你们要是不要?如果不要的话,某可就拿去喂狗了!”
一阵大喝声传来,伴随着城下士卒的哄笑声,让程普怒火更甚。
放眼望去,只见一员身长九尺有余,宛如铁塔一般的巨汉端坐马上,右手提着一柄车轮大斧,左手擎着一根竹竿不住摇晃。竹竿上孙静的人头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刻便会跌落于地,摔个四分五裂。
“胡车儿?你这厮竟然还敢出现,看某不摘了你的项上人头!”
程普怒吼一声,回过头来喝道:“公奕,点起人马,随我斩了这贼子,幼平守城!”
蒋钦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将军,主公临走之前命我等谨守城池,不得出战...”
“此一时,彼一时也!”程普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完全失去冷静,慎重道:“某自然知晓这可能是那小人屠的诡计,但二将军和大荣的人头怎容贼子如
此羞辱?某相信就算主公在此也会率军出战的。”
“这...”蒋钦还想再劝,却听城下突然响起‘哎呀’一声,随后一阵骨骼破碎声响起。
程普面色再变,急忙向城下望去,只见那胡车儿手中的竹竿上已经空空如也,一颗破碎的人头在地上四分五裂,凄惨无比。
仿佛意识到了程普在向下窥视,胡车儿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失误,一时手滑,还请将军勿怪。”
“擂鼓!本将不杀此贼誓不为人!”程普怒吼一声,回过头来望着蒋钦道:“公奕,你若再要阻拦,休怪本将翻脸!”
蒋钦长叹一声,道:“将军稍等,末将这便去聚集人马。”
片刻之后,隆隆鼓声从荥阳城头响起,仿佛闷雷一般响彻长空,江东军迅速集结,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千大军集结完毕,在程普和蒋钦的带领下,犹
如一道旋风,向着城外席卷而去。
而城外的胡车儿在荥阳城门洞开的那一刻,率领着麾下的人马往北便走,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那祖茂的人头带走。
这却更加激怒了程普,如今的程普就如同一头被激红了眼的斗牛,什么埋伏,什么叮嘱全部忘到了脑后,心中除了报仇雪恨之外,再无他物。
一直追出三十余里,可那胡车儿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蒋钦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安,拦住程普道:“将军,不能再追了,前面山高林密,若是那小人
屠有埋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闭嘴!”程普一双眸子通红,怒吼道:“贼人就在眼前,你却要本将撤退?”
不理会蒋钦,程普回头怒吼道:“都给本将加快速度,今日不杀此贼,誓不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