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反应,让康熙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好像有些明白敬嫔方才为何是那个表情了。
“当初敬嫔娘娘对我可是关怀备至。”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康熙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初的禧嫔还是个贵人,按太皇太后新订的规矩,生下孩子是要给旁人养的。
敬嫔对她关怀备至,图的自然是她肚里的孩子。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简直异想天开。”康熙赶紧表忠心。
谁知道禧嫔又慢悠悠地开口了:“如果嫔妾没有记错,您和敬嫔这一批老人年岁相当?”
老人二字,她咬的很清晰。
康熙只觉得万剑扎心,弱弱的辩解:“也就几岁罢了。”
得来禧嫔若有若无的斜睨之后,他轻叹一口气,惆怅道:“你竟然嫌朕老。”他明明风华正茂。
姜染姝也跟着轻叹,眉眼间含着轻愁:“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我会比敬嫔更老。”
到时候他是否弃之如敝履。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也不敢问。
谁知道康熙目光有些受伤,神情黯然的望着她:“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等禧嫔回答,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悦道:“朕待你的心意,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打从认识她,就再没碰过旁人,刚开始想不明白,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情复杂的想,真是秃头上爬着虱子,明摆的事情。
每每看到其他妃嫔,他心里就充满排斥,也曾为此冷落过她,担心宠妃祸国。
如今倒为她心疼起来,着实懂事的不像话。
想要给她更多,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如今听她这么说,这么不信任,心里泛起难受来。
姜染姝见他神色黯然,一时有些怔住,怏怏道:“还不是患得患失。”
她随口一句话,康熙就再也计较不起来,患得患失四个字很好的抚慰他的心情。
“你呀。”康熙笑。
姜染姝舒了口气,把康熙当成胤祧来哄,一哄一个准。
两人走着走着,便携手并肩,头挨的近近的,絮絮的说着小话。
“枇杷马上熟了,到时候做果酱吃,润肺止咳最好了,您要不要?”姜染姝盘算好几天了。
包括樱桃也可以做果酱的,到时候淋汁子做饼夹馒头都使得。
一想到这些鲜物,她就忍不住口水横流。转过脸失落的看着他:“还未熟呢。”
康熙无言以对,刚才他俩在说什么来着,怎么就说到吃的上头了。
“南方已经熟了,英杰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不少。”他眉目间隐有自得。
这话一出,姜染姝便知道他今日为何有空了:“恭喜皇上,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康熙骄矜的抬了抬精致的下颌,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好似此事不值一提。
然而她仍旧记得,当初三藩战乱,他红着眼熬夜,一熬便是三天三夜,直到传来大军稳定的信息,他这才倒头睡下。
这确切消息还没回来,两人不便细说,但是眉眼间流转的信息,已经足够心情美妙了。
康熙时大清版图最广,如今还差些呢。
“等会儿让梁九功给你送几框子,小心一点折腾,统共也没多少。”
“嗯,知道了。”
姜染姝兴致勃勃的应下,她已经盼许久了,终于等到。
“还有些荔枝,你偷偷的吃,莫让旁人瞧见了。”康熙细细叮嘱。
望着她疑惑转而明了的眼神,康熙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
往常有什么好东西,他总是第一个送到慈宁宫,紧着老祖宗吃用,也不知从何时起,紧着景仁宫吃用了。
朕是为了两个孩子,康熙想。
“哦。”姜染姝兴致缺缺,荔枝这东西,自打她在原产地吃过以后,便觉得北方这坏红薯味的荔枝难以下咽。
新鲜采下的荔枝才不负:“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康熙嘿了一声,指了指她懒得说了,这人啊,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见也未见,她有的吃还嫌弃。
姜染姝抿唇轻笑,学着敬嫔的姿态,眼里憋出两泡泪,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起来,复又故作坚强的用爽利声音说道:“既然皇上赏下荔枝,万没有嫌弃的道理,要知道嫔妾心怀感恩,早已期盼多时。”
恰有夏风拂面,吹干了她努力憋出来的泪泡泡。
“朕不许你哭。”康熙冷着脸,用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她的眼角。
旁人在他跟前哭,他只觉得厌烦,她在他跟前,哪怕是眼里泛起水雾,也让他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握紧那雪白的柔荑,康熙正色开口:“你跟旁人不一样,你是知道的,又何苦拿这个来剜朕的心!”
他说着说着有些气,放开那细白的小手,大踏步的往前走。
龙行虎步的冲劲让姜染姝无奈,左右她也追不上,索性直接立在原地,双手做喇叭状,脆生生的“哎哟”一声。
听到异常声音,康熙僵了僵,转过脸看她笑盈盈地立在那,风吹着她丁香色的裙摆浮动,妩媚动人。
“你!”他气结。
冷哼一声,接着大踏步往前走去,实在懒得理他,竟学会作弄人了。
可见都是惯出来的。
他哒哒哒的冲进景仁宫,坐在内室的软榻上,又忍不住想禧嫔在做什么,为何还未跟上。
“朕就去看看风景,才不是担忧她。”康熙想。
等他大踏步出去,就见敬嫔拦着她,冷嘲热讽道:“左右您也不会生,为何不主动让贤?”
姜染姝扶额,她一千字想过,若是婆婆催生,她该如何应对。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来自妃嫔的催生,这职业范围有点宽广啊。
“此事便不劳敬嫔姐姐操心了,皇上不是肤浅的人。”
这话可是康熙自己说的,然而由姜染姝轻描淡写的说出口,竟是能把人噎死。
“禧嫔,你!”敬嫔气急,冷笑道:“昨儿门前有一只麻雀,偏要往画眉鸟笼子里钻,想着不过一个小畜生,养了便是养了,谁知道竟然想往画眉鸟身上站。”
敬嫔抬了抬下颌,不屑一顾道:“禧嫔不若猜猜,那麻雀是怎么被画眉鸟啄死的。”
她这话暗示意味十足,姜染姝听了心里不大舒坦,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垮下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我非常怜惜的表情。
看的敬嫔有些莫名,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禧嫔接着说道:“你竟然自比麻雀,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也算不上麻雀啊。”
年纪,大了些。
字字都往她心肝眼上戳,字字诛心,难受的她一时脑海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一片苍老衣袍,敬嫔瞬间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副你为何如此跋扈欺负人。
姜染姝弹了弹指甲,哼笑出声,骂她是麻雀,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禧嫔,你跟谁说话呢?”
康熙这话一出,敬嫔以为是给她做主呢,脸上的笑意刚刚铺开,就见康熙皱眉看着她:“这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冷漠脸:哼,大猪蹄子,不想陪你割韭菜了。
康康惊恐脸:打地鼠不好玩吗?
第109章
方才关于麻雀的争辩被撅了回来,心里怒火升腾,还未做些什么,就见皇上的到来,原以为能先发制人阴她一把,却被一句话打败。
“这又是谁。”
短短四个字简直就是心灵暴击,敬嫔顿时失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咬着唇怔在原地。
再没有去打压旁人,反而被心中的依仗给撅回来这种事情更加绝望的了。
“禧嫔。”她在心中默念,冷笑出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她等她失势那一天!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她就不信皇上是个长情人,能够长久的宠她下去。
而远去的姜染姝摸着鼻子,心虚的觑着一脸冷漠的康熙。
他清隽的眉目平和,只唇线微微紧绷,体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皇上。”她软软开口,细白的指尖伸出,小心翼翼地去勾他的尾指,她的手小,他的手大,纵然是尾指,也比得上她的大拇指。
康熙垂眸,看着那柔白的细指勾上,无端的想起一句话,化为绕指柔。
“哼。”他别开脸,一副我懒得理你的表情,姜染姝抬眸去看,却见他红了耳尖。
学着乌雅常在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蹙起眉尖,嘤嘤着开口:“皇上,您且原谅则个。”
康熙一见这表情就忍不住皱眉,冷漠道:“怎的怪模怪样。”
这个评语让她僵在原地,怎的就怪了,不够引人怜惜吗?
“嘤。”姜染姝将粉色的锦帕往脸上一盖,开始假哭:“您既这么说,嫔妾实在无言见龙面,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康熙斜睨她:“归去作甚?”
姜染姝将锦帕往下拉了拉,露出水灵灵的双眸,哼笑道:“自然是修炼双修大法,将皇上勾的神魂颠倒。”
那媚眼如丝的模样,斜睨着望过来,微微咬着下唇说要勾他,康熙登时有些受不住,眸色深沉的用眼神在她曲线上狠刮。
他微微压着嗓,意味深长地开口:“朕等着。”
视线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他神色又变得狠厉起来,恶狠狠道:“等这小东西出来,定要狠狠的打他一顿。”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