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玉跟了辉国公和安郡王过来,先拜见了罗家的大老爷、大少爷,又跟罗家的大少奶奶行了礼,彼此认识了。
罗家的大少奶奶便是裴舒芳,乃是裴家排行第三的庶女。她如今在罗家已经做了管家的大少奶奶,与往日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罗家此次出航,干系重大,非要有个主事的人震场面不行。罗家的大老爷虽然可以去,可是他一来年岁大了,二来一直想培养罗大奶奶接手罗家所有的行当,而罗家的所有产业里,出洋的商船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且这次又有朝廷的人跟着出航,安全性比以往都要高,所以便大着胆子放手,让罗大奶奶裴舒芳独挡一面。
宋良玉见到裴舒芳,觉得有股让她非常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对裴舒芳亲近起来。
裴舒芳本来担心对方是国公爷家的嫡幼女,太过娇惯,不好相处。可是现在看上去,还是很有礼,很懂事的,便放了一半的心,专心等着正月十六,就一起登船出海。
这边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有三四天都没有回来。这几日本是齐姨娘的日子,齐姨娘见一直没有见到侯爷的影子,有些着急,托人一问,原来侯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府了,便去夫人那里问了一问。
楚华谨上次走的时候,跟裴舒芬说过,抓了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会直接去宁远侯府的别庄里住几天,拷问一番那些人。所以楚华谨这几日未归,裴舒芬本没有放在心上。现下听了齐姨娘的问询,裴舒芬却灵机一动,装作有些着急起来。
以前楚华谨也有关两三天不着家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就算不回来,也会遣小厮过来报信。这一次,却有足足三四天,音信全无,外院也无人过来报信。——这种事,当然是外院管事的失职。
“将外院的秦大管事叫过来!——侯爷出了事,他怎么能一声不吭?!”裴舒芬很是恼怒的样子。
秦力生跟着婆子匆匆地来到内院上房,对着坐在上首的裴舒芬行了礼,问道:“夫人唤小的来,不知有何事?”
“何事?!”裴舒芬利索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唰地站了起来,指着秦力生道:“你还有脸问我?!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秦力生是大姐裴舒凡活着的时候提拔的外院总管,裴舒芬怎么看,怎么觉得秦力生不是跟自己一条心,总是阳奉阴违的。她不爽他已经很久了……
“我跟你说,限你半天之内,把侯爷给我找回来!如若不能,你这外院总管的位置也该换人做做了!”裴舒芬借机给秦力生下了通牒,只打算一步步破坏他在侯爷和太夫人心里的形象,才好借机把他拉下来,换上自己的人。
内院的下人见外院大管事的位置不保,自然都转开了心思。
裴舒芬当作不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慈宁院给太夫人报信去了。
太夫人这几日过年过累了,天天在家歪着,哪儿都不想去。只看着楚文琳和楚谦谦两个小孙女在身边翻绳玩,楚谦益在自己的屋子里做功课,准备过了十五,就要入宫给三皇子做伴读。
裴舒芬一脸严肃的进来,给太夫人见了礼,便道:“娘,今儿有大事,要跟娘说。”
太夫人看了裴舒芬一眼,笑着命人将两个姑娘带下去。
楚谦谦听了裴舒芬的话,眼珠转了转,跑到太夫人歪着的长榻边上,拿了一旁扔着的美人捶过来,轻轻往太夫人腿上捶着,又皱着眉头求道:“祖母,谦谦哪里都不想去。谦谦就待在这里陪祖母好不好?”
太夫人看见楚谦谦楚楚可怜的小脸,心里软成一团,伸手将她抱了过来,搂在怀里连声道:“好!好!好!——谦谦就在这里陪着祖母!”
楚文琳羡慕地看了楚谦谦一眼,却不敢违拗,只好自己先下去了。
太夫人便对裴舒芬道:“谦谦还小,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就让她待在这里,你有话但说无妨。”
裴舒芬看了楚谦谦一眼,掩袖笑道:“娘,您不知道。我们谦谦可是人小鬼大,心眼子比世人都多呢。——娘可不要小瞧她。”
太夫人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见楚谦谦脸上一幅懵懵懂懂的样子,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只望着裴舒芬讨好的笑,一点都看不出“心眼子多”的样子。便又将楚谦谦往怀里搂紧了些,有些不虞地道:“自己家的孩子,也能往歪了想。真是不是亲生的,就是怎么也看不顺眼。若是你嫡母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后悔让你嫁过来呢。”
裴舒芬大怒,面上却发作不得,只是恨恨地盯了楚谦谦一眼。楚谦谦却已经收了那幅懵懵懂懂的样子,对着裴舒芬狡黠的一笑,惹得裴舒芬手一抖,将端着的一个虾青色青玉骨瓷杯打翻在地。
楚谦谦在太夫人怀里吓了一跳,对着太夫人道:“祖母,您最爱的虾青杯给打破了一个。”又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一套四个,只剩下三个了。这种杯子,我外祖父说过,如今可是千金难买呢。”不忘给裴舒芬火上加点油。
太夫人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看着裴舒芬不说话。
裴舒芬只好跪了下来,给太夫人磕了一个头,道:“娘,是媳妇的不是。媳妇自当回去寻一套一模一样的杯子过来,给娘描补上。”
太夫人轻哼一声,道:“起来吧。一个杯子而已,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算了,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裴舒芬方才起身,收敛了一些,委委曲曲地道:“娘,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越发地跋扈了。侯爷三四天没有回府,他居然瞒着一声不吭。若不是媳妇这几天想着要给侯爷收拾冬衣,换上春衫,还不知道这等大事。所以媳妇狠狠地罚了秦管事,勒令他半日之内要将侯爷寻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就要撸了他的大管事一职,另换了妥当人去打理外院。”
太夫人半闭着眼,没有说话。
楚谦谦却机灵地开口问道:“母亲,请问你派了多少人跟着秦管事出去寻爹爹?”声音童稚可爱,似乎是毫不经意的样子。
裴舒芬却被噎了噎。她打算治秦力生的罪,当然不会给他派帮手,再说侯爷又没有丢……便想含糊过去,道:“大人说话呢,小孩子不要插嘴。”
楚谦谦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追着问道:“母亲这样说,是不是没有给秦管事派帮手?”说完这话,楚谦谦大大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看着太夫人道:“祖母,爹爹多日不归。母亲不说多派人去寻爹爹回来,反而急着去寻一个外院管事的不是。谦谦虽然年幼,也知道我们府里,没有爹爹是不行的。可是如今只有秦管事一个人去寻,京城这么大,秦管事就一个人,就算一家家府上问过来,半天也是不够的。”
说着,楚谦谦已经扑到太夫人怀里,大哭道:“谦谦已经没有娘了,谦谦不想再没了爹……”
太夫人已经脸如寒霜,一边拍着楚谦谦的背哄着她,一边对裴舒芬道:“你可知错了?连个孩子都知道轻重,你却在这里耍心眼子!——我跟你说,赶紧去派人寻老大去!十个不行派二十个,二十个不行派四十个!总之寻到老大为止!”
裴舒芬吓了一跳,想要提醒太夫人,侯爷去干什么去了,可是又担心走漏了风声,只好自己将这杯苦酒咽下,只能怨毒地看了楚谦谦一眼,对着太夫人行了礼,甩着帕子,扶着丫鬟,急匆匆地回正院去了。
这一次,裴舒芬不再拖延,又派了几拨人出去。另外偷偷派了个心腹去宁远侯府的庄子上去给侯爷送个信。
谁知后派出去的还没有回来,大管事秦力生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急匆匆地直接去了慈宁院回报给太夫人,道:“太夫人!侯爷惹了大麻烦,恐怕要皇后娘娘出面才行了!”
太夫人吓得一哆嗦,将虾青杯又砸了一个,此时也顾不上心疼,忙忙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使人去叫裴舒芬过来。
裴舒芬听说秦力生回来了,却越过自己,直接去太夫人那里回报去了,心里已经燃了一团火。
来到太夫人那里,裴舒芬一进门就对秦力生道:“秦大管事,你做得好事!”
太夫人却出声喝止她道:“别紧着你那些破事儿!——还是听秦管事说。”
裴舒芬脸上涨得通红,却不得不住嘴。
秦力生这才给太夫人和裴舒芬分别行了礼,道:“回太夫人的话,小的打听到,侯爷,侯爷,被关到诏狱里面去了!”
“什么?!”太夫人和裴舒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出了什么事?”侯爷明明是去了别庄,怎么会被抓到诏狱去了?裴舒芬心乱如麻,一时方寸大乱。
太夫人也急着从炕上下来,跻了鞋,对着外面叫道:“给我拿朝服过来,我要进宫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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