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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107节

钟佑霖呆掉了,从来也没有正事让他操心,既没有“看”过,何来“准”与“不准”?靖安长公主严肃地说:“这是大事,说出去要掉脑袋的!你是想你舅舅死吗?”

钟佑霖飞快地摇头,辩解道:“我就是想外公好好的,也气不过他们算计药王!这两个人,身子都不好,我还盼着他们平安康健,别人就算计着他们的……”遗产……

靖安长公主鼻头一酸,掩饰地吸吸鼻子:“给我忍下去,别说出来,你外公和你表妹听了,糟不糟心?”

“也对,心情不好,更养不好身体了。”钟佑霖理解地点点头。

靖安长公主道:“先别对你娘说,叫她也担心,她愁你爹就已经够啦。”

“是。”

哄弄走了外孙,靖安长公主道:“真是冤孽!他是从药王那里出来的吧?”

常安公主道:“药王有分寸,怕不是有什么主意了,明天叫她来问一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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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没有第一时间见元峥和细谷,钟佑霖今天表现有点异常,她才理出点头绪来,单良又回来了。

手里捏着几张纸,递给了公孙佳,笑道:“这个吴选,仇家还真不少。”

公孙佳将单子拿来一看,说:“他字还行。”

“行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写的时候带着恨意呢,张张都写得洇了。”

公孙佳道:“好,就这些人了。啧,表姐又不会嫁朱瑛,写他干嘛?”

单良道:“这是吴选的仇人名单。”

公孙佳笑笑,将字纸收了起来,道:“先生回来得正好,还有一件事情。你看,黄喜、张禾两个人,如何?”

单良问道:“您问他们什么如何?”

“忠心,发达之后会不会背叛我。”

“发达?”单良抓住了重点。

公孙佳道:“不错,陛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的。到时候,咱们的消息不能不通,即使不通,陛下身边也不能有会损害我利益的人。黄、张二人正在壮年,我想找个机会,把他们送给陛下。我的家将,献给陛下,可以吗?”

单良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那就要妥善安置好他们的家小。”

公孙佳道:“交薛维总揽,归他带着。”

“不错,薛维资历比他们要浅,但是看管他们的子侄,是足够了的。您这是,下定决心要保东宫了?”

公孙佳道:“他最好。”

单良道:“那就便宜太子妃了。”

公孙佳笑而不语。

第94章 我弱

太子妃虽不知道公孙佳打算献两个保镖给皇帝以加重筹码, 却听了延福郡主的告密,确定了公孙佳是站在东宫这一边的。这已是一个大便宜了。

当然,她还想再占更大的便宜。只不过她不管这个叫“占便宜”, 而是认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延福郡主离开之后,太子妃便对太子说:“燕王……倒也不令人意外。不过,药王这份孝心可嘉。”

太子点点头, 从他当太子那一刻起,他就非常的小心。同母弟有好几个,但是母亲早亡, 经过世间风雨、看过人情冷暖的太子明白这里面会有问题。后来, 他与父亲一样坐镇京师,弟弟们被派出去督导平乱、治理天下,这几年弟弟们虽然陆续回京,但是在外面历练的资历是实打实的、攒下的人脉也是真的。

亲王们的人脉,就是挖太子的墙角。燕王这货尤其明显, 他们兄弟,兄不能说特别的友,面子上做到了,弟委实不够恭,让哥哥感觉到了威胁。

太子比较担心的确实是武将站到燕王一边, 勋贵虽然与他是老交情,燕王到底也有十年从军的经历, 还是最近的十年, 新鲜热乎的感情。

如今, 公孙佳勉强也能算是武将新生势力的一个代表,哪怕她不是个武将,关系网就还在, 她的态度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处。

太子同意了太子妃的观点。

太子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续道:“这么一来,我就有些担心她了。您,也要帮她筹划筹划了。”

太子问道:“她要我筹划什么?阿爹赐她富贵,外家保她安逸,她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

太子妃摇了摇头,说:“我看燕王妃似乎在打她的主意。其实,也不止燕王妃。”

“怎么讲?”

太子妃道:“妇道人家凑到一块儿,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话里的意思是瞒不住的。燕王妃好像有心将她收入囊中,做个儿媳妇,您想,她如今的境况,一旦……”太子妃没将话说完,留下一半让太子自己想。

太子沉思着点头。太子妃这个人,不管她目的是什么,分析问题的时候是一套一套的,总有她的道理。若非有这点本事,太子也不能就将家交给她这么些年。

见太子表示出了赞同,太子妃续道:“她对您又是一片忠心,您怎么也不能将她扔下不管不是?”

太子道:“你想说什么?”

太子妃道:“要杜绝外人的觊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给护起来,先给她择一佳婿,有了主儿的人,任别人再怎么打主意,也是枉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太是了!尤其对女孩子来说,定下一门亲,这就算尘埃落定了,“有了主儿了”,是某个男人及其家族的所有物了,别人要再眼馋,就得跟她的夫主对上。一般人是不大干得出这种事的。

所谓罗敷有夫,真是太遗憾了!讲点道理的人都只有扼腕了。

太子警觉了起来,说:“公孙佳还没有出孝,钟王府也乱糟糟的,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候。你以后也不要说这个了,他们忌讳这个。”

太子妃也没指望一说就成,先在太子心里埋个引子,让太子留意着。一旦有人打公孙佳的主意太子就得先把那人给挡回去,省得她和纪家再费心。有了这个缓冲,她就好从容谋划了。等下次提起,太子心里已先入为主地有了“是要给公孙佳找个婆家”的印象,再往前推就容易了。

太子也确实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公孙昂为臣一向恭谨忠正,还教好了钟源,钟源也信任公孙佳、把钟黎交给公孙佳,自己是得护着公孙佳。

太子妃是精于安排此道的,如果太子妃心中的人选不是纪宪一的话,那么,太子妃这个说法,是没有问题的。

先把坑给占上了。招赘婿就招赘婿,有童养媳就有童养婿,多大点事儿?这一点,太子很是看得开。公孙昂一生忠贞,他的女儿不能随便给个歪瓜劣枣吃软饭的废物,得认真选,还得是男家明理的,不能觉得自己就能做得了公孙家的主。

太子的心里,记下了这一笔。心道:这孩子倒是有良心,只盼她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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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片真心也不知道有没有错付,反正公孙佳平安康健不敢说,良心就更不好讲了。

她被靖安长公主一句话又召了过去,祖孙三代女人凑在一起议事。

延福郡主先开口,说:“我已对阿爹讲了,他说知道了。并没有太意外。”

公孙佳道:“燕王这两年的举动确实不太意外,我们只是尽我们的心。”

靖安长公主就问公孙佳:“昨天,八郎去你那里了?”

“对,怎么?他走得那么匆忙,是来见您了?”

靖安长公主点点头:“没见他亲娘,先见了我们。”将昨天的事简略说了,最后问公孙佳,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常安公主补了一句:“一向看八郎还没长大,他昨天倒是令人惊讶,居然还挺明白。”

公孙佳道:“我只是提醒表哥照顾好陛下。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不瞒您说,表哥一片赤子之心,我没打算支使他做什么。”

靖安长公主不受糊弄,直白地问:“不支使他,你想支使谁?又想干嘛?要是你爵位的事儿,咱们一齐使力!”

公孙佳道:“倒不是那个。我昨天对表哥那样讲,也是怕他太憨直了,近来陛下身边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万一吃了亏就不好了。忠心表出来,旁的事情上有些小小的瑕疵,才不至于受罚。”

靖安长公主点头。

公孙佳道:“我确实还有另一件事情在办,现在还没有把握,恕我不敢讲出来,免得办不成了闹笑话。”

靖安长公主道:“知道你有主意,然而现在这两家,唉,其实是捆在一起的,你要对我讲实话,咱们好一起筹划。”

公孙佳低下了头,想了一阵,才下定决心,抬眼看着靖安长公主,说:“是有一事,太大。没有把握的时候我不敢说,怕说出来要挨家法。”

常安公主道:“有什么不敢的?这屋子里谁不疼你?谁不护你?什么家法也落不到你身上。”

“我想献几个人给陛下。”

“你要死!”靖安长公主大惊,“他身子不好,你还献人?”

公孙佳哭笑不得,这回她听懂了,连连摆手:“不是美人儿!”

靖安长公主安静了下来:“那是什么?”

公孙佳道:“武士。护在陛下身边,保他安全。”

靖安长公主脸色很难看:“你听说了什么不成?难道有人要谋害陛下?这种人就该拿了来千刀万剐,一劳永逸。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还献什么武士?”

公孙佳又是摆手:“不是,没听过。只是觉得现在风声紧!表表心意而已。”

靖安长公主皱眉深思,延福郡主道:“药王,别怪我抢你的主意,你如今才是需要护卫的那一个,多少人打着你的主意呢!阿翁不缺人保护的,真要尽心,不如就从这府里的家将里选,人也是有的。”

公孙佳道:“你们不行。只有我行。”

延福郡主愕然。

公孙佳解释道:“即使是我,也要仔细想一想才行。陛下康健的时候,献个把人不算什么,如今整个京城的风,味道都不对,就会引人乱想。从这府里出去的人,不用别人,纪炳辉就先要盯死了他,他能干什么?”

“你与我,有何不同?”

“我弱,”公孙佳说,“我做什么,都不会太引人注目,都可以说是我太害怕了,太需要安全了。太想讨好陛下,让陛下护着我了。我体弱多病,又是女孩子,偏偏又有着父亲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所谓‘三岁孩童怀抱千金过闹市’,就是说的我。我做什么都不稀奇,不是吗?”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她在众人眼中足够“弱”。这个弱是写实的,体弱多病,且性别是个弱项。

所以,她任何的举动都可以解释成为“自保”。炸毛是自保,给皇帝献人也是自保。随便给出一个解释,都能够被更好的接受。谁又想到她会有什么野心呢?有也没用!她干不成,她连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没有。

即使有她自己的目的——自保,被人拿捏住了这一条,她就任由人摆布了。

纵使与她有过直接的接触,认为她不简单,冷静下来一分析,也会认为她有些虚张声势。有能力是真,处境尴尬也是真。

公孙佳要利用的,就是这么个心态。别人向皇帝献人,会有许多的解读,她向皇帝献人,讨好皇帝以自保的理由就能压倒一切其他的猜测。

延福郡主无话可说,常安公主也沉默了,只有靖安长公主有点咬牙地问:“你是已经担心,陛下要……走了?”她对自己的亲哥哥说不出“死”字来。

公孙佳摇头道:“其实,我更想能派人给太子殿下,可惜……”她一摊手。

延福郡主紧张了起来:“这又是怎么说的?”

“有柘浆吗?我想喝柘浆了。”

还没出正月,甘蔗汁有的是,很快就端上来一杯。公孙佳低声道:“去年正月里,我出去玩了一趟,看到有人榨柘浆,榨完了就剩渣滓了。广安王就是柘浆,他的父祖已经被榨过了。甚至有阿福在,广安王自己也……她坐得那么稳,还不是因为有这一儿一孙?”

延福郡主以手掩口,满眼震惊却又被说服了。

靖安长公主声色俱厉:“她敢?!”

“以前是不敢的,”公孙佳说,“我复盘过他们纪家以前的事。纪氏有野心,又缺那么点野性,喜欢缩在后面拿好处,倒也不至于完全不出力。谋反的胆子,他们还差点。但是宫变的心,他们还是可能生出来的。外公病倒了、大舅舅早亡、表哥还年轻、我爹又走了,他们就敢打我的主意,合纪家与我手上的这些兵马,他们能干什么?又想干什么?到时候,能制衡他们的人恐怕是没有了。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哪怕他自己没生出这个杀心来,你们不害怕?就不怕有人推着他更进一步?做太子妃,何如做皇太后?反正我是怕的,是绝不会让她走到那个位子上的。阿爹一生效忠陛下,我可不想让陛下遇到这样糟心的事儿。真有波折,我死后没脸见阿爹。”

靖安长公主与长媳、孙媳交换着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靖安长公主问:“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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