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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4)

一时间,四野寂静。两兄弟一坐一站,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对峙,似是无声的拉锯。

缘一的呼吸法飞速流转,压制着妖血的沸腾。而杀生丸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体内的妖血。

连半妖的呼吸法也只能压制,而不是根除?

最终,还是需要铁碎牙为引让半妖活下去。父亲是不是一早知道如此,才做下这种安排?

冥加,我只问你一句。杀生丸冷声道,当时犬夜叉几岁?

他转眸注视冥加,目光中已是洞悉真相的了然。

他知道了

冥加明白瞒不住了,他哆嗦着起身,恭敬地伏在杀生丸指尖:少爷当时只有三个月大,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杀生丸少爷,请您不要为难少爷。

绒尾延展,包裹住缘一。杀生丸腾空而起,朝着安置人头杖的瀑布飞去。

别、别丢下我!冥加赶紧跃上杀生丸的尾巴尖,顽强地爬向缘一。

他快担心死自家少爷的安危了!

兄长?缘一摸不准兄长的心思,便直接开问,怎么了?

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拜托了一件事。杀生丸道,我们的父亲死后,将他的坟墓安置在你的右眼中。如果不想被挖出眼睛,就给我乖乖听话。

十二年了,你就跟我这个哥哥一起去祭拜父亲。

他承认,在猜到父亲将坟墓拜托给犬夜叉时,他是愤怒的。越过他这个长子,将代表传承的铁碎牙托付给幼子,这是看不起他吗?这是不认可他这个儿子吗?

他也迁怒了幼崽,露出真实的杀意,但比起愤怒,他在嗅到孩子身上的大妖之血时,更多的情绪竟然是理解。

他理解

父亲想用铁碎牙保下犬夜叉。正如他现在所做的,想用铁碎牙保住半妖。

那个名为千春的老妇说,人的眼睛闭上再睁开,就会留恋人世,再不愿离开。

这话亦如他对铁碎牙的执念。

是不是在握起铁碎牙的那一刻,就不愿再松手放开?犹如死人对活着的追求,生出心中的魍魉。

真是如此的话,那他杀生丸可真是连一个人类老妇也不如!

区区人类敢舍弃她的性命,奔赴没有回路的死亡,可他杀生丸身为大妖,居然放不下父亲的一把宝刀?

何其可笑!何其可怜!铁碎牙真是他的执念,还是已经成了他心中衍生的魍魉?

铁碎牙再次唤出这个名字,杀生丸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兄长?缘一有点耐不住了,他感觉兄长眼下杀气滚滚,但不是针对他。

呵,听着,犬夜叉。杀生丸冷笑道,父亲的坟墓里应该放着一把宝刀,名为铁碎牙。随我祭拜父亲之后,那把刀就是你的了。

缘一:又多一把刀?

冥加:

跳蚤妖有四只手,他两手抱头,两手抓住绒尾,发出不知死活的呐喊:杀生丸少爷,你是认真的吗?你居然、居然不需要铁碎牙,而是决定把刀给少爷?

本能地,缘一竖起耳朵,直觉有料。

果然,冥加爆得非常带劲。

你从小喜欢铁碎牙,最喜欢叼着它磨牙,怎么突然就变了、不想要了、抛弃它了?难道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刀吗?

杀生丸:

缘一:这话听着哪里不对的样子?

五百丈高空,杀生丸无情地把冥加抖了下去,管他会不会摔死!之后,他加快速度前往瀑布处,取出了人头杖。

把眼睛张开,别动。

杀生丸命令着,又伸出了双指。妖力成线,汇聚成金色的、具有吸附力的闪电,往缘一的右眼中探了进去。

一点一点,将通往冥界的黑珍珠勾了出来。

啪嗒

黑珍珠落在他的掌心,缘一抬手覆上右眼。杀生丸并不看黑珍珠,只是询问道:看得清东西?

缘一揉着眼:糊看不清。

幼崽的右眼像是失焦了,毫无神采。

也是,一只眼封印了黑珍珠十二年,早习惯了它的存在。骤然将之抽离,饶是缘一也受不了,得缓好久才能看得清。

兄长是在担心我吗?缘一道,没关系,只要过一会儿我就能看清了。

担心?杀生丸轻嗤,不过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让你的眼睛充当一下黑珍珠的匣子而已,我这儿可没有放墓地的地方。

缘一实时翻译:【我担心你看不见了。】

嗯,他悟了。

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

不多时,杀生丸举起人头杖,将尖端点在黑珍珠上。瞬间,老人头狂笑出声,而在妖力的输入下,两兄弟身边的空间突然张开一个黑色的漩涡,它犹如一道门,正通向未知的世界。

杀生丸的绒尾卷过幼崽,朝漩涡中飞去。

兄长,祭拜的话是不是需要带食物?可我们没带狱门疆。

带食物做什么。杀生丸道,多此一举,妖怪可不兴人类祭拜的那一套。

记住,犬夜叉,即使是大妖,死了也不再有价值。这就是妖界的冷酷,身死之后,纵使妖界留有父亲的传说又怎样,父亲再也无法超过他死时的高度了。

顿时,缘一又悟了。

简言之,父亲已死,妖怪又不兴祭拜。且妖生漫长,霸道久远,常年很忙的兄长能记得来父亲坟前走走就不错了,还带狗粮干什么?

狗粮就该留给活着的狗才有意义。

拨开云雾,缘一看见了冥界的模样。在人类的形容中,冥界多为暗色,有开到荼靡的彼岸花,有浮着鬼魂的黄泉水,或许还有黑白鬼使牵着魂魄,走向投生之地。

可黑珍珠内的冥界不一样。

有山、树和飞翔的骨鸟,而在下方,矗立着堪比圣山的一座白犬尸体极高极大,仍是皮毛洁白、不染纤尘的模样,他合着双目,犬身两颊留有闪电状的妖纹,颜色虽暗淡,却不失锋利。

一如他死后的躯体,就算十多年过去了,妖力未散,尸体未腐,恍若活着。

父亲。

他们落在了生父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PS:斗牙王:我好感动!我的大儿子带着我的小儿子来看我了!

缘一:兄长,刀在哪里啊?

杀生丸:在他肚子里,尸骨未腐犬夜叉,把他劈开,我们取刀。

缘一:好。

斗牙王:

第114章 第一百十四声汪

斗牙王活了近千年,妖纹蜕变多达五次,是名副其实的西国兽王。

当他以真身的姿态死去,葬于妖怪魂归的冥乡,其犬身之庞大犹如四半分的圣岳矗立在前,高大巍峨,下接缭绕的云雾,上比灰蒙的薄天。

犬坐而立,妖首微垂。兽王已故,余威不散。

他的尸身依旧完整,没有腐化的迹象。溢出的妖力盈满每一根长毛,待风吹来,它们便飘逸于风中,轻扬缓落。

看上去蓬松温暖,仿佛主体从未死去,只是闭上眼睡着了一样。

极静,也极危。

到底是独当一面的大妖,斗牙王虽死,可他溃散的妖力仍如刀锋般犀利。它们沉稳又霸道地笼罩着这方地域,强势碾压周遭的一切,连骨鸟也远远避走,更没有妖怪敢葬在他身旁。

放眼四围,唯有树木山崖,以及罩在白犬尸身外的一件大铠。悬绪总角、横胴立拳,是平安时的大铠样式,与杀生丸身上的妖铠极像,又有不同。

啪嗒

杀生丸落在峰顶,安静地伫立。他仰望着生父的尸骨,略松开绒尾,放任幼崽看得更仔细些。

也不知是妖力相似还是血脉相连,斗牙王的妖力并没有攻击两个儿子。反倒是呈一种环绕的流动姿态将他们圈起来,好似一个隔世的拥抱,有着说不尽的慈爱。

很温暖,如无声的陪伴。

缘一犬耳微抖,低声道:父亲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大到可怕的白犬,方意识到千年大妖是个什么概念。

着实没想到,兄长的犬妖形态与父亲的妖身作比,渺小非常。如果生父活着,他只消张大嘴就能把兄长整个都吞了。

难怪兄长找父亲挑战屡屡失败,原来是吃了体型大小的亏吗?

也是,兄长只有两百岁,样貌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让一个刚长成的少年与成熟的老牌武者争锋,落败很正常。

偏偏兄长自尊心极强,又不甘于失败,这才对父亲所象征的力量和制霸极为执着。

缘一常听炼狱先生说起,在孩子幼时,无法割舍的第一份感情源自母亲,而憧憬的第一位英雄往往是他的父亲。

孩子长大,父亲老去。

他没有超越父亲时,父亲是一座高山;当他超越了父亲,父亲或许不再是他的英雄,却会成为他心目中的另一座高山。

当此时,缘一总会认真听。

他向往这种平凡朴素的生活,可惜它早已离他远去。这辈子,他距离人类更是遥远,但此刻与兄长站在父亲坟前,倒是让他感悟良多

父亲之于兄长是一座高山。他曾想攀越,却永失攀越的机会。

父亲。杀生丸忽然开口,犬夜叉的妖血觉醒了。明知对方无法回应,他的陈述依旧有条不紊,你曾拼命救下的半妖,如今要面临第二次死亡。

这时的缘一尚不知妖血的觉醒有害,他只是坐在绒尾里望向兄长,一如幼童仰望他的英雄。

我为此而来,父亲。面对斗牙王,杀生丸极为坦诚。哪怕对方已沦为尸身,他也没遮掩自己的情绪。

铁碎牙。杀生丸道,你将它封印在哪里?

转手搭上天生牙,请给天生牙指示。否则,这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半妖过不了多久就会去陪你了。

缘一: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

故而,兄长所说的压制妖血的宝物是指铁碎牙吗?

【天生牙给哥哥,铁碎牙给弟弟。】而铁碎牙,是能压制妖血、挽救他性命的存在。

原来,父亲最初的安排就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少爷,老爷很关心你,远比你想象的更照顾你。】

原来如此。

忽然,他明白了何为父亲,以及感受到了这个称呼所带来的重量。

父亲,铁碎牙在哪里?

刹那共鸣,是源于血脉的唤醒。天生牙颤抖起来,兀自扯着杀生丸的刀带,指向斗牙王的腹腔。

下一秒,杀生丸卷过缘一飞起,凌空悬浮在斗牙王的铠甲之外。如无必要,他并不想伤到父亲的遗体取出牙刀。

可尸骨未腐,白犬的兽口呈闭合状。在尸骨没有风化前,想让那下颚骨脱落、从嘴进入不也得伤害遗体吗?

杀生丸沉默不语。

缘一以为他是在缅怀,便识相地没有打扰。可他万万想不到,兄长缅怀之后居然说出了虎狼之词。

犬夜叉,拔刀,剖开父亲的腹腔。

缘一:

等等,兄长你在说什么?拔的什么刀,要剖谁的腹?

说好的英雄和高山呢,怎么转眼就要给父亲剖腹了?冥加一直说你很敬重父亲,原来是这么敬重的吗?

缘一难得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突然觉得父亲似乎是个很危险的职业,不仅要战死,死后还要被儿子鞭尸。炼狱先生所说的美好果然只存在于人间,妖界真不讲父慈子孝。

死去的没有价值。杀生丸淡淡道,既然他选择闭上眼,那就永远不要睁开了。

拔刀。

缘一停顿片刻,看看亲爹尸骨,再瞅瞅兄长冷脸他果断拔刀加入大孝子行列,比起父亲,当然是兄长更重要点。

只是,从哪个角度下刀得从长计议,万一弄脏了那身漂亮的白毛

兄长,这样会不会弄脏父亲的皮毛?缘一思量道,虽然死去的没有价值,但剖开父亲的肚子这种事,我们可以做得更体面些。

随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杀生丸亲眼看着缘一抓起小牛,把斗牙王肚皮上的狗毛剃得干干净净。幼崽忙活在堆成山的狗毛之中,将它们梳理仔细,打包裹好,一边念叨着绒尾可以换了,一边思量着被褥能做几床。

杀生丸:

体面?

手握住天生牙的刀柄,他冷声道:犬夜叉。

适可而止,那是父亲。即使死去之物没价值,也不能拿来论斤称。

于是,心里想着那是父亲的杀生丸再次做出孝子行为:下刀,别再磨蹭了。

缘一叹了声,当下转手将小牛换成炎牙。他告罪一声,再睁开眼时神情已变。猛地,呼吸法流转,炎牙发力,缘一手起刀落,堪称利落的两刀划开了尸身的肚子。

而炎牙上流转的火焰封住了尸身的皮脂,没让一滴液体落下。灼烧的痕迹扩散,皮肉往两侧蜷缩翻卷,刚好划开了一个通向腹腔内部的开口。

有风入内,再卷着味道流出,除了一股子杂碎妖怪的腥味,倒是没奇怪的气息。

两兄弟停顿片刻,便闯入了大妖腹中。而后,他们落在了斗牙王的胃部堆满了大大小小杂碎妖怪尸骨的地方。

这是

有些尸骨半腐,有些已成骷髅,但并不难辨认它们是什么妖怪。

豹猫?缘一微愣,这是飞蛾吗?还有这个父亲临终前吃得这么饱吗?

藏马之祸。杀生丸道,那只狐狸联合豹猫和其余妖族进攻西国,父亲在去救你们母子前,已经经历了四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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