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栖止相识这么多时日,她见过阿止的各种情绪,可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阿止,我在,我在。”
她咬着唇,带着方醒来的眩晕,轻声呢喃。分明凤栖止没有喊她,可是她就是知道,凤栖止想要听到这一句话。
谢言晚带着轻柔的安抚,哑声道:“阿止,我在。”
良久,才听到凤栖止似是喟叹似是无奈的声音:“丫头,你若是再不醒来,本座就疯了。”
这三日,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了什么。只记得世界里满是鲜红的血,和沉闷的黑。
那是他过去二十年所有的色彩,是谢言晚的到来,为他增添了新的生机。可也是谢言晚的昏迷,将那些生机尽数带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恐惧了。
惧怕失去她。
谢言晚只当他是开玩笑,因轻声安抚道:“阿止,莫怕。”
只是,当洛珏来替她诊脉,看着她喝了药,又将凤栖止这三日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之后,谢言晚才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眸。
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凤栖止的作风,可是,从跟她在一起之后,这样的凤栖止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言晚突然便明白了他那一句话。
若你不醒来,我便疯了。
等到房间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谢言晚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阿止,若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闻言,凤栖止眼眸一沉,旋即一字一顿道:“江山为葬!”
那四个字内饱含戾气,让谢言晚心中一惊,却又心酸感动。
而后,谢言晚安抚似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轻声叹道:“阿止,我一直在。”
这样的凤栖止呵,当真是她的克星。
“晚儿,回京之后,我们成亲吧。”
听到凤栖止的话,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呀,名分并不重要。”
她不求那些虚名,只要能够陪在他的身边,自己就已经很知足了。
不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凤栖止却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目光道:“不,本座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告诉天下,你是我凤栖止的妻。”
谢言晚昏迷的这三日里,凤栖止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任何人的同意与否都不重要,包括那个人在内。重要的是,他要娶谢言晚。
一想到若是她那日真的死了,竟然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凤栖止便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
从前他顾虑太多,可若是不管如何都注定为敌的话,那么至少,他也要做一些顺应自己内心的事情。
而娶谢言晚,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眼眶温热,她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来,仰头笑道:“好,我应你。”
她的阿止啊……
她何尝不想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毕竟,那是一个女孩的梦。
……
谢言晚醒来确认无碍之后,凤栖止这才有心思整顿离城。
这一日,谢言晚午睡刚起,就见院内来了几个人。
见到辰甲等人,谢言晚顿时惊喜道:“辰甲大哥,你们都没事儿了呀?”
不想她这话一出,就见辰甲带头跪了下来,沉声道:“属下们的命是郡主给的,以后,就是郡主的人,但凭郡主差遣!”
他说完这话,身后辰丙等人亦是齐声说了相同的话:“但凭郡主差遣!”
见状,谢言晚顿时愣住了,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闻言,那辰丙仰头道:“郡主当日为了属下们的几条贱命不惜自己犯险,我们能够活下来,都是郡主救的。所以以后,我们几人,唯郡主马首是瞻!”
听得这话,谢言晚才明白过来,她叹息一声,亲自将几人都扶了起来,这才正色道:“几位大哥此言差矣,你们虽说与阿止身份是主仆,可是我却知道,在他的心里,你们都是他的兄弟。兄弟有难,我身为阿止的妻,怎能置之度外?当日之事若是换了他,也是一样的。所以这话以后便不必说了,你们毒性刚拔除,还是好生修养吧。”
闻言,那几人更是神情激动,复又再次磕了头,方才正色道:“郡主的心意,属下们也都明白,郡主大恩,没齿难忘!”
见状,谢言晚神情感动,因强撑着笑道:“好,那这恩德你们就牢记在心里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凤栖止走了进来,神情里还带着几分温柔。
有了谢言晚的凤栖止,又重新变回了那温和的模样。
辰甲等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凤栖止却只是淡淡道:“忠心也表了,便回去养着吧,本座手下可不养废物。”
他的话听起来刺耳,可是却毫无怒气,因此几人当下便行礼,乖觉的给他们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眼见得凤栖止这般,谢言晚不由得笑着叹气道:“你呀,心里并非这么想,偏生这样凶。”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凤栖止今日出去的目的,因问道:“是了,你不是去秦山了么,结果如何?”
上次在雪山之上,那个苗人操控熊瞎子害了辰甲一条胳膊的事情,凤栖止可是牢牢记着呢。是以此间事情了解,他今日一早便带着人上了秦山,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凤栖止的眼中一沉,若有所思道:“秦山早在月余之前,便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且里面还有十多具身形不辩的焦黑尸首,因着地势冷,早被冻上了。所以此次上雪山抢夺天山雪莲的那个苗人,应该不算秦山上的这一批。”
说到这里,凤栖止的神情又陡然转冷,道:“不管那女子是哪里的,本座总会揪出来的!”
见他这模样,谢言晚悄然叹了口气,安抚道:“阿止莫急,事情总会有结果的。”
凤栖止微微点了点头,道:“无妨,本座有的是耐心。不过——”
谢言晚带着好奇回头道:“不过什么?”
“无事。”
这一次,凤栖止却是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可曾乖乖喝药了?”
他这话一出,谢言晚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也不知这洛珏是不是存心报复,那药苦的跟黄连一般,难吃死了!
而后,谢言晚便纠结着去喝药了,而凤栖止的目光也沉了下来。他将那一枚发黑的信物掏了出来,眸子里带着几分的不解。
他若是没有认错的话,这一个信物乃是属于皇后的,可是为何会出现在这边疆的秦山?
而那秦山的大火,又与她有何种联系?
……
在屠戮完颜家的当日,凤栖止已然给皇帝发了密报,道是那完颜家意图谋反,其后连成将军带兵收复,如今只等皇帝裁夺,派来新的知府管理。
皇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悦,毕竟这离城也算是他的一道心病。因此在发了一道旨意嘉奖了凤栖止跟连成之后,他又命令连成就驻守在离城。
如今这一座城主府,已然被改成了将军府。
谢言晚在此一住便是十余日。
她的伤势主要是外伤,再加上有洛珏的妙手良药,此刻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此时已经是七月末的天气,离城事情都以处置妥当,而他们也终于踏上了回去的路。
因着谢言晚身上有伤,是以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算是悠闲。就算是这般赶路的方式,到了八月初八那日,他们也回到了京城。
陆嬷嬷将近一月未曾看到谢言晚,可是对边疆发生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见到她隐隐的伤痕,顿时便红了眼,将她抱在怀中叹息道:“可怜的姑娘,你受苦了。”
而一旁的妙书更是红着眼睛看着她,巧穗则直接抱了上来,撇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听说了,哇——”
眼见得巧穗哭的伤心,谢言晚顿时便好笑的抱住她道:“好了,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你家小姐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而后,她又伸出手来,拉着妙书的手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闻言,妙书的眼睛更红了。
好容易安抚了这两个小丫头,谢言晚才随着陆嬷嬷进了房间,便听得外面有下人面带笑意的急匆匆进门道:“郡主,大喜,宫里来人了!”
听得这话,谢言晚微微一愣,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她前脚才进府,宫里就算是想要联络感情,也不需要这么快吧?
而一旁的陆嬷嬷却是心念电转,当下便笑眯眯道:“郡主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谢言晚想了几个可能性,可唯独没有想到,她才回来,便迎接的是这样的一份大礼。
凤栖止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跪在地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诚心诚意的叩拜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弟凤栖止,年方二十二,文武并重,行孝有嘉;贞和郡主谢言晚,乃镇国公血脉,年方十六,敏柔端惠,端庄贤淑。此二人乃良婿佳妇,天作之合。朕感召上天,特赐婚于二人,望汝二人相敬如宾,结百年之好。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