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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夫君,柔弱不能自理 第96节

乔挽月抿着唇没有说话,巫祝又问道:“几位不是凡尘中人吧?”

乔挽月点头道:“是。”

“好,既然如此,那与你们说说也无妨,”白袍巫祝站起身来,背对着乔挽月等人,仰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诉说起关于鲜胡的一段久远往事。

自鲜胡成了一片沙洲后,鲜胡人便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去其他适合生存的地方建立新的家园,但他们似乎被诅咒了,生生世世只能留在这片土地之上。这片沙洲缺乏食物、水源,气候又十分恶劣,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鲜胡人死在这里,直到后来,有一个叫伊和的年轻人来到这里,他带着他们在这里挖出泉水,种下花果,修建起房屋,一切才好转起来。

伊和在一个昏昏的冬日离开了鲜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不知道他为何可以摆脱诅咒离开这片土地,也不知道他去往了何处,此后鲜胡人便一直生活在这里,日子虽然有些艰难,但比从前已经好了许多,就这样又过了百年,有鲜胡的先人入梦,说他们的灵魂被一头怪物囚禁在地下已有数百年,这些年来他们不断地同这怪物斗争,而如今他们就快要压制不住那头怪物了,得需要向怪物献祭一对男女,才能保佑鲜胡接下来一年的安宁。

巫祝一直带着笑意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他的目光中充满哀伤,他垂下头,继续低声道:“……起初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当真,于是那一年鲜胡遭遇了已经有百余年不曾遇见的灾难,有三成以上的鲜胡人都死在那一年,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自己先人托梦说的都是真的,于是在拜月节那一日,我们将一对男女投入了天眼泉中,那场巨大的足以毁灭整个鲜胡的灾难才平息。”

巫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过身来,月色仿佛在他的身后凝出了一层薄冰,他对乔挽月说:“我翻阅了很多书籍,结合梦中鲜胡先人们那对怪物的描述,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顾延钊,当年鲜胡的那场大难,或许也是因为顾延钊。”

乔挽月困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顾延钊不是被你们俘虏回来的吗?”

“不知道。”巫祝摇摇头,白杖在脚下的沙丘上面轻轻地一划,“鲜胡的史书都被毁在了当年的地震当中,与那些旧事相关的鲜胡官员甚至是巫祝,也都早已死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老铁微微张着唇,他在五采城中听东洲人骂顾延钊听了几百年了,一直以为他在鲜胡这边过得应该是不错的,结果听这巫祝的意思,鲜胡这边也不待见他,他当年投敌叛国以后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图什么呢。

“若是伊和大人还在这里,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白袍巫祝的脸上重新挂上他们熟悉的笑容,他说,“我比你们更不愿意见到我的子民们死在伊和大人带领我们挖出的天眼泉中,但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将他们献祭,那会更多的鲜胡人要死在这沙洲上,或许过了几年,这世上就再也见不到一个鲜胡人了。”

他说到这里,情绪有些难以控制地激动起来,他们至今都不明白,上天为何要这样苛待他们鲜胡人。

巫祝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抿抿唇,对乔挽月道:“已经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乔挽月微微侧过身体,让这位巫祝离开,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乔挽月忽然出声问道:“您有见过那位伊和大人吗?”

巫祝停下身,却没有回头看乔挽月,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出生的时候那位大人就已不在了,我只能从那些传奇故事当中,窥见他的一貌。”

乔挽月侧头看了明决一眼,明决脸上表情依旧淡漠,只是在察觉到乔挽月看向自己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来。

乔挽月道:“原来如此。”

巫祝轻轻笑了一声,轻声问道:“天神怎么可能会长久的留在这凡间呢?”

他像是在问乔挽月,也像是在问他自己,随后他加快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乔挽月等人的视线当中。

乔挽月等人从沙丘上下来,图桑正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坐在石屋的后面,他们的神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悲痛了,似乎只剩下麻木,这里的每一个鲜胡人都已做好了准备,或许有一日他们也会被当做祭品牺牲掉。

真到了那一日,他们也会坦然接受他们原本的命运。

他们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每一个人,愿意为此放弃自己的生命。

拜月节已经结束,鲜胡人刚刚失去了两个伙伴,他们无心庆祝,早早地随着那位巫祝一起回去,乔挽月等人回到天眼泉时,这里已经见不到其他的鲜胡人了。

他们在天眼泉这里又等了许久,确定所有的鲜胡人都已经睡下后,乔挽月抬起手,点点流光如同碎星般从她的指尖簌簌掉落,一颗巨大的白珠从水中飞出,白珠中装着两个已经昏迷过去的鲜胡人,正是之前被用来祭祀的那一对男女。

他们脸上用各色颜料画的鬼脸被水一泡全都湿了,颜色溶在一起,并不好看,秦凡上前一步将他们唤醒,起初这两人还以为他们已经死去,后来看到乔挽月与秦凡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救下,然而他们的脸上并不见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整个人被巨大的惶恐笼罩,他们想要重新跳进天眼泉中,这才是他们既定的命运。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下面的怪物没有等到他们,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他们是很怕死,但是比起自己的生命,他们更加重视鲜胡的未来。

他们趁着乔挽月等人不注意便要重新跳进水中,想要将其他的鲜胡人唤过来,在这些都失败以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无声地流泪,泪水落在沙子上,接住一片晶莹月光。

秦凡被他们哭得心烦意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掐着腰在天眼泉的附近走了两圈,最后道:“不就是个怪物吗?我倒要看看那什么天眼泉下面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然后不等乔挽月开口,他便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水中的那轮圆月再次破碎。

乔挽月抬手拂去肩膀上落叶,道:“我也下去看看。”

既然乔挽月都要下去,云落影和明决两个自然不可能在上面干坐着,最后只剩下一个老铁有些犹豫,作为一株陆地上的植物,他还从来没下过水去,这泉水深不见底的,他要是淹死在里面可怎么办。

经过一系列慎重的考虑,老铁道:“我还是留着这里吧。”

乔挽月觉得这样也好,他留下来正好能看着这两个总想要自杀的鲜胡人。

她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水中,云落影与明决紧随其后,刚一进到这水中,乔挽月便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的背上,先一步进到水里的秦凡已经不见了踪影,乔挽月睁开眼,远处有一点微弱亮光。

她向着那亮光游去,随着与那亮光越来越近,乔挽月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伸出手来,在她即将要触碰到那亮光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进到另一重空间当中,这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等到明决与云落影过来的时候,就见乔挽月单膝跪在地上,脸色不是很好,明决忙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乔挽月没有回答明决,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正在砰砰跳动,就在刚才那刹那之间,她好像置身在一处喜堂当中,无数的利刃穿破她的胸膛,她倒是不觉得疼,只是一股莫大的难以忍受的悲哀涌上她的心头,恍惚间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分离。

晚风吹皱这一池泉水,岸上月色迷离,老铁是一株单纯的老铁树,玩不过狡猾的人类,乔挽月他们下水没一会儿,那两个鲜胡人就骗他为他们解开禁制,然后滋儿哇地大叫起来,立刻将其他的鲜胡人引来。

在发现这两个族人没有如他们希望的那样死去的时候,鲜胡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惶恐的神情来,看向老铁的目光中充满怨恨。

有人将白袍巫祝叫了过来,紧张地询问他是否还有挽救的办法。

“他们竟然下去了,”白袍巫祝握紧了手中的白杖,安慰这些鲜胡人道,“不用太过担心,也许事情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坏,我等下去叫醒老师们过来看一看。”

白袍巫祝口中的老师们便是鲜胡的老巫祝们。

第98章

鲜胡那些已经不再能主持祭祀的巫祝们自有自己的去处,他们会脱下身上的白袍,换上黑袍,到这片沙洲黝黑的洞穴里修炼,一般只有鲜胡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才会去将他们请出来。

如今在鲜胡只剩下了四位黑袍巫祝,巫祝一脉在当年的灾难中差点就此断绝,白袍巫祝在进到洞穴里的时候,这些老巫祝们正在打坐,见到他过来,同时睁开眼,齐齐看向他,询问他的来意。

白袍巫祝将今日在天眼泉发生的一切说给这四位巫祝听,等白袍巫祝将该说的都说完以后,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黑袍巫祝皱起眉头,道了一句:“胡闹。”

白袍巫祝垂下头,像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态度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然而那位老巫祝冷笑了一声,问他:“你那个时候知道他们会去天眼泉的吧?故意让其他的族人离开?”

年轻的白袍巫祝沉默了良久,点头应道:“是。”

老巫祝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道:“就知道是你故意的。”

白袍巫祝抬起手,摸了摸被老巫祝敲过的地方,他轻声说:“或许他们可以帮我们解除鲜胡的诅咒。”

这里的鲜胡人都是他们的子民,他们已经不想见到这些鲜胡人总是在无尽的惶恐中过了一年又一年,总要担心地下的那个怪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作乱,给他们鲜胡带来灭顶之灾。

老巫祝们知道白袍巫祝心中的想法,只是他们会担心如果这些外乡人不能解决鲜胡的问题,鲜胡又会面临怎么样的未来呢?

白袍巫祝握紧手中的白杖,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慰这些老巫祝们,他说:“伊和大人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吧?”

老巫祝们没有说话,他们将右手放在的胸口上,嘴唇微动,说了一句祝福的话。

白袍巫祝向他们问道:“伊和大人他到底去了哪里?”

老巫祝神情有些寥落,许久后,他摇摇头,对白袍巫祝说:“没有人知道。”

另一位老巫祝道:“他突然来到这里,又悄然离开这里,就像是给我们鲜胡人的一场梦。”

白袍巫祝想了想,问道:“伊和大人他会不会是修真界的那些修炼者?”

老巫祝摇了摇头,“没有修炼者会向伊和大人那样,伊和大人在我们的面前也从来不会用修炼者的那些手段。”

“或许就像故事中说的那样,伊和大人是天神来到人间,将希望带给我们。”

白袍巫祝静静地听着老巫祝们说着那些久远的关于伊和的故事,外面鲜胡人压抑的哭泣声在风中散开,他们不知道明天天亮时将要迎来怎样的结果。

图桑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哄睡,对着风轻轻哼唱起一首很老的情歌。

另一重空间当中,乔挽月等人在黑暗中缓慢的前进,他们走在一片漆黑的旷野之中,四周什么也没有,乔挽月说:“我好像有些能感应到一丝顾延钊的气息。”

云落影道:“那个小巫祝说的都是真的了?”

“不好说,”乔挽月微微蹙起眉头,她虽然在这里感应到了那个暮族魂灵,但对方的情况好像并不是很好,应该弄不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看了看前后左右,都不见秦凡的身影,他只是比他们提前下水了那么一小会儿,怎么连个人都找不见了,乔挽月开口问道:“秦凡呢?”

明决回答乔挽月说:“不必担心他,他应该会有自己的机缘。”

明决的话音刚落下,只见远方亮起一片火光,像是一条起舞的火龙,厮杀声震天响起。

“这是……”云落影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土丘上面,眺望着远处厮杀在一起的士兵们,火光映在残破的城墙上面,旗帜随风飘扬,云落影观察四周的地形,犹豫道,“这是从前的开明?”

“不对,不是开明,”乔挽月望着远处的人群,道,“是十里坡。”

当年顾延钊率领的三万东洲将士就是在这个地方中了鲜胡的埋伏,死伤大半,他们现在所看到的或许便是当年的场景了。

“我想过去看看。”乔挽月道。

“去吧。”明决道。

他们穿梭在这座横尸遍野的十里坡上,那些士兵们完全看不到乔挽月等人,他们大都杀红了眼,神情狰狞,目光呆滞,刀剑砍在自己的身上似乎都感觉不到疼,他们已经在一场场战争中麻木。

一具具尸体倒在乔挽月的面前,鲜红的血将这里的土地染得一片鲜红,他们从这里经过,身上却没有染到一丝的血迹。

这样激战了整整一夜,东洲三万将士越战越勇,鲜胡人不停地撤退,东洲的所有将士都相信这场战争东洲必然会胜利,一切都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千军万马之中,有人白马银鞍,飒沓而来,银枪红缨,向半空一挥,在四周弥漫的烟火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光。

他的脸上满是尘土与血污,几乎看不见原本的模样,东洲的将士们见到他来,士气更加振奋,将那些鲜胡人杀得节节败退。

云落影看着这个小将军道:“那是顾延钊?”

如果老铁在这里,他应该能一眼就认出对方来,可是老铁不在,不过好在乔挽月与这个人同是暮族,即使眼前可能只是一道幻象,依旧能感应出,乔挽月点头说:“对。”

顾延钊身穿一件银色的铠甲,银枪携着飒飒风声,他追上那些逃窜的鲜胡人,长.枪扫过,鲜胡人倒下一片。

即便对十里坡的地形已经是非常熟悉,不过这个时候顾延钊谨慎起见,并没有带着士兵追上去,他们鸣金收兵,清理战场,他们以为用不了几日,就能把这些鲜胡人给打怕,让他们再也不敢到东洲放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第二日到来的时候,天色昏昏,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滚石与暴雪在十里坡上肆虐,那时本是夏天,十里坡的气候又向来和暖,将士们根本没有棉衣御寒,他们点起火堆,立刻被狂风吹灭,而鲜胡人又在这个时候突袭他们,他们冻得手脚发麻,根本没有力气去抵抗。

顾延钊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成为鲜胡人的刀下亡魂,也有侥幸活下来的,被鲜胡人俘虏,包括他自己,他们就这样被带去了鲜胡。

东洲三万将士,最后竟是无一能从十里坡回到东洲去。

鲜胡王非常欣赏顾延钊,他们鲜胡虽然人口不少,也有些东洲没有的能人异士,但是能够领兵打仗的将领实在没有一个靠谱的,如果能够将顾延钊揽入麾下,对他们攻打东洲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只不过从前他们也从东洲抓了不少的将士,他们个个都是硬骨头,不管是用荣华富贵来诱惑,还是以严刑拷打来威胁,愿意屈服的却寥寥无几。

乔挽月等人随着他们一同来到鲜胡的王城中,十里坡上后来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明明还是盛夏,究竟是哪里来的狂风与暴雪?

以及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幕又是因为什么存在的。

顾延钊被囚禁在鲜胡王宫外面的一座小铁屋里,每天都会有鲜胡的官员过来劝降他,除了刚到鲜胡的那一日,顾延钊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能吃能喝,比起其他那些要死要活的东洲将士可听话多了,鲜胡的官员们都觉得劝降他胜利在望。

除了这些官员们,每天来看顾延钊的还有一个女孩,她趴在窗口,只远远地看着他,若是被顾延钊察觉,就赶紧远远地跑开。

这是鲜胡王的小女儿,素来有鲜胡的第一美人之称,她长得确实好看,人也很可爱,当她明白顾延钊此时伤害不了自己后,就试着同顾延钊交谈。

顾延钊这些年没少带兵同鲜胡打仗,多少也懂一些鲜胡语,没事的时候他与鲜胡的这位小公主闲聊起来,这位小公主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林中的小鸟,她好奇东洲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与鲜胡有哪里不同,也好奇东洲的人长得真的像故事里那样奇怪吗,顾延钊招待这位小公主的时候,可比他见鲜胡的那些官员们要有耐心多了,他说了许多东洲的故事,惹得这位小公主甚至跟鲜胡王提出,要去东洲看一看。

鲜胡王见他们两个相处得不错,心中一动,若是将小公主嫁给顾延钊,顾延钊是不是就算是他们鲜胡人了,以后帮着他们鲜胡人来打仗也是理所当然的。

鲜胡王虽然很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但是比起大业来,牺牲一个女儿也不算什么,而且顾延钊相貌堂堂,武功非凡,将女儿嫁给他也不算是委屈。

鲜胡王同白袍巫祝商议了一番,很快就做好决定,他要将自己这个最喜欢的小女儿嫁给顾延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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