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瞬间脸又灰暗了,很忧愁地说,“没有。”
温千叶想了想,说,“明日我再让太医过府看一看。”
冬青嗯一声。
温千叶又看她一眼,让她回菊园了,温千叶没有再去菊园,回了自己的卧室,等晚饭过了,无方过来说薛贝紫走了他才出门。
吃罢饭他去书房,无方也跟着去,温千叶对他说,“这次皇上大概是铁了心要把云苏打压下去,今天在御书房,皇上召见了惯不出世的肖太师还有他的儿子肖璟。”
无方跟在段萧身边,自然是知道肖家背景的,在云氏掌握江山之前,肖太师是陪在云淳身边的武师,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了太师,又不出政,这就不知道了,但不得不说,肖太师一出,云淳与云苏这对父子俩之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了,无方想了想,说,“那少爷应该也快回来了。”
温千叶笑了一笑,说,“是啊,他一回,这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当天,云淳召见了肖太师和肖璟,当夜,他就让暮西凉发了一封信去了三元湖,接到信的段萧片刻没停留,在五天后的深夜,策马赶回京都,他连夜回,连夜进京,又连夜入宫,悄无声息,谁人都不知道。
云淳就在等着他,见到他来了,把他唤到跟前。
段萧风尘仆仆,一身黑衣融入冷酷的面色里,让他平日里就看着疏离不可亲近的脸庞越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见了皇上,他还是敛了一些锐利的神色,上前见礼,“皇上。”
云淳面色沉重地道,“过来。”
段萧走近御桌。
云淳从金黄色的御桌下面拿出一个鎏金面镶龙的小盒子,那盒子巴掌大小,精致纤细,乍眼看去,不像是男人所用之物,段萧只瞅了一眼又收回。
云淳对他道,“打开看看。”
段萧眯了眯眼,二话不说,拿起那盒子打开,盒子一开,里面便现出一物,段萧一怔,顷刻间抬眼看向云哼,惊了满眼诧色,他道,“皇上,这是……”
云淳看他一眼,又看向那物,慢慢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人,那人红衣缠足,踩在他的胸口,轻轻扬扬地将腰弯下来,而随着她腰弯下的同时,亦有一物,从她腰间坠下,那个时候他看着那小小的碧玉缠紧的白玉条,以为她又是哪个世家里调皮淘气的小姑娘,后来他才知道,那白玉条不是单单的饰缀,而是能号令江郎亭九霄盟的盟主令,而她也不是世家里的调皮小姑娘,而是出自于门阀最强一支的苏府,享誉琼州的巾帼手苏天荷。
云淳回想到往事,眼中漫过一丝痛,但那痛来的快去的快,段萧因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盒子身上,没注意到,云淳收了眼中的痛色,伸手从盒子里将那白玉条拿起来,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最终,他将那白玉条递给了段萧,对他说,“这是九霄盟的盟主令。”
段萧手一抖,他吃惊地道,“九霄盟盟主令?”
云淳低声道,“是。”
段萧满眼惊骇地将那个白玉条接过来,他在很小的时候听说过九霄盟,那个时候朱帝统治的天下岌岌可危,很多门阀暴动,江湖各派游走,他曾在翠雪山庄学武的时候还接触过九霄盟的人,那个时候,九霄盟似乎与翠雪山庄也有来往的,可后来,他父亲出事,他离开翠雪山庄,从此就再也没去过了,再后来,云王朝强大,门阀熄落,江湖各派也随之消声匿迹,九霄盟就更不曾再听说了。
段萧看着手中的九霄盟盟主令,其实,如果云淳不说这是九霄盟的盟主令谁都看不出来,因为它真的只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块白玉,白玉是长方形的,通体透彻,上方有个孔,磨损了一些,中间写了两个字,九郎,若是女子戴着,世人大概会以为这是一块订情信物,若是男子戴上,大概会认为是这个那个男人的身份象征,但其实,这块普通平凡的玉,有号令江湖最大派九霄盟的能力。
段萧一时有些感叹,他不停地把玩着那块玉,左右前后地看。
云淳看着他的动作,倒是笑了,“往后你有的是机会看。”
段萧抿唇,问,“皇上是要把这令牌交给臣?”
云淳点头,“是。”
段萧道,“皇上之前说的那股隐藏的力量,指的就是九霄盟?”
云淳说,“是。”顿了顿,又道,“虽然九霄盟是以令牌号动,但十年前苏天荷死于帝都,九霄盟就再也没人能号动了,这块令牌虽在朕这里,朕却使唤不动,如今,云苏携了正武军向朕威压,他想要的,也无非是他娘临死前遗留下来的这块令牌,令牌到他手,必然能号令九霄盟再次崛起,一旦九霄盟崛起,那朕就真的可以归西了。”
段萧眼一凝。
云淳又道,“给你,朕也放心。”
段萧笑问,“皇上不怕臣拿到了这股力量,反过来叛了你?”
云淳慢慢抬头,看向御书房外,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到了秋天,眨眼就到了冬天,十一月的京都是很冷的,寒风肆虐,刮的窗台上的绢花挡布都在金壁辉煌的檐下颤动,龙涎香漂浮的鼎鼎香炉内,风丝刮入,漫起尘浪,尘浪拍在脸上,竟让云淳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可模糊里,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他说,“你既不是云家人,也从没归顺过朕,何来叛?”
一句话,让段萧瞬间绷直了身子。
他眯紧双眼,脸色冷了下来。
云淳又道,“朕把你从衡州提来,一路给你权力,就是知道你有野心。”
段萧冷冷静静地道,“你既知我有野心,还敢这么重用我?”
云淳不答反问,“你以为天下间谁有那能力对抗云苏?”
段萧眯眼,冷笑,“难道皇上不能?”
云淳失笑,那笑容看上去很是诡异,他道,“其实朕在娶了苏天荷之后就后悔了,苏八公当时嫁女,为的不是把朕送上帝王座,而是把他的儿子苏项送上帝王座,苏天荷嫁朕,也不是因为喜欢朕,她为的,只是苏府,朕当年是想用苏府的力量对抗朱帝,可他苏府,却想要踩着朕进军帝座,你觉得朕会允许吗?”他冷冷一笑,说,“御宫设宴,她联合朱帝想要置朕于死地,可她不知道,朕早就对她防范了,在她要号令九霄盟的时候,九霄盟的令牌不见了,以朱帝精明老辣的心思,你猜他会怎么做?”
段萧一怔,大概猜到了结局。
云淳道,“朱帝杀了她,而朕,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出手,那个时候,云苏年仅八岁,竟摧动了尚方宝剑,血洗御宫。”云淳想到当时情景,闭眼瞌叹,“他大概是我云氏血脉与苏氏血脉里最强的遗传了,那次之后,他不再留居京城,回了琼州,后来,也不过问政事,朕不想留一个祸患在,但始终找不到灭他的理由,如今,他率正武军对朕刁难,朕能容忍他?”
段萧沉吟片刻,说,“臣还在平三元湖的暴动。”
云淳道,“朕知晓,所以并没打算让你撤回,只是提醒你一句,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
段萧应一声,“是。”
云淳挥挥手,让他下去。
段萧捏着手中的令牌,对他道,“九霄盟的盟主令怎么样才能使唤的动?”
云淳摇头,“朕不知,朕若知道,这些年能让它闲置?”
段萧薄唇紧抿,心想,不能用的令牌,你就是给了我也是白搭啊,压根没法号令九霄盟,有屁用,千里迢迢把他召回来,就是给他这么一个破令牌?
段萧很郁闷,但不能说,他只好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才觉得京城的天已经这般凉了,三元湖还在穿薄衫呢,可京城已经过起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