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眉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秦誉正在她的床前看着她。
紧张担心的眼神，跟急迫到几乎要疯狂的表情，让顾展眉微微怔了一下。
而秦誉看见她醒过来，马上就抬手扶上了她的脸颊，激动的手指都在轻轻发抖。
“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这样说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从他的脸上落在了她的脸上。
顾展眉抬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那滴温热的液体，然后微微垂了垂眼睛，遮盖住了眼睛里面波动的情绪。
“现在几点了？”
顾展眉问他。
秦誉开口：“早上六点钟。”
因为房间是在隔离室旁边的，所以窗口的位置很高。
需要仰头才能看见窗口，但是并不能看见窗外的景色。
顾展眉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面的疲惫将喜悦冲击的几乎分文不剩。
而在神志迷糊的时候，所梦见的那些东西，跟江逸尘在梦里跟她说的那些话，却让她的心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秦誉看见她醒过来，就马上拿了毛巾给她脸上的汗珠。
顾展眉感受着秦誉给自己擦汗的动作，又看了看他浓重的黑眼圈，开口道：“你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你研究出了什么？”
秦誉还是开口问她。
“半成品而已，只是我一个不是很成熟的猜想。”
顾展眉避而不谈这个药剂注射道自己的身体里面究竟具体会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秦誉却知道，顾展眉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来拿自己试用，绝对是很重要的东西。
也肯定是在治疗HN5上面很有突破的东西。
他轻轻摸着顾展眉的脸颊。
顾展眉笑了一下：“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扛过去了。”
“你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喊了江逸尘的名字……”
“肯定还有林菀跟我爸妈吧？”
“是。”秦誉眼底情绪复杂。
顾展眉垂着眼睛笑笑：“我梦见他们了，他们来接我，但是有个人一直不让我跟他们走。”
秦誉的手移到她手指的地方，握住了她的手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那儿都不要去，就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再为了别的事情抛弃你。”
顾展眉唇角微微扬起：“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以前做的事情，想的不够周到，都是我在自以为是。”
他知道自己从前在特种部队工作，执行过的任务都很危险。
尤其是跟季小涵对付克里斯的时候，克里斯这个疯子一直以来都没有间断对他的报复。
之前他未曾刻意去想其中的原因。
总觉的自己跟季小涵重创了克里斯之后，克里斯作为恐怖势力的其中一股，已经元气大伤销声匿迹。
但是，他错了。
他身边的战友因为射击角度的问题而在任务中丧命。
他去追溯之前顾展眉母亲的死因，发现跟自己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许，这其中的仇远比自己想的还根深蒂固的多。
而克里斯究竟跟他有仇，还是在很早之前，就跟自己家的人有仇，也很难判定。
他记得季小涵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而受伤被误认为已经牺牲。
却也清楚的记得，当年顾展眉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而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面，像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用瘦弱却决绝的背脊为他挡下了三发子弹。
其中两颗，穿透了心脏，要了楚颜的命。
秦家跟顾家，他跟顾展眉，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结合。
他已经见到了楚颜的死，秦家已经让顾展眉从小就失去了母亲。
他在娶了她之后，在意识到这些危险之后。
只想要把她给推开。
他觉得她接受不了这些危险，觉得她有着简单平凡的愿望，应该去过那种平静温馨的生活。
所以，宁愿一步步的把她推给别人。
因为他觉得，只要是她活着就足够了。
只要是她能在这个世界上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可以了。
他既然只会让她陷入到危险之中，不如远离她更好。
可是，他现在觉得自己错了。
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远离她而变得平静。
相反的，波澜万丈，一路难行，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好的保护她。
“江逸尘说的是对的……”秦誉忽然开口。
顾展眉因为他提起江逸尘，而微微定神，看着秦誉。
秦誉开口：“喜欢珍惜的人，就应该牢牢的攥在手里面自己保护，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爱她，也就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好的保护她。”
顾展眉听见秦誉这样说，垂眼，唇角的笑容淡淡的。
“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好一会儿之后，又补充，“也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谢谢他保护了你。”
秦誉知道，江逸尘的确是推开了顾展眉，的确是保护了她。
顾展眉却将手从秦誉的手里面抽了出来，开口道：“可是他死了。”
她的手抽走。
无声的拒绝着秦誉所说的重新开始。
秦誉看着顾展眉，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是要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以后的人生，是不是能忘记江逸尘系在她身上的这条命。
是不是还能跟秦誉一起重新开始。
“我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你回去吧，我换件衣服要去莱娜机场了。”
她已经在前一天申请了去莱娜机场给林菀的骨灰送行。
这算是她这个表姐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秦誉听顾展眉这么说，只能起身离开，但是心里面却沉重不已。
顾展眉已经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去接纳他了。
他的选择，是做错了吧。
……
齐浣在沈进离开营区之前，对着沈进再三嘱咐：“把她扔在那个黑市就好了。”
“总不能明着扔吧？”
“我已经让人给你们的车子放了油，在回程的时候差不多到了那个路段就会没油了，到时候你跟人去加油站买油，把顾展眉放在车边上，会有人把她打晕带走的。”
“你都处理好了？”沈进有点诧异齐浣的办事效率。
齐浣开口道：“不是我办的，小涵已经在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些当地人还是认识的。”
沈进点点头，将衣服整了整之后，就打算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是评价了一句：“小涵的办事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毕竟是当年连克里斯都能骗了的人，怎么会没有点真本事。”
齐浣心里面是有些佩服季小涵的办事能力的。
而沈进听见齐浣这么说，也点了点头：“的确，能骗得了克里斯的人，当然不简单。”
沈进说完之后，就从营区办公室里面离开。
齐浣没有跟出去，只是远远的看着沈进上车，然后去医疗区那边接着林菀的骨灰跟顾展眉。
顾展眉手指发抖的在水槽里面鞠了一把水，然后扑在脸上。
待冰凉的水从脸上流过之后，才皱着眉毛，按着洗手池的边缘，然后抬头跟镜子里面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面的顾展眉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镜子里面的顾展眉。
思绪不由自主的稍微飘远了一些。
但是一想到昨晚给自己注射的那一剂药，再加上今天能够见到沈进。
她的心底就开始有无数的想法飞速的蔓延。
但是，这些想法都被一一否了。
她真的很想杀了沈进跟齐浣，季小涵也绝对不可以放过。
但是，有些事情，总不能那么随心所欲。
也不能那样毛躁行事。
她现在没有朋友，但是却敌人。
在暗处的，冠冕堂皇，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敌人。
想要把她们那层冠冕堂皇干净整齐的人皮拔下来，想要让他们那些丑恶的心思暴露出来。
真的是极其困难。
她吸了口气，然后转手将毛巾给拿过来，擦了擦脸，然后才从房间里面出去。
刚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打算问一下营区的车子什么时候过来。
就听见刘主任开口跟研究室的两个内科医生在说话。
“昨晚电路问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刘主任皱着眉毛，一脸难堪的好声好气的解释。
那两个内科医生却开口道：“你知不知道电路问题导致我们保温箱里面的小白鼠全都因为高温而死了？”
“就是，恒温控制不好也就算了，就连监控录像都出了问题，小白鼠最后是什么反应跟症状，我都无从得知。”
“两位是研究出了克制HN5的办法或者是疫苗？”
刘主任问他们两个。
其中一个瞬间被问的哑火。
而另一个却眉头一皱，扬着下巴开口道：“我虽然没有研究出来克制的药物或者疫苗，但是每一次的试验都是应该被认真对待的，如果不认真的对待，那跟不研究有什么区别？”
旁边那个内科医生也像是找到了反驳的点一样，立刻义正言辞的开口道：“对，每一次失败都是接近成功的进步，研究室的线路问题影响了我们。”
刘主任连连点头，被说的只能跟他们说好话：“好好好，我知道了，电路问题我已经派维修工给修理了，从今往后我们给你们研究室准备备用电路来切换，这样就好多了吧？”
两位内科医生本来也是这种目的，听见刘主任主动说了，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展眉也听着他们争论完了，这才在门板上面轻轻扣了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