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携行至孟天祥夫妇墓前,孟紫怡松开胡靖扬的臂弯,尔后,弯腰俯身把怀抱中的那束百合花搁放在花岗岩石上,随而,她直起身,唇角弯弯,泪光清盈的眸底夹了笑,暗藏着悲伤,落音柔柔,“爸,妈,小怡来看你们了,几个月前,我曾经梦见你们,那是一个很真实的梦,仿若身临其境,梦里的你们手挽着手漫步,你们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捐弃前嫌,和好如初啦,你们能够修好,女儿很是为你们高兴。六年来,我时常忆起我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点点滴滴,我发自内心觉得,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妈,我至今都无法相信,一贯端庄娴雅的您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兴许是经年的遗憾,令你心有不甘吧,从而,一改故辙,而今,前缘不提,往事如烟,妈,今后您要好好珍惜您与爸爸的感情。爸,您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男子汉,过往不究,以后您一定要一仍其旧地继续宠爱妈妈。爸,您曾经说过要帮我削一辈子的苹果,结果,您食言了,自从您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替我削苹果了,直到昨晚……”
话语其时,孟紫怡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说到这,孟紫怡停顿了下,回眸,泪水盈眶的明眸噙笑,注望着身后几步之遥的胡靖扬,目光所及,他身姿挺拔,双手揣兜,温邃的瞳仁迎视着孟紫怡,眸光暄煦,似有怜惜。
眼见孟紫怡冲着他微笑伸手,金灿的阳光下,红华曼里的素颜,芳泽无加,宛若林下清风,美得惜灵静雅,胡靖扬英俊帅气的脸上,唇角弧度温柔,继而,伸过大手包裹着孟紫怡的小手,上前几步,与孟紫怡并肩而立,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孟紫怡凝眸浅笑,注视胡靖扬少许,然后,视线落向墓碑,羞涩开腔,话语其时,夫妻俩十指紧扣,“爸,妈,我今天不是独自前来的,多带了一个人来看你们。爸,妈,这是靖扬,我的丈夫,他昨晚答应了余生要代替爸给我削一辈子的苹果,对于我身侧的这个女婿,你们瞧着还满意吗?”
随着孟紫怡清音话落,胡靖扬拄起两人交握的手,先是与孟紫怡对望一笑,而后,胡靖扬凝瞩望向墓碑上笑容温蔼的孟天祥夫妇,醇厚磁性的声线,语重情深,许诺,“爸,妈,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会照顾好紫怡,不让她形单影只,不让她挨苦受累,一生一世为她遮风挡雨。”
话语当下,照片中的孟天祥和楚言似乎有所感应,笑容越发明媚,以徐徐清风,承载着满腔真挚的祝福,送予墓前这对人间龙凤,但愿其二人日后无论历经怎样的风雨,都能彼此相守,青墨如许,素淡如初。
“相遇一定是一种魔咒,让我甘于被你看守,记得当初你的一举一动,记得你阳光般的温柔,重逢是魔咒中的魔咒,让我再也无法回头,从此跟着你的身影旋转,时而快乐时而忧愁,你成为我的幸运我的主宰,你医治我身上所有的伤口,为了你我将充满笑容……”
祭拜完父母,胡靖扬背着孟紫怡步履轻松,拾级而下,孟紫怡伏在胡靖扬宽厚阔拓的后背,笑容妍丽,唇瓣张合,清歌寄意,软柔柔的声腔携带着愉悦,自由地飘洒在水绿山青的林荫小道,伴随着和缓的微风吹入人心。
一曲毕,孟紫怡双手从后圈住胡靖扬脖颈,口不对心,甜蜜笑语,“累吗?其实你不用背我,即使是穿着高跟鞋,我照样如履平地,完全可以自己走的,往常不也是这样么?”
“不累,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这可是要背一生的,若然现在就说累,那往后如何是好。”胡靖扬五官凝笑,呼吸平顺,大有轻松自如的架势,转而,他眉宇轻蹙,看似小斥,实则关爱,“你为啥非要穿高跟鞋啊,旁人为着身高原因,迫于无奈,尚可理解,但你身材高挑,犯得着受这份苦么?”
“我的胡大总裁,敢问您公司,但凡女同事,不论年纪,当然啦,保洁阿姨除外,其中有不穿高跟鞋的么?”孟紫怡散漫悠游的声线,略带嘚瑟,“女人爱美至上,纵然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胡靖扬无语摇头,“反正我是无法理解了,我可从未要求公司女同事,上班必得穿高跟鞋啊,在我看来,女人穿高跟鞋与否,着实没多大区别,不外是一根木桩,时而高几寸时而矮几寸么?照旧是那个人,做什么非得自讨苦吃。”
“你说谁木桩呢?你到底是在暗指我穿了高跟鞋不好看,还是摆明了在说我不好看呀?”孟紫怡一记粉拳砸在胡靖扬的背,继而,气烘烘反驳。
我何曾指名道姓,你非要对号入座,那么,我也没辙。自然,如此胆大包天的话语,胡靖扬断然不敢宣之于口,况且,好男不与女斗,与母老虎讲道理,无异于找打,故而,胡靖扬随即识时务地替气炸的小狐狸顺毛,“我的胡太太,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欸,反正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焉能与一“丑”字沾边,再者,这不是在贬低我的审美么?”
试问天底下,谁不喜欢溢美之词,孟紫怡何曾例外,故而,胡靖扬方一话落,孟紫怡旋即甜甜一笑,因着今日是来祭拜父母的,素净致哀,所以孟紫怡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眼下,一笑倾城,然而,不消半秒,她素丽的小脸蓦地一耷,既然我在你心目中,华如桃李,当属闭月羞花,那么你一旦与之谋面,合该印象深刻,永世难忘才是,怎的……
沉思片晌,孟紫怡肤如凝脂的小脸,苦涩一笑,继而,意有所指,暗示,“靖扬,我刚才所唱的是,从前我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插曲,这部电视剧名叫又见一帘幽梦,讲述的是男主角费云帆和女主角汪紫菱曾在巴黎偶遇,共同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本是萍水相逢,岂料,四年后,他们机缘巧合重逢了,费云帆深深地爱上了汪紫菱,并且成功迎娶汪紫菱为妻,两人婚后定居于法国。千里姻缘一线牵,靖扬,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又见……”胡靖扬卡了下,哭笑不得,“又见什么来着?”
孟紫怡嘟囔,“又见一帘幽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
听着妻子的含娇埋怨,胡靖扬目视郁郁葱葱的山脚,摇头轻笑,“我没有看过,不好评价。”话到这,胡靖扬眉梢耸动,眸底笑意不减,探问,“还是说你在暗示我,你想去法国度蜜月?”
孟紫怡被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气得无言以对,自己都已经百般暗示了,他怎么还像个牛皮灯笼似的,点极唔明,白瞎了自己惦记他这么多年。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短短一程,彼此陌生,兼且事隔经年,加之,他日理万机,区区一面之缘,他抛诸脑后,实属正常,孟紫怡无非是心有不甘,话说自己好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吧,试问他焉能风过无痕,不留半点记忆。孙媛媛所言极是,这也未免太不尊重她孟女神的魅力了吧。
片会,孟紫怡怏怏不乐,回了句,“我儿时已经跟随父母去过一趟法国了,如果真要去度蜜月,合该选个没去过的地方吧。”尔后,她嘟嘴,咕哝,“何况,你这么忙,整日飞来飞去,时常脚不沾地,哪有这闲暇吖?”
闻言,胡靖扬拾级而下的双腿略微停顿,稍许,他步履如常,继续往下迈,继而,侧头,嗓音温缓,说与背上的孟紫怡,“再过些许日子,我会腾出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届时,带你去一个地方,保你从未去过。”
“真的?”孟紫怡喜上眉梢,转而,贤妻上线,眉眼轻颦,犯难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啊?其实,度蜜月与否,当真不重要的。”
“不是度蜜月,另有要事,度蜜月拖而不欠,日后再补,我每年都会将那个时间段腾出来休假,因此,不必忧心耽误我的公事,今年你正好陪我一道去。”胡靖扬抿笑。
孟紫怡倩笑,“那就太好了,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暂时保密,无可奉告。”胡靖扬妙答。
孟紫怡撇嘴,“做什么搞得这般神秘兮兮的...”随即,孟紫怡话音一顿,继而,翘起一根手指,隔空晃悠,打趣,“哦,靖扬你不会是暗中盘算着把我骗去穷乡僻壤,然后卖了吧?”
话落,胡靖扬半晌不语,疑似在思考,随而,他煞有介事,道,“唔…这主意不错,未尝不可,夫人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定能卖个好价钱。”
“胡靖扬……”孟紫怡气急败坏。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载笑载言,应答如流,绿影清幽的大自然顿时回荡起欢声笑语,混合着莺啼鸟啭,听得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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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医院,vip病房。
柳慧茹伸手接过儿子叶远递过来的茶杯,浅饮一口,举手投足尽是雍容文雅的贵妇气质,少许,她探身,把茶杯搁于床头柜,继而,攥过叶远棱骨分明的大手,苦口婆心,劝说,“儿子啊,你都三十好几了,至今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何以谈婚论嫁,妈住院这段日子,越发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了,指不定哪天就去陪你爸了。妈知道你长进,把你爸留下来的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妈不担心这个,妈只是遗憾未能亲眼目睹你娶妻成家,这叫妈到了地下,如何跟你爸交待啊?”
“妈,我爸那么爱您,但凡是您说的,无不言听计从,他哪里舍得责怪您,还有啊,什么身体大不如前,医生说了,您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定会长命百岁的,恐怕得好几十年后,方能去见我爸呢。”叶远反握母亲的手,言笑嘻怡。
“嘿,臭小子,说话没个正形,成何体统。”柳慧茹气笑,啐了叶远一句。
话音未落,叶远回给母亲一个诙谐搞笑的鬼脸,引得柳慧茹哈哈大笑,半会,柳慧茹长叹一声,敛笑,“阿远啊,莫非妈妈还能坑你不成,上次妈和你提那个小孙医生,非但人长得漂亮,还亲和友善,知子莫若母,相信妈妈,一旦你见着她了,笃定会喜欢的。”
“妈,您儿子何曾缺女人,这些事您就甭操心了,怪不得您的病老不好,原来精力都用在相儿媳妇这事上来了,还相到了医院,您怎么晓得人家结婚没有啊?兴许是您一厢情愿。”叶远插科打诨之余,不免好奇那小孙医生究竟何许人也,致使母亲惦念迄今,明明他上次已然婉拒了,可母亲却仍旧执着。
柳慧茹听闻,没好气的腔调,不掩嫌弃,笑怼,“去,其身不正,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臊不臊啊?女人你着实不少,可哪一个是抱着谈婚论嫁的态度与人家交往的呢?整日游戏人间,半点不像你爸,话说你爸对我,那可是桄榔树一条心,我真怀疑我当年是不是把你给抱错了,否则,我和你爸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呀。”
叶远闻言,笑了笑,尔后,攥过一旁床头柜上的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笑谑,“所以说,妈,您儿子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混蛋,您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小孙医生的话,就别祸害人家,不然,好好一良家女孩嫁给了我,平白成了深闺怨妇,岂非罪过?”
随着话音落下,苹果也跟着削好了,叶远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母亲,然而,柳慧茹却生气推开,哼声道,“你对自己的评价倒是中肯。”
叶远望着手中果肥水灵的苹果,既然母亲不吃,叶远索性自己吃,总不能白削得那么辛苦吧,且见他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懒散道,“妈,我们叶家乃是名门望族,即便要找儿媳妇,那么,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岂能随便相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碧玉?”
柳慧茹当即呸道,“小家碧玉怎么了,你外公也不过是街市卖猪肉的,我何曾是什么大家闺秀,子不嫌母丑,怎么啦,你看不起你妈,是吧?”
他怎么忘了这茬呢,话音未落,脆崩崩咬着苹果的叶远随即呛着了,“咳,咳,咳,妈,我没那个意思,您别生气,我哪敢啊。”
接着,叶远软磨硬泡了许久,母亲方才消气。其实,叶远当真没有那个意思,他无非是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母亲,免得母亲终日纠缠这事。对于妻子人选,无论是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叶远何曾在意对方的家庭背景,他只是渴望婚姻自主,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小见着父母琴瑟之好的叶远,何其盼望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也能如此,相亲相爱,凤凰于飞。
儿子的心意,做母亲的焉能不懂,因而,纵使叶远一时不慎,口不择言,可柳慧茹并未真的生叶远的气,皆因儿子并非有意出言不逊,他只是讨厌束缚,不想这么早成家,更不想相亲结婚。可是,若然是天赐良缘,相亲认识的又何妨呢,柳慧茹是当真觉得小孙医生很好,非常适合自己儿子,所以,才会鼎力撮合,谁知,儿子执意不从,奈之若何呢,唯有扼腕叹息。
正当叶远咬苹果咬得咯嘣脆之际,病房的门徒然有节奏敲响,不高不低,不快不慢,礼为情貌,光凭这举止得宜的敲门声,便足以判定门外之人,知书达礼,蕙心纨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