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膳后,李妈妈领了回事处的李管家进来。
“夫人,老夫人让冬枝姑娘支了三千两现银,说是给庙里添香火的。老夫人使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但奴才觉得三千两现银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便过来通报您一声。”他是王氏提拔上来的,心里也知道感恩。
王氏没吭声。三千两现银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老夫人要用,她作为儿媳妇,不应当开口过问的。但是心里又觉得奇怪,老夫人每月的月例银子为五百两,平常的用度又是公中的,她也有自己的梯己钱,做什么事情不便宜……却突然支了三千两现银给庙里添香火钱?
让人费解。难道是数额太大了,所以要从回事处支?
“李管家,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她的话说了一半,多了个心眼:“你暗地里打听一下,看看老夫人给哪个庙宇添了香火钱。”老夫人以前也往庙宇里添过香火钱,大多是五百两、六百两的现银,上千的都不多。
回事处有两个管家,一个是吴海的岳丈,姓梁。另一位就是李管家了。候府的事情多,俩人的分工也不同。梁管家负责牛羊畜牧之事,以及侯府里的各院落修缮,庄园地亩的收成等。而李管家主抓领银,毛皮、瓷器、缎衣、茶叶,还有每年会循例从外面买了合适的丫头或小厮供各院的主子们选几个候补。
李管家拱手应是,退了出去。
十一月中旬一过,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天寒地冻,愈发的冷。人们裹成了圆球,走在路上却依然缩手缩脚的。
廖老夫人和王书娟母子俩是过了白雪的生辰宴走的。临走前,廖老夫人还重新给王氏把了脉。嘱咐其按时用药,等过了年,春上三四月份左右,她再来燕京城。
王氏舍不得宣哥儿,抱着亲了好几口,亲自送到了影壁。
北风刮的厉害,一到了晚上刺骨的冷。
白雪的生辰是腊月初九。
吃过晚膳后,她围着火炉子看书。秋菊和秋芙在一旁收拾东西,都是阖府众人送过来的生辰贺礼。
“今天没有下雪呢……”
她喃喃自语。
半夏好奇的看看主子,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想堆雪人了?”
白雪摇摇头,无意识的发呆。母亲说,她出生的那一天下了大雪。
漫天的冰雪飞舞,那年都特别冷。
秋菊心细,大致猜到了主子的意思,便拿了大红绒布的锦盒递给她,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姐,您瞧一瞧,这是老夫人送的。”
白雪接过,打开。是一对白玉梅花纹翡翠镯,质地温润,是难得的好东西。
“真好看。”
半夏探头看了一会儿,说道:“老夫人对小姐真好。”
这就是好吗?白雪盖上锦盒,又递给了秋菊:“收起来吧,放到库房去。”祖母对陈宛柔才是真的好呢。柳姨娘不在了,祖母亲自养着她,还专门在留春馆辟出一间屋子给她。天大的脸面了。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禀报,说是夏莲姑娘过来了。
酉时都已经过了,她怎地这时候过来了?难不成是大哥出了什么事……白雪心里一惊,扬声道:“请进来。”
夏莲笑眯眯的走进西次间,屈身行了礼:“三小姐,世子爷让奴婢过来,给您送生辰贺礼了。”说话间,她把抱在怀里的珐琅镶红宝石双层首饰盒拿给白雪:“世子爷专门请了能工巧匠制作的。还是他自己画的图样呢。”
“……奴婢记得,世子爷已经送过生辰贺礼了,是一对绯色胸脯的鹦鹉。还会吟诗呢。”
秋菊拉了拉半夏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半夏却不大明白秋菊的意思,继续说道:“世子爷对我们小姐真是好,隔三差五的就让人送东西过来。吃的用的都有。”
秋菊嘴唇一抿,半夏的话着实太多了。她抽个时间要和小姐说一声,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近前伺候。
夏莲也跟着附和:“世子爷和三小姐兄妹情深,是应该的。”
白雪脸一红,咳嗽了几声,让秋菊去送夏莲。
珐琅镶红宝石双层首饰盒里装的是步摇,两层都是。有洒金海棠水晶步摇,白玉登梅镶金丝步摇,并蒂莲瓣金步摇,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足足十数个之多。白雪一个一个的拿在手里看,心里暖烘烘的。她想起在吴家的梅香小筑赏梅花时,陈容与说过的话。
“雪儿长得好看,戴上金步摇更好看了。以后,多给你打一些步摇。各式各样的。”
他说到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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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70
白雪拿起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 簪在发髻上。起身对着妆镜细瞧。
烛光的映照下,晶莹辉耀。她微微侧身,垂下的米粒儿大小的珍珠流苏, 一荡一荡的, 衬得脸庞白如暖玉。
第二天,天气晴朗。
白雪去留春馆给陈老夫人请安,满头的青丝挽成垂挂髻,簪的便是珍珠赤金凤头金步摇。
一举一动间, 少女明媚如朝阳。
“路上冷不冷?”
陈老夫人招了招手,和白雪说道:“雪姐儿,过来祖母的身边。”
“我穿的厚, 不觉得冷。”
白雪几步走了过去。
陈宛柔在陈老夫人的下首坐, 抬头去看白雪,好一会儿, 开口道:“三姐姐……你今日妆扮的真是好看。”她如今居住在留春馆,闲暇时便过来陪伴祖母。娘亲不在侯府了,父亲待她也不如从前亲厚, 她只有牢牢抱住祖母这棵大树了。
白雪笑了笑, “这都是秋菊的功劳。”说话间,她拉了秋菊上前,夸赞道:“她的手巧, 省了我许多事。”
“长的看着就聪明。”
陈老夫人让冬枝抓一把蜜橘递给她, 笑道:“拿着吃吧,你做事利索。我替你主子赏的。”
秋菊屈身道了谢。
白雪和陈老夫人一起坐在老檀木的美人塌上说话。有小丫头半跪在地上,拿着小钳子给陈老夫人剝核桃。
陈老夫人最近迷上了核桃, 尤其是生吃核桃仁。
白雪看了一阵,摆手让小丫头起来:“我来吧, 你去边上歇着。”
小丫头一愣:“三小姐……”她不敢动,抬头去看许嚒嚒。
许嚒嚒笑眯眯地:“三小姐玉手纤纤,剝核桃是个粗活,还是让丫头们来吧。您仔细手疼。”
“能为祖母做些事情,我心里高兴呢。再者,嚒嚒说得也不对,剝核桃要是粗活的话……那庄稼地可怎么办?”
她说的生动诙谐,满屋子的丫头都笑起来。
许嚒嚒也跟着笑:“听了三小姐的话,老奴确实说错了。”
“这孩子……”陈老夫人“噗呲”一声,也被逗笑了:“牙尖嘴利的,我偏又喜欢她。”自从柳姨娘的事情一出,她总觉得对王氏有所亏欠。如此一来,倒多了几分怜惜的心。
雪姐儿又是王氏唯一的孩子,于情于理,她总该多疼一些的。更可况,雪姐儿为人处事十分妥帖,她也是真心的喜欢。
陈宛柔看白雪真的蹲在地上拿着钳子开始夹核桃,小嘴一撇。她这位三姐姐,一贯是面子工程做的足。
许嚒嚒赶紧搬了小杌子过来,“三小姐,蹲着不舒服,您坐下吧。”
“谢谢嚒嚒。”
白雪坐在小杌子上,扬声喊秋菊:“找个小碟子拿来,盛核桃仁。”
秋菊答应一声,冬枝却笑着拦下了:“秋菊姑娘,你不熟悉留春馆小厨房的位置,让我去吧。”她说着话,挑帘子出了西次间。
白雪瞄了几眼冬枝的背影,和陈老夫人闲唠嗑:“冬枝姑娘人长的秀气,又能干,孙女觉得,她是个难得的。”
“是啊。”
陈老夫人端起盏碗喝了一口茶水:“我身边多亏了她,记性也好,凡事都能提点着。我年纪大了,怕热怕冷的……这孩子竟然及时的很。说句不好听的,比你们都顶用。”她提起冬枝的时候,满眼都是疼爱。
白雪笑起来:“有她,也是我们的福气呢。”她记得前世的冬枝好像是没有嫁过人,一直贴身的伺候陈老夫人。她有心想问一问,又觉得自己待字闺中,这些事情不好问出口,便作罢了。
陈宛柔却插嘴道:“三姐姐,你戴的步摇好生华贵,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呢。要真是打这样一个步摇,金子都得费十两吧?是母亲给你的吗?”要真是王氏送的,她却没有。可见王氏是偏心的。
她问的实在突兀,陈老夫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是母亲给的。”
白雪抿嘴一笑,“这是大哥送的生辰贺礼,我昨日才收到的。”她歪了歪头,俏皮地问陈宛柔:“五妹妹,你感觉好看吗?”
“……当然。”
陈宛柔的语气突然有些涩:“大哥对你可真好。”她想起在吴家赏梅的那一天,大哥也专程留下白雪说话。
白雪应“是”,又补了一句:“一家子兄弟姐妹的,自然要和睦相处。”
“柔姐儿,我让人给你沏了碧螺春,是春上的新茶,你喝吧。”陈老夫人打断了要再次开口的陈宛柔,又和白雪说:“你正是好年华,要多带些鲜艳的首饰。让别人看着,心里也愉悦。”
祖母让她闭嘴的意思太明显了,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陈宛柔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端起盏碗喝茶,眼睛却瞥着祖母和白雪……碧螺春到底是个什么茶味一口也没有喝出来。
等白雪一走,陈老夫人的脸色便阴沉下来:“柔姐儿,你虽然是个庶女,但吃的用的都是比照着嫡女的份额来,怎地你的心胸如此狭隘?白雪不过是戴了一个步摇,你就打听了几次。你还是养在我身边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祖母,柔姐儿错了。”
陈宛柔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柔姐儿真没有别的意思,仅仅觉得好看而已。”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冬枝带她退下。又嘱咐许嚒嚒:“打开我的箱笼,寻些上好的首饰给柔姐儿送过去,让她也开开眼界。侯府里出去的小姐,小家子气最是要不得。”
许嚒嚒应“是”,小声劝道:“五小姐还小,再过两年就好了。”
陈老夫人却沉默不语。哪家嫡出的小姐像柔姐儿这样?都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了,和小挂不上勾了。要说小,伊姐儿才是真的小。
或许真的被柳姨娘养歪了。
一进入腊月,日子过得就快了。转眼到了十五,回事处的梁管家忙着选上好的猪鸭牛羊,以备年下的饭菜和宴席使用。各庄园田地的管家携带着帐本子,也纷纷来了西宁侯府,一年过去了,他们要让主家看一看利益得失。
管王氏陪嫁的掌柜和管事也拎着礼物过来拜早年,他们一般都住在柜上或者较远的郊区,等到年下的时候再赶过来也来不及。
到了二十三,拜灶神,也是俗称的小年夜。陈家的厨房里贴上灶君夫妇的神像,又在牌位处摆了瓜果糕点用以祭拜。
陈老夫人让丫头去通知各房,小年夜要阖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饺子。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这个规矩就定下了。
留春馆里摆了两张紫檀木大圆桌子,陈汝,陈渊、陈瀚兄弟仨和陈家的孙系小辈们坐在一桌,陈老夫人和众女眷为一桌。
饺子的种类大致分为四种。牛肉大葱馅,猪肉香菇馅,虾仁馅,羊肉胡萝卜馅。
酒过三盏,赵氏说起陈容安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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