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守门的小丫头屈身行礼,替主子撩起了厚重的靛蓝色布帘。
“三小姐,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白雪抬脚进了屋,和坐在圈椅上的陈宛霜说话。秋菊拧了热帕子让她擦手。
“别人称呼我‘三小姐’还罢了,你也跟着凑趣?”陈宛霜站起身,看着她笑:“……白姑娘。”
屋里的丫头们都被俩人逗笑了,白雪也跟着笑起来,拉着陈宛霜坐下,让秋芙上热茶和条头糕。
她记得陈宛霜很喜欢吃这个,还说过很多条头糕的好处。
“好了,说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白雪端起盏碗,低头喝了几口茶水。
“诺,给你的。”
陈宛霜拿过黎儿手里的镶金边首饰锦盒,打开让白雪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及笄礼。”
是一对儿羊脂白玉的镯子。料子晶莹洁白,细腻滋润,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真好看,难为你想着。”
白雪接过来,递给一旁的秋芙,让她收起来。
“咱们好歹是处了几年的姐妹呢,可不敢这么客气。若不是你马上要去王家了,我还想在你的及笄礼上当赞者呢。”
“这也不难,你坐马车从陈家赶过去王家,最多也不过一个时辰……”白雪笑盈盈地:“赞者的位置给你留一个。”
“算了吧。”
陈宛霜摆摆手:“我也只是想一想。我母亲着急的很,总是带着我去各世家里听曲看戏,哪有时间呢?”最主要是,她和母亲提起过要给白雪做赞者的事情,但是被母亲拒绝了。
陈宛霜只比自己小一岁,正是定亲的好年纪,二婶母着急也是应当的。白雪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中午又留她用了午膳。
十一月初二,一场鹅毛大雪飘然而至。纷纷扬扬的,足足下了三天有余。
等到雪化,路面又重新变得平整洁净时,差不多也到了十一月初十。白雪也是这一天去的王家。她住得地方和王明婵的院子隔了一个夹道。离钱氏的院子更近,走几步路就过去了。
冬天的日子很冷,但围坐着热炉子,也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王家便热闹起来。王老夫人和钱氏一起商量着给白雪拟嫁妆单子。
王氏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抬到了王家府邸。
二房的李氏、三房的宁氏过来帮忙。白雪记在钱氏的名下,是过了大礼上了族谱的,格外的正式。和王家正经的姑娘也不差什么了。白雪原本就是在西宁侯府长大的,为什么又折腾一趟嫁了过去……她们也不大清楚的。但王老夫人和王氏允许了,一定是门好亲事。况且,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而且地位又显著。老夫人和大房的钱氏如此的看重……她们自然也不肯落后,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老大家的,雪姐儿是你的女儿,这许多事情都要你来操持,也是辛苦了。”王老夫人顿了顿:“雪姐儿的命苦,我想着多给她添些嫁妆,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她有自己的私库,不记在公中。所以,也方便。
“都是儿媳妇应该做的。”钱氏笑道:“我倒是和母亲一样的想法了。雪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比婵姐儿都要看重,她的嫁妆我自然要出一份的。”
宁氏暗暗咋舌,王氏给白雪的珍宝,一箱子又一箱子的。看的人都眼花缭乱了,怎么这些人还要再添?
李氏看王老夫人直盯着她们,忙拉了一把宁氏,陪上笑脸:“……我们也再添些,我有一对儿福寿玉枕,想来给雪姐儿用是最合适的。”
宁氏也说:“我那里有一套珍珠头面,本来要给熙姐儿的,但她还年幼,先给雪姐儿吧。”她嫁到王家后,生了一个女儿,全名王明熙。年十一。
王老夫人笑了笑:“你们是做雪姐儿婶母的人,应该做的。”
宁氏和李氏相视一眼,低头应“是”。老夫人还真是偏心外孙女,她自己多添补嫁妆还罢了,还要求别人跟着添补。
数九寒天,冷的厉害,连地面都结成了一层薄霜。
白雪去找王明婵说了会话,便过来坞裕堂给王老夫人请安。
“雪姐儿,来,坐在母亲的身边。”
钱氏笑着招手,又和众人说话:“你们都瞧瞧,雪姐儿用了婵姐儿的食谱,是不是比着以前丰盈了些……脸色也红润了。”
钱氏一句无心的话,白雪却红了脸。
王老夫人笑起来,看了看外孙女,“是不错的。她太瘦了,如今是正好看。”
白雪摸了摸自己脸颊:“我觉得胖了。”她一到吃饭的时候,就被钱氏守着。不胖才怪呢,两边的脸颊都感觉肉乎乎的。
“不胖,女孩子的状态就该是这样的。”
宁氏打量了几眼白雪。小姑娘长大了,也有了曲线美。
亭亭玉立的,容貌有一种夺目的美丽,着实是个出众的女子。
钱氏拿起嫁妆单子让白雪看:“我们筹办的,等嫁过去西宁侯府里,你手里握着这些,没人敢给你甩脸子。”
白雪略略地看了几眼,心里便一惊。
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紫檀木双开门立柜,美人塌,一套广寒木桌椅,嵌青玉雕牡丹花挂屏,金线织就的珊瑚地毯,一对儿青玉白瓷瓶,六支蓝釉描彩荷花盏,半人高镶嵌蓝宝石梳妆台,一套嵌赤玉赤金绞丝头面,一套玲珑点翠草金头面,点翠嵌珐琅金镯子,碧玉串抹额……
“母亲,这也太多了吧。”几页的嫁妆单子都看下去,少说也值一万多两银钱。还有大件的拔步床,罗汉塌……
“傻孩子,还有嫌弃多的。”
钱氏拉着她的手,“这里面多数是你母亲送过来的,她不能看着你出嫁,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便想着在嫁妆这一块给你多添一些。我和你外祖母的意思是,给你算够一百二十担,马车拉出去也排场。”
“母亲……”
白雪还是觉得多。
王老夫人却打断她的话:“你刚好来了,我正想和你说一下及笄礼的事情。两个赞者一个让婵姐儿做,另外一个让镇北大将军的嫡孙女吴迎月来做。”她和镇北大将军的母亲关系很好,吴迎月又是燕京城里有名的贤惠姑娘。
“好,都随您的意思。”
白雪听说过吴迎月的名声,又是外祖母亲自为她打算的,当然信得过。
白雪的生辰是腊月初九,而成亲的日子是腊月十八。两者赶得太近了,所以王家更加的忙,尤其是钱氏,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腊月初九,碧空如洗。太阳升至空中,暖洋洋地照射着大地。女儿的及笄礼,王氏早早的就来了。
陈家也让人送了一套嵌紫云母珠金头面。
白雪没有父亲,参礼的主人便成了王中淮夫妇,正宾由王氏担任。有司是李氏的嫡女王明惠,她比王明婵小一岁,也是个妙龄如花的女孩。笄礼是在王老夫人的坞裕堂举行的。在院子里搭建了东房,以帷幄围成。
白雪在秋菊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换上采衣采履,坐在东房的側间里等候。乐声响起,王中淮夫妇相携至正间至主位坐下。随后是王氏过来了,屈身行了正礼。王中淮夫妻起身回礼。
王老夫人,宁氏、李氏等人坐在观礼位。其余宾客坐在观礼位的右侧。
王中维起身,和大家拱手行礼:“今日是小女白雪的及笄礼,王某非常感激各位的光临,谢谢了。”他停顿了片刻,扬声唤道:“请白雪入席,以拜见亲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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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95(二更)
王中维的话音一落, 王明婵和吴迎月着盛装自另一側间走了出来。有小丫头捧着半铜盆的热水迎面走过去,俩人洗了手,用手巾擦干, 走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随后, 白雪也走了出来,屈身给前来观礼的宾客行礼,然后跪坐在笄者席上。王明婵看了眼王明惠手里的托盘,抬脚走过去, 拿起梳子给白雪梳头发。
满头青丝披在身后,阳光照下来,犹如上好的绸缎。
王氏上前, 给白雪加笄, 唱祝辞。秋菊搀扶着白雪去側间换上素衣素裙,又走至笄者席上, 吴迎月帮她去掉发钗。
王氏又给白雪加钗冠,她眼神里有泪光涌动。过了这一刻,女儿就真的长大成人了。
白雪以正礼拜过王氏, 握紧了她的手, 压低了声音:“母亲,谢谢您。”她要感谢的有很多,只是不能一一地说出来。
王氏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嘴唇, 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孩子。”
钱氏是做母亲的人,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眼圈一红, 起身搀扶着王氏去位置上坐下,让白雪进去穿礼服。
等白雪身穿褐红色礼服出来后, 先跪地给王中维夫妻行礼,又屈身给王氏行礼,最后拜别前来观礼的宾客。
“雪姐儿,过来。”
钱氏招手让白雪上前,拉着她的手,和丈夫王中维一起走至场地正中。各观礼宾客见此情形,也纷纷起立。
王中维再次拱手:“小女白雪的笄礼已成,感谢各位的参与和捧场。宴席也备至花厅,请各位随我一同前往。”
王尚书也坐在观礼席位上,他右手一伸,笑呵呵地:“辛苦了各位,咱们去喝一杯酒吧。热闹热闹。”
王宇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平常都很少见到他的身影。这时候,他都开口了,自然没有人会拒绝。尤其家里还有未出嫁女儿的人家,王家孙系辈的少年都还没有成亲呢,他们攀好了关系,说不准就和王家成了姻亲。
王老夫人和众女眷一起,也去了宴息处吃酒。
王氏却拉着女儿的手回到了住的地方,和她说明白一些事情:“景庑苑和旁边的一所院落合并了,从头到尾翻新了一遍,名字没有变……我和老夫人、侯爷都商量过了,你和与哥儿成亲后,便住在那里。海棠阁的一些物件,你用惯了的,母亲都让丫头们搬了过去;至于原来的丫头、婆子们,等你嫁到侯府了,再决定要不要她们继续跟着伺候。到腊月十六那天,围廊式榉木攒海棠花拔步床会提前运过去,秋芙和半夏也要跟着过去给你安床。”
“都行的,您做主便是。”
白雪咬了咬下唇,表情很不安:“……母亲,我好害怕。”
“雪姐儿?”
王氏一愣,问道:“怎么了?我在呢,你别怕。”
白雪不知道怎么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事的。”
“这孩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母亲说的吗?”
王氏拉住女儿的手:“家里忙,我吃过午膳就要走了……别让我悬着一颗心。”
“我害怕嫁人……”她是害怕嫁人后过的日子不好,前世的经历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即使知道大哥和吴文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只要一想起,还是会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或许是成亲前的恐惧吧。
“嗯?”
王氏看了女儿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确实是母亲不好。”她顿了顿:“你不用害怕,等晚上的时候,我让你舅母和你说一说……她待你如婵姐儿一样,有不懂的便问,你也别害羞。”
白雪抬眼注视着王氏:“……”
母亲是不是误会了?
巳时差不多已经过了,半夏挑帘子进了屋,问午膳在哪里用。
“直接端过来。”
王氏说道:“我也不去宴息处了,和你们姑娘在一起垫巴几口吧。”
半夏应“是”,下去准备了。
王氏却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粉色蝶恋花的荷包,递给白雪:“这是兰姐儿绣的,一定要我亲手交到你的手里。”
白雪接过来,却摸到荷包里鼓鼓囊囊的,她打开看。是一支藕粉玉镯。陈宛兰是个庶女,平时的手里就不富裕,这镯子却很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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