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背倚着墙而立,他时刻留意到巷口的动静,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他紧绷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大步朝瑶筝走去,两人碰了面。
“我听我弟弟说你找我?”瑶筝走得有些匆忙,脸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汗,脸颊也变得微红起来。
林砚之一笑,他点头说:“是的,找四小姐说几句话。”
“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那里还忙着哩。”瑶筝没想过耽搁太久,她不想因为私下的碰面而落人口实。
林砚之道:“倒是很抱歉给四小姐添麻烦了。”林砚之说着,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接着便将那块碎银递给了瑶筝。
“你借我们家的钱现在还你。”
原来他是还钱来的,瑶筝接过去后问道:“林大娘的病怎样呢?”
“好得差不多了,说来还真感谢四小姐的相助。”林砚之是真的很感激瑶筝在关键的时候伸出援手。
瑶筝只是淡淡一笑,同时又道:“能帮上忙就好了,这钱我也不急着用,要处你还是收着吧,我知道你们家有些困难,钱虽然不多,但买些米面柴油应该也不差了,林大娘身体不好,饮食方面也得注意一些。”
林砚之怎好再要,他忙推辞说:“四小姐一片心意在下心领了,四小姐又有几个钱,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家里困难了些,我会想办法的。”
听宋琨提起过林砚之书读得好,是个踏实的人,如今再听他这番话想来也是个有志气的上进青年。她见林砚之不肯收下,也就作罢了,瑶筝便趁机说:“将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开口就是。另外相对的,还要请你帮个忙。”
林砚之眉毛一扬他忙说:“请四小姐尽管吩咐。”
见他如此恭敬的样子,瑶筝嘴角噙笑:“我那弟弟淘气不懂事,功课也学得不大好,可惜外面的事我也无法完全过问,所以只好拜托林兄帮我照拂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林砚之听说后连忙向瑶筝表示:“四小姐您客气了,三弟他头脑聪敏,虽然顽皮了些,但并没有小姐说的那般不堪。”
“我知道他不算笨,只是淘气顽劣,我那姨娘又宠溺无度,让他的脾气更是骄纵。小霸王一样的脾气等到大了不改的话会出问题的。”
“这倒是……”
两人的交谈还算轻松愉快,只不过谈起了自己的弟弟瑶筝的话未免又多了些。林砚之始终毕恭毕敬地有问有答,礼数把握得很好。他同时又暗暗惊讶,跟前这位四小姐和他心中的印象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她改变了不少,这样的改变让人吃惊。
谈过了弟弟,瑶筝也没什么可说的话,她便与林砚之告了辞。
林砚之目送瑶筝远去,这才回了后街。
林母正坐在门口缝补一件旧蓝袍,那是林砚之的衣裳,林砚之见了眉头一蹙:“才好些怎么又坐到风口来呢?”
林母笑了笑:“这里敞亮一些。”
林砚之上前将母亲手中的袍子给抽走了,林母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针还在上面,仔细扎了手,我还没有补完。”
“我自己来吧。”林砚之心疼母亲,又去扶母亲起来。
林母说:“你那针脚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不像样。穿到学堂里去别人看了不笑话啊?”
“您老就别操心这些了,还是好好养着吧。”林砚之拿了针果然自己开始动手缝补。
林母在一旁不放心地嚷嚷:“哎哟,你仔细点儿。那针尖扎到肉里可疼了。”
在母亲的眼中他依旧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林砚之也没答话,几下就将剩余的几针缝好了,他抖了抖衣服针脚虽然没有母亲缝的那般细密,但也不算丑。
林母露出了笑容,她欣慰道:“我儿子长大了。”
“快要十八了,也不小了。”林砚之念叨了句。
“是啊,马上就十八了,偏生我们家穷,要是家里宽裕些,也早该给你娶一房老婆了,要是我命再好一点,只怕孙子都抱上了。”林母叹息着,不知不觉眼中就有了泪意。
林砚之听了这些话只当没有听见,也不和母亲理论,他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去娶妻生子。母子俩都过得艰难,要再添人口的话只怕家里揭不了锅。
林母追着儿子进了他的屋子,随即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林砚之见母亲是要和他长聊,他便说:“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林母笑了笑说:“老夫人房里的钟嬷嬷你是知道的吧?”
林砚之点点头,林母又继续道:“钟嬷嬷娘家有个侄女今年还没满十五岁,在乡下住着,听说长得结实又健康,她一心想要给这个侄女找门亲事。后来见你读书不错,人又上进,便想……”
林砚之打断了母亲的话:“行了,您不必再说下去。我说过,现在我们家穷,连聘礼都拿不出来,不过是靠老夫人的接济过日子,现在哪有余钱去娶亲?娘也是病糊涂了,这事我看就不用再提了。”
林母诧异道:“钟嬷嬷难道还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人家肯把侄女说给你,自然也没嫌弃我们家的意思。我说要不你还是抽个时间见见那个姑娘吧。”
“不必了,我现在没这个打算。”林砚之翻开了书,准备温习功课,书上的内容他怎么也看不进去,抬头时见母亲还在身边。
屋子的光线有些昏暗,林母便说要点灯,林砚之道:“暂时不用,我不看书了。母亲,我有一事要和您商量。”
林母愣了一下,只要他开口喊自己“母亲”事情肯定不简单,她心里先有了个准备,这才问:“什么事?”
“我不打算继续念书了。”
林砚之的话一出,林母就立马站了起来,她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念呢?”
“觉得没意思呗。”
“那什么有意思?砚之,为了让你好好读书,为了让你能进宋家学堂,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我们从闵阳搬到了自己,经历过多少你都忘呢?还有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你也忘呢?”
面对母亲的接连质问,林砚之显得异常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