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破了一个口子,里头原本藏匿的情绪逐渐流了出来,尤其是被他用力拥住后,那本来只有一点点的委屈好像骤然被放大了千万倍。
她攥紧他大衣前襟的纤细手指隐隐发着抖,很想说些什么,开口时却只能发出一声又细又软的呜咽。
第43章 .
鹿茗虽然说也不完全是被宠着长大的,但被别人这么欺负的经历从小到大也算是头一遭。
不过刚才在事态严重起来之前,附近的服务员就眼疾手快地跑过来制止了,所以除了头发被黄毛扯得生疼之外,她没受什么别的伤。尽管这样心里却依然感觉委屈得无以复加。
她本来还觉得能努力把情绪绷住,可在看到柏翊出现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就觉得有了依靠一样,心里踏实下来的同时忍了好久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掉。
她闷在他怀里低低啜泣了好一会儿,然后听见头顶传来柏翊没有温度的声音。
“人呢?”
鹿茗抽噎了一下,刚想把脸抬起来,下一秒却被他温柔却强势地按了回去。同时他温热的手掌开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后脑的头发,像是在轻轻安抚。
与此同时身边传来方骏礼的回应:“那孙子本来一直在叫嚣,十分钟前被他几个朋友拽着跑了,估计是见人太多,而且酒醒了点吧。”
柏翊“嗯”了声,语气依然冰冷:“长什么样拍下来了么。”
“这我没拍。”
“那就调监控把人找出来。”
“行,我去跟老板说声。”
“先不急这个,你喝酒没?”柏翊垂下眼,眸底翻涌的戾气在看到怀里的人后瞬间又消散。
“一滴没喝。”方骏礼摇头,很快心领神会,“要我帮你开车?”
“嗯。”
鹿茗情绪缓的差不多了,再次试图把头抬起来。
柏翊这次没再压着她,松开手任她站直后,随即快速脱下自己的大衣直接把人从脑袋开始盖住。
小姑娘刚才哭得有些狠,这会儿鼻子眼睛都是红的。眼前像是被蒙了层水雾,眼角还挂着一小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所有动作都轻得不行,好像生怕用力一些就会把人弄疼似的。
她那么娇娇小小的,连随便捏一下都能留下红印子……
柏翊低着头,语气放柔:“我们先回去。”
鹿茗哭得鼻子发堵,用力吸了吸,点头之后又想起来:“我的包还没有拿。”声音沙沙的,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淡淡的哭腔。
一旁的方骏礼连忙表示:“我去拿我去拿,你俩先去车上坐着就行。”
鹿茗几乎是被柏翊带着向外走,在门口轿车后座的车门被拉开时,她站在车旁又停住:“还没有跟社长他们道别。”
柏翊抿着唇,防止她撞到脑袋,一只手挡在车顶边缘,另一只手半推着让她坐进去。
“没事,”他面不改色,“你方学长会帮你道别的。”
鹿茗又抽噎了一下:“……”方学长要干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送她坐进去后,柏翊又冒着雨绕到另一边的后门进来。
他伸手拿过放在前座的纸巾盒,鹿茗道了声谢才接过,然后一边擦眼泪一边逐渐产生后悔的念头。
……刚才是不是哭得太夸张太矫情了。
……就这么点小事就委屈成这样,心理也太脆弱了,好丢人。
……学长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面上的泪痕大部分都干了,擦也擦不掉,反而皮肤绷得难受。她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默默叹了口气,刚抬眼侧目,就对上了身边人定定的目光。
原本盖在她头顶的大衣现在下移了些,变成披在肩上的样子。
柏翊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的声音里带了点沉:“真没受伤?”
鹿茗乖乖地摇头,没等他问便自觉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虽然因为情绪原因导致中间语序有点混乱,但总体并不影响理解。
“……就是这样,”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又眨眨眼,好像突然产生担忧,“我这样算是打架斗殴吗?”
柏翊唇线绷得平直:“他寻衅滋事,你显然属于正当防卫。”
鹿茗默了默:“可是是我先砸他冰淇淋的。”
“那你为什么会砸他冰淇淋。”
“因为他摸我脖子……”
“所以砸冰淇淋都是轻的,”他面色微沉,平静无澜的口吻中透着狠戾,说出来的话仿佛不带半分玩笑,“连手都管不住,不如直接砍了。”
听懵了的鹿茗:“……”
刚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来、只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方骏礼:“???”
他把帮忙带回来的鹿茗的外套和包向后递过去,然后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劝道:“我肯定是不怀疑你有这个本事,但是殿下,咱就是说,那孙子是不是…罪不至此啊?”
柏翊凉凉地掀了掀眼皮。
方骏礼果断给自己的嘴自动加上拉链,开始发动车子。
柏翊把鹿茗肩上自己那件沾了雨水的大衣拿下来,又把她的外套给人披上去。
少女任他摆弄,一动不动乖得不行。
好一会儿柏翊才听她弱弱的开口。
“学长,”她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柏翊眉梢微挑:“所以?”
鹿茗吸了一小口气,义正言辞:“所以你不能做这种事。”
“哪种事?”
她眼睛瞪大,非常认真地对他强调:“就是…就是砍别人手这种事啊,你又不是□□!”
柏翊终于被她逗笑,眼见小姑娘腮帮子都要气得鼓起来了,他忙颔首安抚道:“好好,不会做的。”
她仍不太放心:“那你要做什么吗?”
“你不用操心。”柏翊眼睫半垂,淡声说完后,又轻笑着给她吃定心丸,“我保证肯定遵纪守法。”
“……”
车外的雨势似乎小了点,至少比之前宛若银河倾倒的阵势要温柔很多了。
柏翊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期末都考完了?”
她点头:“下午考完的最后一门。”
“那寒假有什么计划,”他佯装自然地提到,“比如再去泡次温泉?之前不是觉得遗憾么。”毕竟他上次就提前说起过自己有个开温泉旅店的朋友。
鹿茗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想到自己假期已经被决定好的安排后只觉得郁闷:“计划就是考驾照。”
显然柏翊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停了两秒才问:“已经报名了?”
“是的,”她长长叹出一口气,一条一条开始数,“教练早上就加我微信了,说让我明天先去体检,然后他要给我安排理论学习什么的,听说还要去上几天课。”
“不难的,放轻松点。”
“我也不怕考理论,但是我担心上路,要是开不好车撞到哪里怎么办呀。”
“那种事概率很小的,教练车的副驾都有刹车。”
“这样啊……”
作为开车工具人的方骏礼后半程是一路听着后面两个人聊学车聊过去的。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话题也能聊一刻钟啊,你们真的是有点无聊啊!
直到熟门熟路地把车开进太子家的地下车库,把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之后,方骏礼才半回头看向他们。
柏翊向他点头:“谢了,雨挺大的,车你直接开走吧。”
反正太子殿下的豪车众多,方骏礼也没跟他客气,坐在驾驶位连安全带也没解。
鹿茗也抱着自己的包乖巧地对他道了声谢。
“不客气哈,”方骏礼笑眯眯地摆了摆胳膊,然后在他们准备开门下车前,还是忍不住提了句,“但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啊。”
柏翊斜他一眼,那句无情的“那就别问了”就快冒出喉咙了,身边的小姑娘却先一步歪了歪脑袋大方开口:“你问呀。”
方骏礼也不嫌这么大幅度扭脖子的姿势累得慌,倒是异常兴致勃勃。
“说实话这问题憋我一路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俩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他是真的好奇又费解!
要说没在一起,这一路俩人的相处跟一般情侣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在一起了,以太子之前收到一束花都要暗戳戳发朋友圈明骚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立刻昭告天下!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后座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柏翊率先反应过来,闲闲回他:“还没,怎么了,跟你有屁关系。”语速又快又直接。
方骏礼:“……”
为什么还没这种话你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咋的现在都还没把老婆追到这件事让你很自豪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太子却完全不给机会,直接开门下车了。
还坐着的鹿茗眨了眨眼,然嘴唇才刚翕动,下一秒自己这边的车门就被从外打开了。
柏翊一如之前搭着车门,先把她怀里的包拎了过来:“走吧。”
于是她只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对方骏礼道了句“学长再见”。
电梯一路从地下车库往上升的过程很安静,期间也没在任何楼层停留。
鹿茗一直虚虚望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显示屏,虽然对晚上发生的糟糕事已经不再介怀了,但哭过一场之后的眼睛仍旧肿肿的,想必是没那么快恢复。
她一言不发,表情像是心不在焉,又貌似在若有所思。
柏翊还以为她是为刚才方骏礼的话感到别扭,直接开口安慰让她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