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鹿茗顿了一下,又继续着动作,“都已经说好了呀,要过来做寿司的。”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换我来做?”
鹿茗愣愣地歪头:“学长你会做寿司啊。”
那当然是不会的,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东西。
柏翊接过她刚拿出来的几个保鲜盒,顺势就说:“你可以在旁边指导我。”
她理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点头:“哦。”
柏翊还以为她真的理解。
却没想到等他拿着一堆食材进了厨房后,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机送进来了。
鹿茗把手机靠在干净的台面上,又将暂停的视频点了播放,最后对他说:“我就是看这个教程学的。”
柏翊:“……”
她也没有半分要留下来自己指导他的意思,放下手机后留了句“那我去帮陛下剪指甲啦”就离开厨房了。
太子独自对着面前的黄瓜胡萝卜培根沙拉酱陷入沉思。
鹿茗觉得这次帮猫剪指甲比上回要累一些,明明上次陛下还挺配合的,这回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动来动去,她光是为了控制住它就花了好些力气。
直到感觉眼睛都止不住地发酸了,终于剪完了最后一点。
她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洗完手回来后,见陛下正在地毯上扒拉着一个小毛线球玩,便直接坐在它身边,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背上的毛。
地毯又柔软又暖和,她都感觉自己快昏昏欲睡了,直到身前覆下一片阴影。
鹿茗怔怔地抬起下巴,看到柏翊单手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面前。
他蹲下来后,她才看清盘子里的是一些切好的水果。
好像是也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她慢慢想到。
柏翊拿牙签插了块雪梨递到她面前。
他本意没想喂她,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盯着这块雪梨愣了好几秒,最后竟然凑过来低头咬住了。
他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心口像是陡然落下一片羽毛,轻轻浅浅的,却刮擦出一阵微弱的痒意。
而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措有多亲密,吃完那块雪梨后,又乖巧地道了声谢。
柏翊敛睫,眸光微深:“还要吗?”
鹿茗好像认真想过才缓缓摇头,而后又问:“学长,寿司呢?”
他一僵。
面对她的询问,肩头垮了垮,若无其事地别过视线后才心虚道:“嗯…不太成功。”
这都算是含蓄了。
柏翊回想了一下此刻宛如战场般一片狼藉的厨房台面,不能说是不成功,只能说是大失败了。
而且明明那视频的每一步都挺简单易懂的,怎么他上手之后就变得哪哪儿都不太对了。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余年的太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
柏翊还以为她肯定会想去厨房看看是什么情况,出乎意料的是鹿茗听后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念了句:“这样啊……”
声音轻轻哑哑的,眼神也有点莫名的迷蒙。
就…不太对劲。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果盘往旁边随手一搁,身体向她那边靠了靠。
从进门之后她的脸就一直很红,起初他还以为是在外面被风吹的,但现在结合这种明显变很慢的反应力,再加上越来越哑的嗓子……
柏翊眉头紧锁,定定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发烧?”
第19章 .
不说药箱,柏翊家里连包感冒冲剂都找不出来,最后只能紧急在app上叫了药店跑腿,等对方把药送上门时,鹿茗已经连难受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靠坐在沙发上,胳膊搭着扶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嘴唇发白,脸色却在发烫,眼尾耷拉着,强撑着没让自己睡过去。
陛下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没再去玩自己喜欢的玩具,而是一直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柏翊蹲在她旁边,先拿顺便一起买的耳温枪给她测了下温度。
三十八度九,再往上升点就算是高烧了。
鹿茗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发烧了呀……”声音好像更哑了。
还真的发烧假的发烧。
柏翊收起耳温枪,但没起身,继续就着这个姿势平视她,无奈中揉着点责备:“怎么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从早上起床开始确实就浑身提不起劲,但鹿茗下意识的把这些归结为睡眠不足造成的问题,因而一直都没在意。
没在意的时候莫名还能撑着,但当得知是因为发烧后,身上那些不舒服的症状好像就全部加倍严重起来了。
喉咙痛、眼睛也涩,她缓缓闭了闭眼,眼神看过来时有点发懵又有点无助。
柏翊瞬间觉得心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问:“很难受吗,去医院好不好?”
虽然刚才也一起买了点退烧药,但等药效发挥作用需要的时间总是不如去打一针来得快的。
但是满脸绯红的小姑娘趴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害怕打针,柏翊猜想,倒也没有坚持劝她的想法。不想去医院就不去吧,反正可以让家庭医生上门,只是医生一般都在主宅那边,赶过来要费点时间。
他正想起身去倒热水先让她吃药,就听鹿茗随后低低地说。
“医院太麻烦了,”她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地慢慢直起上半身,像是认真想过,“我以前感冒发烧的话都是直接去诊所的。”
……
最近的小诊所比社区医院还要近,开车过去的路上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诊所为私人开业,招牌挂着“李氏”两个字,整体面积不大,工作的也只有一位年长的老医生,以及一位气质知性的女护士。
相较于柏翊第一次来诊所看病的生疏,鹿茗看起来对流程就比较熟悉了。
甚至老医生还认识她,在桌前刚坐下,还没有问她症状就就兀自开口:“小鹿又感冒了吧,是不是又着凉受冻了。”
小姑娘半张脸还埋在围巾里,闻言“嗯”了一声,又细声打招呼:“李爷爷。”
李老医生给她再次量了一遍体温、又听了心跳、检查了喉咙情况,再询问完一连串问题后,开药的单子写得飞快,旁边的护士小姐也像是早有准备,一接过单子转身就进了身后的配药房。
旁边最大的房间就是输液室,里面排了四排柔软的躺椅,大概二十多个位置,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尺寸的电视,只不过现在没开。最前面一排坐着两位正在挂水的病人,后面的位置则都是空的。
鹿茗按照自己的习惯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先摘下了围巾,然后把左手衣服的袖子全部向上面拉了点,露出手腕后方便护士一会儿过来打针。
柏翊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抬头打量过这间极富有生活气的输液室后,问她:“你经常来这儿?”
鹿茗吸着差不多堵塞的鼻子点点头:“因为很方便。”
诊所的便利之处就在于像这种小病几乎是看了病立刻就能打针,不像去大医院,挂号看诊输液取药都要排队。
护士小姐拎着吊瓶和输液管过来的时候,胳膊下还夹着一条叠得四四方方的毛毯子,走到他们面前后,先将吊瓶挂到旁边的支架上,又把那条毯子先丢给柏翊。
毯子虽然不是新的,但很干净,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你先拿一下。”护士小姐戴着口罩,狭长的眼睛几乎都没看他,语气也清清冷冷的。
试了下针头后,她看向鹿茗,口吻相对温柔了一些:“来妹妹,打左手对吗?”
鹿茗点点头,同时把左手抬高。
毕竟惯用手是右手,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家打针时应该都会这么选择。
因为比较瘦,所以她手背上的几条静脉很明显,很快扎完针后护士小姐边贴着胶带边开玩笑:“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打针还会害怕呢,现在都敢看着针头了啊。”
手背上冰凉尖锐的点点痛意倒是让鹿茗昏昏涨涨的脑袋清醒了一会儿。
“行了,”护士小姐最后调整完点滴的流速,走前原本想再对她交代两句,但顿了顿,转而却向她身边的男人开口,“你别让她自己调滴速,这瓶药打太快的话人会很难受的。”
“她特意嘱咐我,意思是你以前经常自己偷偷调输液器的速度是吧。”待护士转步离开输液室了,柏翊站起来把手里的毯子展开,再轻轻盖到鹿茗腿上。
鹿茗“唔”了声,低低道:“那是因为赶时间嘛。”
此前她就读的高中就在这附近,学校强制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住校,每周五下午放学回家,周日下午返校。
周末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加上鹿父鹿母那时比现在更加频繁的出差节奏,时常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到父母都是常有的事。
她又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的性格,因而在学校生了感冒发烧这种小病时,基本上也都选择不告诉家里。
一般就是在下午的课结束后,找班主任签字请假出校了就来最近的这家诊所打针,如果晚自修是写作业和自习的话就没太大心理压力。
但一旦运气不好,遇上那天晚上有老师安排考试测验之类的,她总会偷偷把点滴的流速调快,总想快点打完吊针后然后在晚自习开始前赶回学校。
总之高中三年是鹿茗压力最大的三年,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她体质不太好,每次生病后又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因而三年来这种小病总是反反复复的,她来诊所的次数多了,这边的医生护士自然也都对她印象深刻。
片刻后老医生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拿着纸杯和退烧药片。
“水是刚倒的,还有点烫,”老医生眯了眯眼,边上也没有可以暂时可以搁置一下的地方,便把纸杯递给柏翊,“来,哥哥先帮忙端着,一会儿记得让妹妹吃药。”
柏翊还没说话,鹿茗就先哑着嗓子无奈地纠正:“认错啦李爷爷,你之前见过我哥哥的呀。”
有那么一两次的生病,虽然瞒过了鹿父鹿母却没瞒过哥哥,所以她打针时许怀砚也过来陪过两次。
老医生笑了笑:“哎对对,我就说记得你哥哥好像不长这样,那我知道了,看来小鹿也长大了啊。”
“?”
鹿茗歪了下脑袋,茫然地看他。
柏翊拿着杯子和药片,忍不住垂首弯起唇角,而后才抬头向老医生保证:“等水温了一定马上让她吃药。”
“行,我就坐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老医生又去看了眼前面坐着的两个病人,都没什么事后才又慢悠悠地走出去。
吃完药后不久昏沉的感觉又上来了,鹿茗向后仰着脖子,无目标地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燥热的同时,又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又酸又软,一点力都使不上,似乎怎么样都很不舒服。